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遲遲歸
探子的消息只說在路上,墨問估模著大約還要等上好幾日,哪知九月廿一一大早,墨問正在處理公務,就听人匆匆來報說婧公主一行已經到了城門口。
墨問慌忙站起來,差點打翻了手邊的茶盞,這幫兔崽子竟現在才來告訴他,他的妻今日歸來,他若是沒能及時去接她,她會不會以為他背著她搞什麼ど蛾子?
忙讓人抬去城門口,行至城中最繁華的街口,轎子便再也抬不進去了,百姓們擠在道路兩旁,將所有的路堵了個水泄不通。墨問只得下轎,隨從撥開人群,他擠過去,就看到寬闊的大道那頭他的妻端坐在馬背上,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朝內城而來,與離開時一樣,她的身後跟隨著大隊的人馬,高揚的東興日月同輝盤龍旗幟迎風招展……
然而,還是有很多與離開時不一樣的地方,她身上的盔甲髒了,她的臉黑了不少,從前嬌女敕的肌膚因為風吹日曬而變得有些粗糙,呈略深的麥色,她明亮的雙眸比之前更為成沉穩,再沒有人一眼看過去以為她是個不諳世事嬌弱不堪的公主。
墨問站在人群里看著,竟忘了朝前再邁一步,不自禁彎起唇角笑了起來,他心里有一種吾家嬌妻初長成的欣慰和自豪,真想告訴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馬背上那個最美麗的小女人是他的妻。
墨問笑著笑著,余光一瞥,看到對面的路邊一道紅色的錦袍,身邊還有個男人朝著前行的隊伍揮手,紅衣男人自然是司徒赫,揮手叫喚的是黎戍,黎戍身後還有半個矮小的紅色影子。
「婧小白!婧小白!這里!這里啊!」黎戍笑嘻嘻地高聲喊。
百里婧順著聲音的方向朝前看去,就看到了黎戍和司徒赫,她笑起來,驅馬躍過去,欣喜地喚道︰「赫!黎戍!」
不在的時候想念,在的時候黎戍又不忘損她,他皺著眉夸張地咧著嘴道︰「呀,婧小白,你現在黑得跟塊炭似的!」
百里婧正想拿鞭子抽他,一言未發的司徒赫卻走上前來,張開雙臂接她︰「婧小白,下來。」
百里婧當著所有人的面毫不介意地跳進他懷里,在司徒赫的攙扶下站穩腳,抱怨道︰「赫,你怎麼知道我腿疼?騎了這些天的馬,兩條腿硬得都邁不開了,我不好意思說……」
司徒赫臉上的刀疤猙獰地橫著,看到她驚訝的樣子,麥色的皮膚上綻開不變的笑容,他抬手敲了敲她的頭︰「婧小白,你才去戰場多久,跟我比起老道來了?我能不知道?」
百里婧躲閃著大笑︰「赫,我錯了,我錯了……」
「婧小白,你黑了,但是長胖了。」司徒赫鳳目深深道。
百里婧哼道︰「赫,你的胳膊比秤砣還準,每次都那麼篤定說我胖了還是瘦了,我才不信!」
司徒赫只笑不語。
「傷好點了麼?」百里婧撫上他臉上的疤痕,心疼地問道。
「嗯,差不多全好了,秋獵當日你要的生辰禮物我勢在必得。」司徒赫笑了,摘下她的手不松不緊地握著,每一句都叫她安心。
「行了,行了!你們倆夠了啊!」黎戍忽然橫插一腳,將司徒赫和百里婧分開,擋在百里婧跟前俯視著她道︰「我說啊,這些年你們兩兄妹還沒膩歪夠,讓老百姓瞧見了還以為這位是婧駙馬呢!一年大,二年小的,像不像話!」
司徒赫笑臉微微一僵,百里婧卻作勢用手中的鞭子去打黎戍,笑罵道︰「黎戍,你嘴里還是吐不出象牙來!」
黎戍逃開兩步,忽然想起來道︰「咦?說真的,婧小白回來了,怎麼不見婧駙馬來接?連我家小狐狸都來了,這婧駙馬太不靠譜了啊!媳婦兒娶回家就算完了?這麼大的場面,一點都不貼心!」
百里婧也覺得奇怪,照理說也不應該,連大西北那麼遠的地方墨問都尋去了,不可能連她回來他都不知道。她掃視著路邊形形色色的百姓,自言自語道︰「會不會生病了?」
黎戍搗搗司徒赫,嘀咕道︰「婧小白完了,一點都不懷疑那婧駙馬會有花花腸子,以婧駙馬如今的地位,趁婧小白不在養幾只溫順的小綿羊也不是不可能……」
「他敢!」司徒赫驟然打斷他。
黎戍立刻閉了嘴,他也不過是說說而已,見司徒赫反應這麼大,黎戍撇開頭繼續嘀咕道︰「應該是不敢……」一轉頭看到他家小狐狸站在一邊,黎戍神色微變,揮了揮手道︰「小狐狸,快去碧波閣看看酒菜,這場面擠死了,沒啥意思,快去!」
黎狸搖搖頭,不肯走。
這時,只听「噗通」一聲,一道高大的身影陡然從被封鎖的主街道旁跌了出來,護衛軍持長槍上前呵斥他︰「婧公主殿下歸來,百姓避讓,你居然敢攔著道兒?不想活了麼!」
這麼大的動靜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見那人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尷尬地抬起頭,一張臉蒼白無血色,一看便知是久病之人。
見那人是個病秧子,護衛軍收了長槍,很無奈道︰「快走開!待會兒讓人看到了,可不管你有沒有病,照樣當亂黨處置!」
「墨問?」百里婧遠遠看到那個被護衛軍擋住了半個身影的人,她忙快步走了過去。
護衛軍听見腳步聲,忙回頭行禮,解釋道︰「婧公主,這個人……」
「墨問。」百里婧沒理他,徑直上前扶起跌倒的那個病秧子,拍著他衣服上的灰塵道︰「你怎麼一個人來了?摔傷了沒有?」
一听到這個名字,護衛軍士兵嚇得立刻跪地,難以置信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婧駙馬駕到,罪該萬死!」
看熱鬧的人群見百里婧奔過去本來就靜了下來,護衛兵這一聲喊更是讓滿場寂靜,黎戍好笑地看著不遠處的墨問,對司徒赫道︰「嘖嘖,婧駙馬這招實在是高,一摔成名啊這是!」
墨問確實是一不做二不休,看到他們幾人聊得正歡,根本看不到他,他索性就摔出來算了。這下與大興的百姓都結結實實見了個面,誰都不會再把剛才與他的妻舉止親密的司徒赫當成是婧駙馬了。摔就摔了,他什麼臉沒丟過,爬起來便是,他才不會真的要死要活。
听見他的妻關切的問,墨問苦著臉在她的手心寫︰「小瘋子,你這麼英俊地回來,我卻狼狽地丟了你的臉,你且罰我吧。」
其實,以墨問如今的地位,誰人听到他的名字都會肅然起敬,即便看到他如此孱弱的身子與想象中差距甚大,卻也符合他一貫病秧子的名聲,所以百姓們驚訝過後都跪下了,口中喚著婧駙馬和婧公主萬福等吉利話。
百里婧嘆氣,手指在他的額頭上點了點,嗔怪道︰「人這麼多,你要是擠不進來就回去等我,我都已經入了城門了,難道還不會回相府麼?笨蛋!」
回相府?墨問一听這句,頓時就心不在焉了,他的妻是在暗示他什麼嗎?她已經準備好了?
「墨問?怎麼了?」百里婧見他眼神飄忽,皺眉問道。
墨問回神,沙啞地干咳了一聲,在她手心寫道︰「你回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都會去接你。我想比任何人都早一點看到你。」寫完,他傾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其實是因為她穿著鎧甲戴著頭盔,只露出半張小臉,他想吻那張小嘴不大容易,因此才作罷。
正你儂我儂,黎戍等人已經走了過來,親衛中有人提醒道︰「婧公主,陛下和皇後娘娘正在宮中等候,您是不是該……」
百里婧忙退出墨問的懷抱,對司徒赫等人道︰「赫,我要先入宮面聖,你送墨問回去吧,他一個人冒冒失失的,只怕待會兒百姓一散,又被擠著了。」
司徒赫看了墨問一眼,淡笑著應︰「好。」
墨問依依不舍地攥著她的手,想了想,還是咬牙寫了︰「婧兒,早點回來,我想你。」這是夫君獨一無二的權力,他不用太可惜了。
百里婧不知听懂他的暗示沒有,點了點頭就松了手,瀟灑利落地跨上馬背,徑直朝宮城奔去。司徒赫、墨問等人只得退到一邊去,這是在面聖之前最親密的人迎接的儀式,與城門處的百姓一起最先見到心心念念的歸人。
「我在碧波閣設了宴,歡迎婧小白回來,婧駙馬也賞個臉一同去吧?」黎戍看著遠去的軍隊,笑對墨問道。
墨問心里哪還有什麼宴會,全是他的妻,還沒回應,司徒赫卻對他道︰「婧小白才回來,長途跋涉,腿疼,腰疼,肯定渾身都不舒服,你讓府里給她準備熱水泡一泡。大西北的風沙大,又冷,這三個月她吃慣了軍中的干糧,脾胃應該不大好,乍回到江南,氣候也難以適應,讓太醫開個方子調養調養……」
司徒赫說話的時候一臉認真,鳳目也十分平靜︰「你為人夫,是她這一生最親密的依靠,婧小白向來不懂照顧自己,你應負起為人夫君的責任,不該只想著自己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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