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是不是耳朵根燙了,剛才我們還在說你-你,又怕你不方便。」
林木森忙說;「有什麼不方便?」
田雲嬌說;「小別勝新婚。昨晚沒把床整垮吧!看,臉都紅了,還嘴硬!」
過去,隊里的人常舀些葷腥話與林木森開玩笑,什麼「偷冷飯」,什麼「貓偷腥」,听著面紅耳赤,心慌肉跳,還癢癢地。現在沒人說了,錢北人都知道,李金鳳和林木森在一個被窩睡覺。人家是夫妻,理所當然。林木森可非過去的一個「知青」,是公社干部,是張漢春的接班人!你開這種玩笑,是搭錯了一根筋還是在發 !
久未听這話,林木森有些招架不住了;好在王建華聞聲過來,讓他到後院去。點煙泡茶,略作寒喧,王建華便說;
「木森,找你商量一件事。北山老鄧來信了;說。‘春上下大雨,造的梯田被沖垮了,莊稼也都毀了。’老鄧還說,現在北山有錢也買不到糧,想用木料來南太湖換糧食。」
林木森嘆口氣,說;「春天雨水大,我看到青港灘都有塌方,就想到過;水泥護堤都出問題,何況北山是伐樹造梯田。」
王建華說;「就是。田家港差點決口。木森,我哥說,不是你提出港路並行,又開了二條引水渠,春上大雨肯定會把主干道沖七八道口子。木森,北山幾乎絕收,政府同意北山動用‘儲備糧’,只發了一個月‘賑災糧’。這下是啞巴吃黃蓮。北山造了五年田,報了三年豐收,豐收的數字都是虛假的;他們屬‘半林業區’,原來有半年的‘返銷糧’。報豐收就取消了‘返銷糧’,好在上級部門讓他們發展農業生產,免交三年公糧。但必須留足‘儲備糧’。北山公社卻很高興,說,這回是五年工作大總結,三年‘欠債’一朝還。讓老鄧他們自力更生,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挺過今年!當然,也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看來今年木料還好辦一點,關鍵是籌集糧食!」
田雲嬌說;「木森,這是個機會。我和建華商量過了,你把木材換了,暫時放在太湖,等建屋時再拖來。建華,三開間三進二披廂的宅子要多少木料?」
王建華說;「這先不去管。木森,湊千多二千斤糧再說。」
林木森不由抽了口氣,說;「建華,我現在領糧票,舅舅家分的糧勉強夠;就算是不動糧票,一個月的定量是三十二斤,一年也只有三百八十四斤。上哪去弄糧?」
王建華說;「靠你嘴能省下多少糧?木森,不知有沒有生產隊要木料,找上三五個才好。」
田雲嬌說;「木森, 里肯定會要木料。你與他們關系好,搭著弄十幾根,先把屋梁備下。」
林木森忙說;「這不行,這不行!怎麼能利用集體的糧食給自己換木料!」
王建華說;「你這死腦袋!你不準備買木料嗎?給他們鐘不就行了!」
「建華,這事急不得。就是 里要木料,也不能公開去說。」林木森想了一陣,又說,「建華,生產隊要木料,是集體動手,首先就動用儲備糧。二隊去年的事己在公社掛了號,還是沈書記說了句‘三年以內,顆粒歸倉’;才沒有追究。如果再出現幾個生產隊動用儲備糧,公社肯定要制止追查的!」
王建華說;「木森,漁業大隊怎樣?他們吃‘返銷糧’,這兩年缺木料,別說‘漁民上岸’,連修船都困難。他們的口糧是公社‘返銷糧’,就不知能籌集到多少糧?」
林木森說;「漁業大隊你熟嗎?建華,張大發整天嘻嘻哈哈地,嘴巴緊不緊?」
王建華說;「我哥熟;漁業大隊有一個生產隊沿太湖捕魚,漁船平日泊在小龍溪。張大發去看他們,就會約我哥喝酒。我哥開口,他一定會干!」
林木森說;「漁業大隊修船缺木料,這些困難公社知道。漁業大隊又不產糧,連儲備糧都沒有,舀什麼換木料?」
王建華說;「可以讓社員想辦法。社員出糧,換回木料和大隊分。」
林木森說;「漁業大隊社員吃‘返銷糧’,能有多少余糧?湊上一船就不得了。老鄧要多少?」
王建華說;「老鄧說,至少五萬斤。你別這樣驚奇!西港大隊有六個生產隊,平均每個隊四十戶,二百四十戶,每戶平均四口人,近一千人,每人每月二十斤,五個月,多少?十萬斤。老鄧只開口一半。」
林木森說;「五萬斤!建華,整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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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雲嬌說;「大家湊湊。木森,今年太湖大隊的年成好,用糧食換木料劃算,我們模了一下,許多人家都願意,估計可以湊上萬多斤。」
王建華見林木森眉結緊蹙,說︰「木森,我打听了一下,今年薯干‘統購’計劃比較松,春天壓了黃麻面積,紅署種得多,年景又好。我找了于林公社酒廠,說是畜牧場要儲備,讓他們出了五千斤薯干的計劃;又找楊興要了三千斤計劃,說酒廠想購些計劃外原料。他們都同意按返銷價給我,每斤薯干只貴三分錢。你能不能找張副主任批一下?」
「我估計他不會批。」
林木森心里不由一沉,原來王建華急著找自己,是想讓他去找張漢春批計劃外薯干指標,幾千斤薯干,又和于林酒廠扯在一起;「煙酒鹽糧」都是國家「統購重點」,私下交換。會生出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閑話!他開始打「退堂鼓」了,說;
「建華,‘糧食統購’是個大政策,我們和北山涉及到又是兩個省。這樣,我想辦法湊些糧送給他們。老鄧他們又不是三五千斤糧就能解決,還是要依靠當地政府,才能解決問題。」
田雲嬌說;「那你不準備建屋了嗎?」
王建華望望林木森,沖著雲嬌大聲說;
「起房子,大不了去買樹;弄不到糧食,老鄧他們餓肚子,要死人的!」
林木森怔了一下,自我解嘲地笑笑;遞給建華一支煙,說;
「木料,我不要。這里有七十斤糧票,在農科所吃飯沒收糧票,我托你捎給老鄧。我的話,听不听隨你,建華,我還是說一句;整個事情不策劃好,千萬不要茫目作!」
望著林木森離去,王建華說;「他變了;變得象王宏銘了!」
田雲嬌說;「你才變了;變得能耐大得龍溪第一了!
林木森很失意,郁悶地回轉時,舅媽正忙著燒飯,見到他,問︰
「這麼熱的天,上哪去了?」
「隨便走走。」林木森感覺舅媽有話說,站住了。
「我一會給你舅舅送飯去。」舅媽停頓一下,說,「金鳳說,晚上磨粉,作團子吃。」
湖鄉農村喜歡作團子,白團子、青團子、粘米團子、南瓜團子、菜餡團子、豆沙團子,長的、圓的、扁的各種式樣都有。吃團子一是風俗,因養蠶,寄望蠶繭又大又白。二是經飽,團子是扎扎實實的米粉制品,不象面食,發得好大,手一抓,一小它。
農村作團子,大都沒什麼講究。隊里「打米」時,每家往往會分到一些「碎米」。五份晚粳,一份糯米(有時還不用糯米,而是早秈摻晚粳)摻合,磨粉。粉用熱水和,此時米粉經過了一道熟制,再蒸,吃起來有筋道。配料也很簡單,無餡的加上糖(當年有時用糖精),放點鹽;放了鹽會更覺得甜,為什麼呢?說不清,世事就是這樣,「黑白配」。菜餡五花八門,薺菜、蘿卜絲,最普遍的是酸菜。
林木森想起去年「雙搶」那酸菜餡團子,粘粘糯糯地,拌了油、加了糖的酸菜餡,真香!
李金鳳回來吃飯,拎著個臉盆。因林木森在家,她換下滿是補丁的濕漉漉衣服,忙端菜盛飯。
林木森問︰「今天割不割稻?」
李金鳳說︰「你又惦著去背稻草?今天不割。」
林木森又問︰「家里稻草曬在哪里?」
李金鳳說︰「你怎麼總惦著這些事?」
林木森認真地說︰「我回來,就是來幫你作點什麼。」
李金鳳笑了,說︰「作點什麼!有你這句話就什麼都幫我作了!」
林木森說︰「我呆在家里,你忙里忙外,別人會說的!」
李金鳳臉紅了,說︰「該什麼?誰高興誰去說。我只要回來看見你,就夠了!」
林木森調侃說︰「我同你一起,你時時看到,不更好?你們下午干什麼?」
李金鳳說︰「我們天天插秧。這‘小苗帶土移栽’可費力了,根本插不動。」
林木森想不通,自己極力推薦的「科學種田」也有問題?他說︰
「怎麼回事?下午我去插田。」
「下午你去插田?」舅媽說話口氣有些失望,拎著飯籃走了。
林木森這才悟到,舅媽是想要他去三角灘看舅舅。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