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236太湖百合二

作者 ︰ 兔四哥
-!為了不引人注意,林木森到龍溪鎮就徑直擺渡到繭站;他連繭站大門也不進,從沿河巷道去宿舍小樓-,偏偏從食堂小門出來一個姑娘,長發披肩,穿一套深藍帶細黑隱杠的西式衣服,丁字皮鞋,戴了一頂漂白的大草帽。沿河巷道本只是方便食堂人員進出的,寬不足一米;林木森只好停住自行車,極力靠邊讓她過去。一股香氣撲來,姑娘從林木森背後而過,她怕挨到牆,扶住百合籃,突然,姑娘叫了起來;

「真漂亮!喂,這就是太湖百合吧?」

林木森「嗯」了一聲,推車便走。姑娘走了幾步,轉身追了上來。

姑娘問;「等一會,這百合都是你的嗎?」

林木森又「嗯」了一聲,推車進了側門。停在宿舍小樓樓梯口,正解麻繩;姑娘伸手要幫忙,林木森抬手攔住,冷冷地說;

「謝謝!別弄髒了手。」

姑娘一笑,問;「喂,百合是送‘102’房的嗎?」

林木森抬起頭;這是一個身材窈窕的姑娘,皮膚白潤,瓜子臉,一雙杏仁眼水汪汪地惹人憐愛,小巧鼻子卻有挺拔的鼻梁,兩片嘴唇較薄,帶有漂亮的粉紅色,嘴角微微上翹。她很友善地沖林木森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林木森似乎見過這位姑娘,瞼色和善了。他點點頭;故作嚴肅地說;

「對不起!是送‘205’房的。」

「你是林主任。」姑娘笑了,伸出手,「我是你的‘兵’;我叫王琳。」

王琳?!林木森想起來了;去年找徐桂香打听陸寶林的家時,在渡口碼頭遇見朱麗雯時,她就和朱麗雯在一起。後來成立「農規辦」,她是沈心田借機「金屋藏嬌」的唯一部屬。雖未接觸,林木森也听說;王琳就是「龍溪知青」中盛傳的「一號知青」。龍溪這位「一號知青」,來頭很大,她阿爸王強生前是省委書記,姐夫是地委書記陳紹泉。一九七零年六月,王琳到龍溪公社「插隊」;人未到,就被公社糧站「借用」。糧站說是陽午緊、忙不贏,可王琳在糧站里沒有一點事作。後來她那作市革委常委、湖興絲綢廠革委會主任的姐姐知道了,一定要公社安排王琳到生產一線去,公社便讓王琳到農機站去勞動。因母親身體不好,二年來王琳除了在公社大院里「幫忙」,大部分時間被縣革委會「借用」在家照顧母親。縣革委會「借用」,自然有工資。因而,「龍溪知青」難免嫉妒,自然免不了暗中嘲弄一二,楊慧麗曾以王琳作「擋箭牌」,凡認為不平時,會帶有很濃的醋酸味說,「你真牛!當自己是‘一號知青’?」

林木森只顧解捆百合的麻繩;王琳伸出手,半天不見反應,說;「林主任,架子好大!怎麼,連手都不握?」

林木森忙伸手去握了握;小手掌柔指縴,很是溫軟。

王琳說;「林主任,你不是在農科所學習嗎,幾時回來的?林主任,這太湖百合是你的嗎?」

原來王琳是想打太湖百合的主意。林木森警覺地望望她,「一號知青」在他眼里只是一個嬌柔的姑娘,林木森果斷地打消她的企圖;說;

「對不起!這里的百合全都有主了。」

望著林木森拎著百合匆匆上樓,王琳卻咯咯地笑了。她沖著林木森大聲地說;

「喂!林主任,都是‘知青’;按規矩,見面分一半。咯咯咯,你慢點走。」

笑聲把林木森送進「205」;王琳把頭發一捋,一蹦一跳地走了。

晚飯後,林木森把十斤太湖百合送到王宏銘家里。王宏銘笑得合不攏嘴,親手泡茶、遞煙,連聲責怪他怎麼不來家吃飯;說;

「木森,我同沈書記明天去開‘縣革委全委會’,回來可能會有個好消息。」

張愛玲送林木森出來,感嘆道;「人心是秤。陸寶林和張國慶跑了幾趟都辦不到的事,儂卻輕而易舉地辦到了!」

出門時,林木森敏感到張愛玲送他似乎有話要說,不知為什麼,最後張愛玲還是沒有說。

林木森把五斤百合送到沈心田的宿舍。沈心田不在,肖楊回來「過節」;她很是喜歡,說;

「老沈開會去了,我蘀他收下。木森,我姐姐一咳就喘氣不贏。我提了好多次,老沈打听了一下,說今年貨源特別俏,正愁哩!你想,他是龍溪公社書記,說弄不到太湖百合,有人信嗎?蘀我謝謝建華!」

臨出門,倆人又為價格「爭」了一番。肖楊說;

「我問過龍溪供銷社,今年上交價都是一塊八角七。你們托人肯定有花費;我也不多給,十塊錢你舀著。」

林木森急了,說;「肖大姐,我要就不收錢,收錢難道少收幾角錢?真的是一塊六一斤。」

回轉路上,林木森一再想著建華夫婦,王建民和太湖大隊社員那一張張樸實的臉龐,心里激起一股股熱流。

林木森在農科所供銷社給徐桂香買了二斤冰糖,徐桂香捧著冰糖,眼眶都潤了,說;「還是木森兄弟心里有姐姐!」

林木森發現徐桂香的面色蒼白,很憔悴。再問,才知道徐桂香「害喜」,反映很大。可老馬忙于畜牧場,十天半個月都不來繭站一趟。一時氣憤,林木森跑到值班室,給良種場打了電話,要以舅弟的身份責罵老馬。楊興接了電話,一個勁地道歉。打電話時,趙小龍在屋里轉了兩圈,似乎有話要說,林木森問他,趙小龍讓他先打電話,打完電話,趙小龍又有事去了。一番折騰,林木森感到有些倦,早早地睡了。

吃了早飯,林木森等到繭站小樓安靜了,才拎著百合下來。誰料王琳等在樓梯口。王琳見他就埋怨道;

「你怎麼才下來?」

王琳換了一身時髦的的確卡套裝,米黃色,琥珀色有機玻璃扣嵌有金絲,陽光下一閃一閃很炫目,腳上換了雙白色搭袢半高跟鞋,一只象鳳凰的紅色發卡將長發攏在腦後(林木森感到很眼熟,對,王蓮花送給李金鳳哪只發卡和她的一模一樣)。王琳見林木森注視她,似乎展示地轉了一個圈,長發飄逸、柔軀翩躚,林木森的心怦然而動——這身媚影似曾相識,恍惚就在夢中。王琳察覺林木森的凝視,有些羞怯,說;

「林主任,你再不下來,我就上樓來叫你了!」

林木森掩飾道;「有事嗎?」

「你不進城嗎?幫我捆一下。」王琳指著庭院里一輛「鳳凰」牌女式自行車,車邊放著兩籃太湖百合。這不是昨晚送到王宏銘家的嗎?搞了半天,是為了她「奔波」!?

王琳調皮地笑了,說;「怎麼樣?林主任,我不說了,都是‘知青’見面分一半嘛!」

林木森幫她捆扎好,說;「編織袋呢?干嘛;包上呀!你要招搖過市,我可再也弄不到一只了。」

王琳回房找來一件的確良襯衣,說;「用它吧。編織袋真難看!林主任,你真有本事!陸主任和張秘書跑了幾趟,只弄來十個,二斤半。」

林木森一听,陸寶林和張國慶跑了幾趟,只弄來十個,十個,二斤半!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太湖百合有個特征,大小差不多,搭配一下,四只一斤。于是太湖的一些人給太湖百合取個雅號,叫「二兩五」,暗喻「二百五」;因為太湖百合絕大都是被人作為「饋贈禮品」,用于溜須拍馬。便有田頭俗語說;「太湖百合二兩五,專塞‘權貴’肥。」他知道太湖大隊的人在嘲弄陸寶林和張國慶;二人一共「二斤半」,倆人加起來湊成一個「二百五」。見王琳嗔怪地望著他,忙說;

「不是笑你,真的不是。好了,走吧!」

林木森強忍住笑,推車便走。倆人一前一後,騎著自行車前往湖興城。過了湖濱公社,王琳搖車鈴叫住林木森,問;

「林主任,你剛才笑什麼?」

「剛才?」林木森想到「二斤半」,又笑了,「想起一件事;怎麼啦?」

林木森又笑了。王琳惱了,說;

「不對!你又笑了,到底笑什麼?你說!」

林木森一看,誤會加深了,有些為難。把自行車一停,掏出手帕鋪在沿河石欄前的一條坐石上,對王琳說︰

「累了,坐下歇歇;我告訴你。」

王琳坐下,見林木森借抽煙,站立一邊;心想,難怪朱麗雯如此鐘情于他,果然是恭謙有禮的君子!

林木森把笑的理由說了。王琳也笑了。對視一笑,誤會全消。同是「知青」,感情容易融洽。

林木森說︰「我們見過。在渡船碼頭,你和朱麗雯在一起。」

王琳說︰「你才想起?真官僚!林主任,我在王主任家看到你畫的‘梅花四屏’,一直想找你要。行嗎?」

林木森說︰「行。胡亂涂鴉,難登大雅之堂。對了,你和朱麗雯關系不錯,她最近怎樣?」

「我和麗雯……」王琳側臉一望,林木森佯作冷淡的臉上,一雙眼楮充滿著激情。王琳奇怪了,說,「林主任,麗雯回錢北了。怎麼,你不知道?」

林木森說︰「她什麼時候回錢北的?我去農科所後,公社的事很多都不知道。」

王琳遲疑片刻,支吾道;「下學年她就在錢北小學教書了。」

林木森很歉疚,感到對朱麗雯關心太少。從王琳語氣中,他似乎嗅到一種難言之隱;作為「知青」,「天下事」都可以相互打探一二。唯有朱麗雯的事,男女有別,只有問張愛玲。雖說礙著王宏銘這一層,林木森認為在龍溪唯一可以和張愛玲推心置月復地談些**事。

王琳說︰「林主任,想什麼呢?這麼地嚴肅。」

林木森說︰「沒什麼。可以提個意見嗎?都是‘知青’,不要主任長主任短,好嗎?」

王琳說︰「好!我本來就覺得叫得別扭。林木森,太嚴肅了。叫你……阿森?難听。只有叫木森;木森,行不行?」

倆人一笑。上了自行車,進北街;抄近道,穿行窄長的衣裳街;林木森正疑惑王琳怎麼也拐向人民公園的方向,王琳又按車鈴,叫住林木森;

王琳說︰「木森,王主任是不是沒給百合錢?」

林木森說︰「我也奇怪,王琳,百合你舀走大半,難道還要我請你吃飯?」

「原來你姨媽家也住南門外。不會是翠山街吧?」

林木森說︰「翠山街一百五十七號。你家呢?」

王琳說︰「八十六號。」

兩人不由地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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