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時,王蓮花同田雲嬌一起來到食堂,這是王蓮花第一次在龍溪繭站公然地自由進入公眾視線。
公社食堂的早餐都是「半自助式」;飯桌上放著一碗醬菜,腌芥菜、腌雪菜、腌蘿卜干等,有時是菜甏里泡菜。公社領導和來客了加碟豆腐乳。稀飯自己舀,包子每人一個,饅頭二個。
當王蓮花出現在餐廳門口時,餐廳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陽光下,王蓮花齊肩短發梳理整齊,油亮發絲間,一只蝴蝶發卡閃著白光;桃形臉,大眼楮,微翹的嘴唇,就那淺淺的酒窩都顯露出令人陶醉的神采。她有意地挺起湖藍色的確涼襯衫下那傲人的*房,隱現出的*頭隨她走動跳動著。一時間,就餐的人都停止了嚼動,目送她來到林木森就餐的桌前。
女人最容易陶醉于公眾的欣賞與愛慕。王蓮花喜溢顏表,說︰
「木森兄弟,怎麼吃饅頭呀!」
林木森已困窘在「目光」中,低聲說︰「包子定量,一人一個。」
「我的給你。」王蓮花毫無收斂之勢,高聲說,「桂香姐,還有包子嗎?」
徐桂香可不賣她的賬,似乎沒听見;王厚民高聲說︰
「蓮蓬娘子,我的給你!」
他一開口,幾個青年都跟著嚷。王蓮花又說︰
「桂香姐,還有包子嗎?」
徐桂香的月牙眼都快鼓圓了;田雲嬌忙過去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徐桂香舒了一口氣,取了四個包子遞給田雲嬌。王蓮花嚷得很凶,只吃了一個包子,喝了半碗稀飯,就去幫徐桂香洗碗碟,涮鍋盆去了。
田雲嬌趁機低聲告訴林木森︰
「王蓮花下午移交公安局,王主任讓你勸勸她。」
林木森也不知怎樣勸慰王蓮花;命運之神將給她怎樣處置?勞教、服刑……王蓮花應該是無顧的,偏偏趕上了「一打三反」,陳堅的案件涉及的金額巨大,作案手段極其惡劣,成了湖興「打擊貪污盜竊」的重案、要案。
林木森祈禱,願她像只小鳥能自由飛回龍溪!
王蓮花推進「105」,見林木森在折疊一只紙鳥;一扯高高翹起的尾巴,小鳥雙翼偏扇動起來。
「真好!」王蓮花接過紙鳥,「送給我,好嗎?」
「就是給你的。希望你我都能變成小鳥,自由地飛。」
「謝謝!木森兄弟,雲嬌說你找我?我知道,他們是讓你安慰我二句。就這只紙鳥,我心滿意足了。唉——木森兄弟,姐要走了。我知道,你看不起姐。其實,姐也是苦命人。
「當年,姐多出眾;‘五朵金花’、‘蓮蓬仙子’,有多少人喜歡我;十八歲那年,媒人來了十六七個。龍溪的、湖濱的、雙于的、還有城里的,我挑來選去,嫁給了陳堅。他在大豐信用社工作,家里也有錢。陳堅三天兩頭守在我家里,還托張社長來‘保媒’。結婚後,陳堅對我很好,什麼時髦給我置辦什麼。大家都羨慕我過得舒適,可誰知道,我的苦命。陳堅不行……你不懂?就是‘同房’,木森簡直是只木雞;你看不起姐姐這身子,要不姐現在給你……(王蓮花笑了)懂了?嚇著了;臉都白了。
「好了,兄弟是個本份人,姐不瞎說了。別看他長得白白淨淨,儀表堂堂。可下面的東西小,每次上來就只有十來下,沒了。開始我也不懂,後來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一個口渴的人,見到水,可剛喝一口,水沒了,就會感到更加地渴。我對他開始厭惡,不肯和他‘同房’。陳堅理虧,也沒說什麼,所以我就一直開不了懷。婆婆本來就對我有成見,認為我‘風流’,見我肚子一直沒動靜,整天板著臉,罵我是‘掃帚星’。」
王蓮花嘆了一口氣,又說︰「我姆媽急了,讓我吃藥,吃‘偏方’,我嘴上不說,心里好苦,轉身偷偷把藥全倒掉。我姆媽見‘偏方’沒用,哄我說陪她去城里看郎中,到醫院才知是帶我去檢查,醫生說我沒問題。姆媽追著問,我只有說了。氣得姆媽去找陳堅,要我和他離婚。
「男人最好吹自己床上本領強。陳堅怕丟臉,央求姆媽不要說出去,答應每月給我姆媽十元錢,還給我娘家蓋了兩間瓦屋。這麼一鬧騰,婆婆也知道了,她無可奈何,正巧,嫁到城里的小姑子又懷上了,一番商量,決定讓我們抱養小姑子的孩子。
「婆婆怕我離婚,就千方百計地討好我,又無時不刻地防著我。只要我在外面多呆上五分鐘,與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就疑心我的行為不端。我惱了,同陳堅嘔氣,他就買東西給我,還央求姆媽來勸說。我姆媽是見錢眼開,處處幫他說話。我有苦說不出,這又不是能對別人說的事。再一想,除了這事,陳堅對我還是挺不錯。心一放寬,還懷上了。陳堅是笑進笑出,家里人高興得天天象過年一樣。誰知三個月時,吃了婆婆炖的一只雞,晚上肚子痛,流了……」
王蓮花雙眼一陣發呆,淚水順腮滾落。林木森忙勸慰,說︰
「蓮花姐,過去的傷心事我們不說了。」
「不,我要告訴你……木森兄弟,在姐落難時,就兄弟把我作人看,姐要告訴兄弟,姐不是個賣*的**,賤女人!孩子沒了,婆婆卻顯得無所謂。有一天,我听見婆婆勸陳堅說,‘又不是自己家里的人,走就走了。再說,你妹妹還有三個月就生了,雖說是外姓的種,可是在陳家肚子里懷的,要干淨多了。’我一听,這話味不對。我逼著婆婆問,她越圓話的漏洞越多……木森兄弟,我同陳堅嘔氣,在娘家住了三天,婆婆竟然懷疑我在娘家行為不軌,在雞湯里下了藥……木森兄弟,她這是把我當人嗎?」
「蓮花姐,蓮花姐……怎麼會這樣?」
「沒事,沒事。看,姐把兄弟說得難受了。傷心事姐不說了。姐還是說火燒的事吧。姐開始也不知道陳堅從哪來這麼多錢;後來發現一到社里查賬他就特別急。拆東牆補西牆,四處去借錢。我問他,才知道陳堅是挪用信用社的錢給別人作生意,他‘吃紅利’;先是二三百,隨著家里開銷越來越大,他挪用的錢越來越多。
「沒料到,今年‘一打三反’,把他作生意的朋友抓了,朋友倒硬氣,沒有招出他,可七七八八一來,虧了信用社七八百元。今年‘余糧款’一到,他起了貪念,想一了百了,就一把火燒了信用社,說是帳也沒了,錢也被燒了。木森兄弟,別看陳堅是個男人,膽子和他褲襠的東西一樣。縣里公安局來了七八個人,牽了條大狼狗四下一轉;他就怕了,給了我一些錢;說,我們分開跑,避過風頭就來接我……我一直不肯說,是覺得他是為我貪污的……
「他被抓了。趙小龍他們說,抓住他時,他說,‘謝謝!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真沒法過。’他就關在隔壁的烘繭箱里,趙小龍他們也沒為難他,他想見我一面。沈書記、王主任他們也同意了,我沒去。我在樓上走廊望著烘繭箱哭了……」
「蓮花姐,別哭,別哭。蓮花姐……」
王蓮花扯起衣袖,擦拭了一下淚水,說︰
「都說,一夜夫婦百日恩。木森兄弟,姐不悔。他很懦弱,人不人、鬼不鬼地躲著藏著,真的不如一了百了好。供出陳堅,姐是想讓你立個功,早點出去。還有為了陸寶林那個王八蛋!天殺的陸寶林威逼強暴了我,我卻恨他恨不起來。他知道女人也需要快活!天下的人談到這種事,都罵女人賤,婊子,賣*。木森兄弟,哪個女人不想有個和和美美的家,有個心痛自己的男人,有個圓圓美美的情和愛……木森兄弟,姐髒嗎?」
「不。蓮花姐不髒!真的,我、我只覺得蓮花姐好苦,好可憐!」
「有兄弟這句話,姐知足了……」王蓮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兄弟的心好善良。很討女人喜歡,告訴姐,有相愛的姑娘嗎?」
林木森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想起沈梅英。
「不好意思?勇敢點。哪個女子不懷春?木森兄弟,不要忘了姐。姐只有一句話,只要我活著,你有什麼事找我,姐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報答你。」
望著王蓮花的背影,林木森的眼圈都紅了。突然,他萌生了一個荒誕的念頭—-女人美貌里,摻雜著貪欲的情思。王蓮花為了陸寶林出賣了陳堅,沈梅英為了什麼背棄我呢?
早飯後,繭站便鬧騰起來。林木森接到通知,不許離開「105」。
成功破獲了「陳堅貪污、盜竊、縱火重案」,是湖興「*產階級*化大革命」和開展「*打*反」運動的又一項「革命的勝利成果」!為了震懾犯罪份子,宣傳、動員、教育廣大的貧下中農,更廣泛、深入地向「貪污盜竊、投機倒把、鋪張浪費」的犯罪行為作堅決的革命斗爭,湖興縣革委會、湖興縣公安局、龍溪人民公社革委會在下午召開聲勢浩大的「公捕大會」。
為了配合「公捕大會」,鄰近的三個公社也「押送」來一批「經濟犯罪份子」一同「公捕」;公社自然也準備了一些屢教不改的「壞份子」,陪同陳堅接受人民的審判。
上下五千年,糾葛在文章,無論多少辛酸淚,留于他人講。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薦、求點擊、求評論、求紅包、求禮物,各種求,有什麼要什麼,都砸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