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202 風雨運種

作者 ︰ 兔四哥

開了不到十分鐘,機動快艇又停了;這回神醫華佗也不靈了-有櫓,好在是順水,趙小龍他們忙撐篙前進。張愛玲不停地看表,面色惶然不安;林木森也急了,他看見船頭的四捆帆索,沖張大發說︰

「借捆帆索用用。」

不等回答,林木森已解開帆索,讓趙小龍把船撐到岸邊去。趙小龍他們馬上明白林木森要背縴;這邊撐船攏岸,已有人將帆索在根撐篙上打了個水手扣,朝船頭桅桿孔一插。船快攏岸邊,林木森已把外褲月兌了,跳進河中,邊放帆索也向前奔跑。趙小龍他們幾個人也跟著下了水,扯著繩追。

「我背頭縴。」趙小龍追上林木森,接過帆索捆;看看已放繩有四十來米,雙手一托,理出二三米的雙股,打個結,交給一個隊員套在肩上,又向前奔出六七米,打一個雙股結交給另一個隊員套在肩上。所有人都背上後,他一邊奔,一邊把余下繩索拴個結,朝肩頭一挎,領頭向前奔。

背頭縴,除身體要好,經驗更重要。今天下雨,龍溪河上沒有幾條縴船。平日里,頭縴領頭走,必須眼觀六路,反應敏捷。如果是對面駛來的縴船,他要根據兩船系在桅桿上的縴繩的高低,判斷船行位置將走里檔還是外檔。同向行駛的縴船,他要適時地操控是否超越。縴道上遇到港汊,無論是涉水而過還是繞彎過橋,「助縴」的都得離開縴繩,使縴繩松弛下來,讓頭縴先渡過去。頭縴過去後,得快速向前跑把縴繩拉撐,以待「助縴」趕上;此間船因慣性向前行而變緩,他得竭力不讓船停滯不前。若遇上頂風逆水,船會後退,所有的重量全壓在他的肩頭上。

五個人拉條幾乎是空載的機動快艇,並不吃力。正因幾乎是空載,機動快艇的重心又偏在後梢;阿水不時地推動船舵,船頭還是向岸上偏,張大發不停地撐桿都來不贏。張愛玲也跑到船頭幫忙撐蒿,河風陣陣掀開她身上披著的塑料布,雨點肆意橫行地淋濕了她的衣裳……

趙小龍領頭,快步前進;他們象重溫部隊野營訓練,唱著《**語錄》歌,一路小跑,步伐整齊,遇河涉水,相互扶攜。林木森好在樁子硬扎,很快適應了步伐節奏。風雨撲面,塑料布如同擺設,大家都成了落湯雞。平日里背縴都有塊縴板,二尺多長,三寸來寬,使肩頭的受力面大。今天就是根小指姆粗的帆索套在肩頭,就象是勒著一根系著千斤石的鐵絲,疼痛難忍。林木森先用塑料布墊在下面;後來只得松開-步,月兌下衣服,卷起墊在肩頭。大家一見,紛紛效仿。十幾里跑下來,汗水與雨水、河水摻合一體,身體己不感覺冷;只是歌聲沒了,幾個人氣喘吁吁,面紅心跳,兩條腿越來越重,慢慢地反而沒有了疲憊,只是機械地向前動作。

前面又橫了一條河,正是「漲水期」,每條河都很寬。趙小龍停下腳,等林木森他們上前來;每個人來到河邊,都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地喘氣真想歇歇,哪怕是一分鐘他們都明白,只要停下來,再跑動更難!趙小龍一咬牙,撲進了河中;林木森是第二人,幾乎是被他拖下去的。他拼命地揮動雙臂,向前游;可雙腿根本蹬不動,整個身體往下墜,每喘口氣便喝下一口河水。趙小龍忙回轉拉住他,倆人相攜著爬上了岸。

听見有人叫,「虎子!快,虎子不行了」

趙小龍又下到河里,和「戰友們」一起把虎子拖上岸。五個人聚在一起,誰也沒吭聲;個個都感到滿月復河水滿嘴泥,可除了彎著腰喘氣,連吐水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看著機動快艇都快順水飄蕩了,一個個才重握帆索,機械地向前移步。突然,趙小龍高喊一聲︰

「萬豐!我們進萬豐了」

大家一看,左前方就是良種場碼頭!象是打了一劑強心針,大家加快了步伐,又小跑起來……

龍溪繭站的碼頭上停泊著十幾條領蠶種的船。每個大隊都由讜支書或革委會主任帶隊,除了各生產隊的婦女隊長,大隊還配了四五個小伙子,以備領了蠶種快速返回。開始大家有說有笑地,相互打听桑芽率,蠶室的準備,相互祝福「蠶花大發」。

中飯後,有的開始急了。過了十二點半,剛才還嘲笑別人「象猴子一樣不安份」的人也急了。「蠶桑辦」的人不時到碼頭上張望。張漢春打電話問青山蠶種場;蠶種場說,龍溪公社的蠶種如數發出,簽收的是張愛玲,時間是四月九日十點三十八分。裝船頂多半小時,二個小時,派條雙櫓船,劃也劃到了。肯定是耽誤在路上了。

張漢春又到外面望了一下,返回辦公室,听見張國慶在同人說︰「這些人,靠不住;弄不好,乘機到城里下館子去了。」

張漢春的臉都變青了,沖著張國慶說︰「你看見了嗎?什麼時候還信口開河,擾得人心惶惶地!」

紅旗繭站站長蔡阿田低聲說︰「張副主任,是不是派條船去接一下?」

張漢春明白蔡阿田的意思。耽誤在路上,多半因為是船出了故障;這倒還好辦。萬一是撞了,翻了,船進了水,事情就大了。張漢春給沈心田打了電話。

「派船,馬上派船!」沈心田也急了,「另外派人沿河去接……」

突听外面嘈雜一片;有人大喊︰「來了,他們回來了!」

張漢春丟下電話听筒跑出門;他看見龍溪河對岸的上游,五個只穿條短褲的人背著縴,拉著機動快艇在奔跑。繭站里反應快的人已解開船纜繩,搖船過河去迎接……

公社大院得到消息,沈心田、王宏銘等人趕到碼頭;機動快艇已停在對面的繭站碼頭上,這邊,五個臉色蒼白,筋疲力盡的人躺在碼頭的條石台階上……

「快,快送衛生院!」沈心田大聲喊。

王宏銘扶起林木森,一模他渾身冰涼;急忙背上肩,向衛生院奔去。其他的人擁上來,背的背,抬的抬,七手八腳地把人送進了衛生院。

衛生院肖院長剛走出診治室,沈心田便問︰「怎麼樣?他們怎麼樣?」

「問題不大。主要是疲勞過度,需要休息。還有驅寒,我已讓人用熱水給他們擦了身;用被子裹住了。王主任己去食堂安排燒姜湯了。讓他們發身汗,睡一覺,就好了!」

「好,好!」沈心田舒了一口氣。見王宏銘領著食堂的人端著姜湯進來,跟著進了病房。喂下姜湯,五個人的臉色好看多了。

沈心田拍拍手,說︰「你們辛苦了!我代表公社黨委感謝你們。謝謝!」

王宏銘接著說︰「你們為了不誤蠶時,發揚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戰斗精神,給龍溪的干部和社員作了一個好榜樣!特別是治安大隊的同志,首次參加春蠶工作,就向公社、向黨、向偉大領袖**交了一份好答卷!我代表公社革委會、公社治保會,向你們致敬!感謝你們!」

「沈書記,王主任,是林木森帶頭下河背縴的!」趙小龍說。

林木森忙說︰「是小龍背的頭縴……」

「好,好!都是好樣的。」沈心田說,「先休息,宏銘,中飯怎麼樣?好,王主任給你們安排了雞蛋、面條,晚上讓漢春殺雞,我請你們喝酒!」

大家都笑了。難得見到沈心田這樣激動。

食堂送來面條,每碗上面放著四個荷包蛋。沈心田他們準備離開;林木森叫住王宏銘,小聲地說了幾句話。王宏銘點點頭,笑了起來。

沈心田問王宏銘︰「有什麼事?」

王宏銘笑著說︰「沈書記,是件十萬火急的大事,他們都還赤條條的呀!」

沈心田也笑了起來,說︰「怎能讓英雄們光哩!快先去供銷社,給他們買短褲。再派人去替他們取衣服來。」

林木森還有一句話,王宏銘沒有說。王宏銘匆匆趕到繭站,各大隊的人都基本回轉了。張愛玲見他來,有些不好意思,問︰

「木森他們怎樣?」

「好多了。」王宏銘認真地打量張愛玲,見她精神還不錯,放心了,又說,「錢北的人已回去了。木森不想讓大姨知道,看來是瞞不住了。對了,木森他們的衣服呢?」

「桂香拿去洗了。」張愛玲把經過說了一遍,感嘆地說,「多虧了木森,還有趙小龍他們,要不真誤事了!」

「怎麼又是這個徐武!」王宏銘正說。張愛玲突然面色蒼白,雙腿一軟,坐在地上。王宏銘慌忙問,「愛玲,愛玲,你怎麼啦?」

「阿拉……阿拉、阿拉肚子好痛……」

張愛玲「小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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