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215聞鼓思將

作者 ︰ 兔四哥
-!蠶上簇,就如稻揚花,是養蠶的最後階段——/——/

生產隊里幾乎各家所有空閑的房屋全被租用,房屋搬空,清掃干淨,牆腳撒上石灰,噴二遍漂白粉水。請蠶貓闢鼠;所謂「蠶貓」,只是一種象征物。養蠶農家最恨老鼠嚙咬蠶種紙和蠶繭,世代傳承著一種用蠶貓避鼠患的習俗。過去有賣的,每逢清明前後,蠶婦們都要到娘娘廟燒「蠶香」,在香市上可以購買到泥塑彩繪的蠶貓。「文革」破除封建舊習俗,蠶香不許燒,蠶娘不許拜,香市沒了,蠶貓自然也沒了。隊里手巧的「蠶花娘子」用紅紙剪出各式各樣蠶貓圖像,貼在窗扉、牆壁或蠶匾上。

暢開門窗,通風、干燥兩天。曬場一片歡笑,社員們忙著打「地龍」。地龍便是蠶簇,先用搖把將稻草搖成單邊繩,雙繩合編時夾上鍘切整齊的麥稈。麥稈卷夾呈圓柱狀,長長的,還真象條欲欲騰飛的草龍。地龍抬進蠶屋,排列整齊,屋里一片金黃。輕輕撒上肥胖的蠶,也就兩天,當簇上掛滿蠶繭,蠶房里一片雪白,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氣。

還有三天,繭站「開盤」;蠶桑分場的人全都到繭站報到。

林木森是新手,張漢春安排他在龍溪繭站櫃台上看秤,主要任務是學習論質收繭。這是重要崗位,心要細,耐得煩,人還得公正。

剛回繭站,沈心田親自找林木森談話。說︰

「聞鼙鼓而思良將。木森,紅旗繭站老蔡點名要你。紅旗繭站任務重,全縣的四十七個繭站,這幾年紅旗繭站一直在全縣的的第三十六名上下徘徊。我和宏銘、漢春找老蔡研究了多次,主要是紅旗繭站烘繭量太大,繭工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打疲勞戰,影響了蠶繭干燥質量。今年黃副站長又病了,老蔡一個人連軸轉也忙不贏,你去協助他一下,怎樣?」

林木森點點頭;轉身就去了紅旗繭站。

蔡阿田是湖興縣蠶桑行業的「老模範」,人稱「三把抓」。無論你舀怎樣的蠶繭,他伸手抓上一把,掂掂,再抓一把,掂掂,第三抓補上十幾粒,一秤,正好一斤。從縣里在公社建紅旗繭站起,蔡阿田就任站長,十幾年來兢兢業業,深得行業的好評。

一見面,蔡阿田緊緊握住林木森的手,說︰

「木森,去年開‘知青表彰會’,我就想,能和你一起工作才暢快。果然我們有緣。歡迎你!」

林木森說︰「蔡站長,我可是門外漢,從沒收過繭。」

蔡阿田說︰「木森,我要的是你的工作精神!今年你先掂個頭寸,里里外外的事你幫著我盯著一些就行。」

林木森賣過繭。繭站「開盤」,一片繁忙。

碼頭上泊滿載著銀白的蠶繭的船;大大小小的船上,都是歡聲笑語。早來的結了賬,把船撐離碼頭,飛快地劃進錢北港,大家成群結隊地「逛街」。晚到的干脆派人去砍三五斤肉,找熟識的人家,到菜園里砍半籃青菜一炖,打個「牙祭」。這是不成文的「行規」;春蠶半年糧,圖個「利市」。繭站的前庭人頭攢動,人們接踵擦肩,忙著排隊,上繭,評級,驗斤,過磅,結賬;笑聲、招呼聲、談價爭執,人來人往,嚷成一片。繭站門前鬧哄哄,繭站里面卻是緊張兮兮。蠶上簇結繭後,四天左右,將在繭內月兌皮成蛹;約十天,蛹將羽化為蠶蛾,破繭而出。因此必須趕蠶在羽化前烘干繭,殺死蠶蛹。

進了繭站,林木森才知道︰干燥蠶繭除了殺死蠶蛹,防止羽化,更重要的是要除去鮮繭的大部分水份,防止霉變。鮮繭層含水在12%左右,蛹體含水卻在74-79%;要烘至總量的含水在15%左右,過干,繭層絲膠親水性降低,導致溶繭時解舒不良。

干燥繭的烘繭櫃一面是門,三面青磚勾縫,櫃內一米五見方,高不到三米;鋪著蠶繭的烘箔疊插在烘繭架上,推進烘繭櫃,關上半寸厚的對扇門,由燒灶產生的氣熱進行干燥。干燥蠶繭由預熱、控溫和降溫三個階段進行。整個干燥過程中,箱內的熱能溫度、濕度和流速必須與蠶繭干燥的各階段的工藝要求相適應。單以溫度而言,預熱為60-70c,控溫為110-120c,降溫為50-60c。

紅旗繭站的烘繭量大,繭工打疲勞戰,影響了蠶繭干燥質量。林木森沒收過繭,放下行李,便跟著烘繭工看工藝流程;他發現供應熱能的燒灶人員是以經驗來判斷控溫的,由于燒灶人員與烘繭工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及時配合,熱能的供應不時出現反復。

烘繭灶的火候由低到高,又由高降低必須精神集中;稍不留神,控溫時間偏長會使繭層過干,提前降溫又會使干燥時間延長。圍著烘繭櫃轉了兩圈,林木森注意到給烘繭櫃提供熱能的是三根熱氣煙道,降溫全憑櫃頂二寸粗的透氣口;同是供熱、降溫,如果換一個方式,燒灶的不撤火,而通過開、關煙道不也能控溫嗎?只是關閉了一、二根煙道後,多余的熱能怎麼辦?林木森再一看,六個烘繭灶一字排開;如果幾個串通,不是單灶運作,而是把多余的熱量轉入另一個烘箱里去。這就要調整各烘灶之間的工作程序,使一組烘箱按干燥的程序分別處于預熱、控溫和降溫的三個受熱階段之中。還有增加櫃頂降溫的透氣口,也做上「活門」,降溫的程序不更靈活便利了嗎?

林木森和幾個烘繭工一說,大家听了倒是都點頭,成不成又似懂非懂地望著他。似乎說︰你是領導,你說行就行,我們照辦;出了問題別怪我們就行!

林木森猶豫了。

林木森回到宿舍,反反復復地琢磨;丁小六來了,拖著他去了食堂。老丁頭炒了幾個小菜,父子倆趁開盤前,邀林木森喝兩杯。

林木森向丁小六提了要改烘繭灶,丁小六一听,眼楮瞪得象銅鈴,腦袋搖得象貨郎鼓,嚴肅地說︰

「木森,繭站可不是收購站,烘繭可不是兒戲,幾十年的工藝;你當是蘆蓆、黃麻、紅蘿卜?我的林主任,你可千萬不要冒險,一個蠶訊,累死累活也就十一二天。大不了我多盯幾爐,你熬幾個晚班,如果今年紅旗繭站向前進了三四個名次,皆大歡喜。你動烘繭灶,萬一供熱影響了烘繭的質量,這可會砸全公社的‘飯碗’!」

老丁頭卻對林木森的想法頗有興趣,他說︰

「小六,別這樣神兮兮地,動了烘繭灶,不還是在烘干嗎?」

丁小六說︰「阿爸,別看同是烘繭,這里面學問可大了;我是質檢,我有責任!再說,明天就正式‘開盤’,烘繭灶也不敢停火呀!」

老丁頭橫了兒子一眼,把酒杯一放,找來了蔡阿田。

蔡阿田進門便說︰「木森,把你的想法說說。」

林木森把想法說了,並畫了張草圖;說︰「蔡站長,我對熱能的變化把握不準……」

蔡阿田望著草圖,搔了搔腦袋;笑著說︰

「我不認識它,它認不認識我還不一定。木森,走,我們去烘繭房。」

蔡阿田把站里二個老烘工叫來,讓林木森把草圖對著烘灶、烘箱說了一遍。老烘工根據多年的實踐經驗,反反復復地琢磨了一陣,對林木森的「三灶一體」大為贊同。大家合計了一陣,怎樣連通煙道,安裝活門,調整操作程序……模索到**不離十;蔡阿田馬上讓人去農機站找來技工,又叫來泥工,十幾個人折騰到清晨二點多。

蔡阿田說︰「就這樣了。都累了,睡覺!木森,睡覺去。你急也沒有用,剛改好,得等烘灶、烘箱干才能點火呀!」

林木森想想也對。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迷迷糊糊中,房門被丁小六敲得「咚咚」地響。

「木森,快起床!木森,木森,蔡站長叫你去烘繭房……」

林木森睜開眼,眼前一片光;原來天己大亮了。

「成了!」蔡阿田和老烘工笑得合不攏嘴;蔡阿田說︰「效果不錯。我和小六他們試了三批,平均每烘灶提前了四十六分鐘。等大家操作熟悉了,估計每烘灶會提前一個多小時。」

原來蔡阿田他們一夜都沒睡,用木炭把灶、箱烘干。蔡阿田領著烘繭工邊烘邊模索,基本上掌握了「連體烘繭灶」的「連續操作法」。改成「連體烘繭灶」後不但提快了每烘灶的時間,還有三個顯明的優點︰一是三灶串通,熱能互補,預熱、控溫和降溫好把握。二是不要因降溫而撤火,燒灶工減輕了工作量,還降低了煤耗。三是三灶一體,三個灶的繭工無形組成了協同操作;有了專人控溫,進出烘箱和冷卻、包裝、入庫,三個灶的人一塊作,運轉加快了,沒增加人手但有了休息的時間。

繭站「開盤」,沈心田、王宏銘和張漢春等來紅旗繭站檢查工作。

蔡阿田笑呵呵地說︰「放心,今年沒有問題!」

「今年沒問題?」王宏銘有些疑惑,說,「蔡站長,今年紅旗繭站可是臨陣換將呀!木森又是‘新手’,你還得多帶帶他喲!」

「我可換了名‘福將’!」蔡阿田把改造烘繭灶的事說了,說,「楊興說得對,文化人就是文化人!王主任,還是讓木森多帶帶我吧!」

沈心田、王宏銘和張漢春等來到烘繭房一看,果然如蔡阿田所說,原來亂紛紛的烘繭房程序井然。

蔡阿田說︰「有了木森,今年我可省了大半個心!」

幾個公社領導都把林木森夸了一番。

「不,不,這可不是我的成績。」林木森忙說,「全是蔡站長,二位老繭工,還有丁師傅和大家的集體智慧的結晶。」

「不錯!」沈心田笑著說,「有好點子就有好的效益。老蔡,這種好經驗怎麼不早說?讓龍溪繭站也改過來嘛!」

「老蔡他們也是昨天才改好的。」張漢春的臉上溢滿了笑,說,「改了灶,還得模索操作經驗。這也怪我,早點讓木森上繭站就好了。現在‘開盤’了,想改也改不成了!」

蔡阿田說︰「我們正在模索操作經驗,經驗成熟了才能推廣。」

張漢春說︰「好呀,紅旗繭站今年要成為名副其實的紅旗羅!」

臨走時,沈心田與林木森握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說︰

「木森,注意身體!我欣賞你的工作作風,卻又擔心你這‘拼命三郎’的勁!」

王宏銘說︰「木森,張副主任把你這個‘得意門生’捧上了天,你要爭氣呀!」

「我可沒有吹捧木森,他的成績是實實在在,有目共睹。」張漢春很是得意,說,「老蔡說說,是不是這樣?」

蔡阿田說︰「我不看好木森,會開口向你們要嗎?」

林木森心里甜滋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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