一九三六年,天津。
白若雪坐在一輛黑色的轎車里,她穿了身男裝,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臉。她像所有坐在車里等人司機一樣,手里握著份今天早上才印出來的報紙,表面上她是在看八卦新聞打發時間,可實際上她卻目不轉楮地盯著位于馬路前面一點的那座公館。
公館的主人名叫武天辰,是泰和銀行的老板。白若雪的師傅陳青雲很喜歡他的那間銀行,他手里有太多見不得人髒錢,需要找個地方替他周轉周轉。他覺得泰和是個老字號,靠得住,所以一直想要往里邊參一股。可武天辰卻不答意,他說他那是家族生意,只想傳給他的兒子,所以不願意讓外人插手。
陳青雲派人跟他交涉了好幾次,結果都被他給拒絕了。
陳青雲說他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所以一怒之下,他就讓白若雪去做了武天辰。
公館的大門打開了,兩個穿著黑衣的保鏢先走了出來,一個守在武天辰的身邊,另一個則跑去替他打開了車門。
武天辰摟著起碼比他小了二十歲的姨太太,正嘻嘻哈哈地一邊說著什麼,一邊往他停車的方向走了過來。
白若雪面無表情地模了模夾在雜志里的那把槍,她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再耽擱一會兒的話,武天辰就要坐上汽車走了。所以她二話沒說就踩了油門,開著車飛快地從武天辰面前經過,在即將和他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她掏出了槍,異常干脆利落地扣了兩下扳機。
對于殺人白若雪早就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因為她早在一年前就殺過人了,還殺了不少。
白若雪直到現在都還很清楚地記得,當時她把她買來的那包砒霜分成了兩份,一份灑在了廚房的水缸里,一份灑在了酒里。
那是一壇埋了十年的高粱酒,知味館的老板本來舍不得拿出來的,但他被秦顛勞逼得沒有辦法,最後只好忍痛割愛。
秦顛勞說要用這壇酒來招待野田少將,所以白若雪就毫不猶豫地把砒霜給放了進去。
她後來听說那天被毒死的足有十八人之多,其中包括秦顛勞和那個野田。
之所以是听說,是因為她在下了毒之後、開宴之前,利用那麼點時間差,一個人偷偷地溜出了知味館。
當天,知味館還來了很多日本兵,他們是來站崗的,主要就是為了保護好野田的安全。她知道那些日本兵是沒資格到會場去吃上一頓的,所以他們肯定不會中毒。一旦野田出了事兒,他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知味館圍起來,把里面所有的中國人都帶回去審問。
白若雪可不想遭那個罪,所以她早早地就溜了,除了身上那幾件行頭,和秦顛勞給她那幾十塊大洋,她連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沒帶。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逃出文昌縣,所以沒時間回去收拾她的那些東西。
她先是到了北平,然後又輾轉來到天津。
白若雪是在一間賭場里認識陳青雲的。那個時候她身上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就只好去賭場做了一名女招待,工錢和小費加起來,一個月大概能賺到十塊左右的大洋。雖然她是孤家寡人,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但那點錢在繳了房租之後,也就只夠她吃飯了,所以總的來說,日子過得還是有些緊巴巴的。而陳青雲的出現,卻替她解決這個問題。
他收她當了徒弟,給了她算得上是比較優渥的生活,唯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要听他的話,幫他做事,替他殺人
是的,陳青雲把白若雪訓練成了一名殺手,白若雪自己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別人給她錢,養著她,讓她替他做點事兒而已,這是很公平的再說她又不是沒殺過人,她不但殺過人,她還上過戰場,各種其慘無比的死狀她都見過了,所以當她看到武天辰的胸口和脖子上各暴起了一朵血花的時候,她真的沒什麼感覺,就只知道那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白若雪踩著油門頭也不回地把車開出老遠,隱隱听到武天辰的姨太太扯著喉嚨尖叫個不停。武天辰的保鏢也被嚇傻了,等他們回過神來想要開槍回擊的時候,白若雪早就跑得沒影了。
她一路順順利利地把車開回了英租界,她和陳青雲都住在這里,只不過她要先去陳青雲那兒跟他匯報一下情況,所以就把車直接開到了陳青雲的公館前面。
陳青雲的公館很大,由兩棟三層樓高的洋房組成,外面圍著老高的一層鐵欄桿,就連大門也是那種鏤空的西洋試設計,兩棟洋房的中間連著花園,還有一個游泳池。
看門的下人認出了白若雪的車子,便急忙跑出來給她開門。
白若雪下車之後,問他說︰「師傅是一個人在家嗎?」。
下人回答︰「是的,先生今天一直都在等你,他還讓人去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太湖魚回來,說待會想跟你好好吃頓飯。」
白若雪本來是挺餓的,她今天早上只喝了一碗豆汁就出門了,結果沒想到卻在武天辰的公館外面耗了老半天才把他等出來,現在都快到吃晚飯的時候,可她還沒來的急去祭祭自己的五髒廟,就先跑到這兒來了,照理說听到有太湖魚可以吃,應該會挺高興的,可她的心里卻突然打起了鼓,甚至覺得自己光是听個聲就已經飽了,根本不需要再去吃什麼太湖魚。
所以白若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之後,才咬著牙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進去。
陳青雲在一樓的大廳里擺了一條長長的西式餐桌,他坐在首位,面前擺了很多菜,其中就有那條太湖魚。
陳青雲看到白若雪進來了,就招呼她過來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位置上坐下,碗筷是早就擺好了的,他讓人給白若雪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然後問她說︰「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白若雪對著他點了點頭︰「辦好了,武天辰死了。」
「那就好……」陳青雲也點了點頭︰「來,快吃飯吧,我特地讓人給你做了太湖魚,你快嘗嘗看家里這個新廚子的手藝合不合你的胃口。」
說完,他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進白若雪的碗里。
白若雪味同嚼蠟般地不停地吃著,心里卻越來越不安。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白若雪知道,八成他是想讓自己今晚留下來陪他。
果然,陳青雲在一旁看她吃得差了不多了之後,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白若雪的身後,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今天晚上別走了,留下來過夜吧。」
白若雪嘴里塞滿了飯菜沒法開口,只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其實就算她不答應也沒辦法,她總歸是會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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