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254不要殉葬

作者 ︰ 兔四哥
-!在龍溪河的一條小河汊,停了一條小蓬船-,下來二個人;上岸分頭走開十幾米,在桑林里蹲坐下。林木森鑽進船艙,見到王建華和鄧光明。

略作寒暄,林木森通報了會議的內容。

「不行,事情是我引起的。」王建華說,「我去自首,把我哥換出來!」

「建華,你憑什麼去換你哥?」林木森說,「建民哥是現場被扣留的;現在公社黨委會己定了性。你去自首,只能自投羅網!添一個,搭一個,還會把好不容易擺平的局面全都打亂。建華,你們兄弟倆都進去,你姆媽、嫂嫂、二個佷兒靠誰?雲嬌、強強靠誰?」

「我……」王建華緊攥拳頭,砸在船幫上,「全是趙洪權這個王八蛋!」

「這事你就沒有責任?把場面扯得這麼大,公然去找王主任批薯干。張大發更了不得,讓社員四處借糧、買糧。別說趙洪權會知道,可能張漢春他們都是在裝聾作啞。你們不會一船一船地干?」

「木森,這主要是我的錯!這兩年,北山的糧食一直都不夠吃;我們就伐了些樹藏在小石島上。今年遭了災,公社不敢向上面反映真實的情況,又怕餓死人不好交代,就睜只眼,閉只眼,讓大家‘生產自救,八仙過海’。我剛與建華聯系,缺糧斷頓的太多了;听到風聲,全找來了。就象滾雪球,越滾越大。我只好拼-回了。」

鄧光明沉思一下,說︰

「破財消災。龍溪公社的領導能這樣解決,比我的預料得好多了!木森,謝謝你!你盡力了;木森,辛苦了!建華,明天去上班;中秋節也過了,收購站也應開門了。我晚上就返回北山去自首;把西港的人換出來!木森,這兩天我的人全托你關照了!」

「這些你放心!別的沒有,飯肯定吃飽。老鄧,糧沒換上,你們怎麼辦?」

「建華帶了二條糧船出來,加上張支書藏在躍龍湖的一船;總算有了三船糧,先保住一些吃喝……再說,我、我己自身難保,顧不上了……」

林木森心底不由一陣淒惻,想勸慰兩句,不知從何說。

「木森,你回吧……我們這就起程!」

林木森與鄧光明握手告別;他想勸王建華兩句,可王建華沉浸在悲憤之中,根本不理會他們。林木森搖搖頭,轉身剛鑽出蓬艙;听見王建華恨恨地說︰

「趙洪權,這個禽獸不如的王八蛋!奸污朱麗雯的臭流氓……」

「什麼?建華,剛才你說趙洪權奸污誰?」

「奸污朱麗雯。你不知道?」

「老子殺了他!」林木森整個胸腑象燃燒著烈焰,象有包**傾間轟然迸裂;他轉身向岸上跑,鄧光明一把沒抱住,忙沖岸上叫︰

「攔住他!快,攔住他!」

蹲坐桑林的人剛伸手,被林木森摔在一邊。好在趙小龍撲上來,把林木森抱住。鄧光明、王建華趕上來,幫著趙小龍把林木森壓倒在地上。林木森幾番掙扎,終精疲力竭,躺著不動了。

「光明,你們先走吧!」王建華見林木森如此激憤,己猜出幾分;他反冷靜下來了,說,「我陪著他。」

「你也走。」林木森氣喘吁吁地說,「不用管我,讓我躺一下;我一會去錢北,我要去找朱麗雯……」

朱麗雯在錢北收購站側門口,又停住了。這次,朱麗潔沒有催她;她從蔡小毛家叫出朱麗雯後,朱麗雯幾次止步不前。在她猶豫不決時,朱麗潔說︰

「木森都知道了;說開了,反而好些。」

朱麗雯點點頭,心想︰這是早晚要面對的事情。于是,又向前走。

原來,林木森真的還不知道這件事。朱麗雯感到了一種慰藉,在蔡小毛家見面,從林木森相當平和的表情,她心里一度產生了怨艾。他是故作態,因為身份改變了,在他心目中,「女人如同衣服」,何況,自己又算什麼……朱麗雯認定,張愛玲肯定會告訴林木森,讓他來安慰我……血性的男人是最不能容忍這種事的!心儀的女人遭到污辱,以林木森的秉性,他會暴跳如雷,會喪失理智地去尋仇,會千方百計地去挑釁!可林木森除了有些茫然,很自然地為她能回錢北教書而高興。要就是他不知道,或者就是不愛……刻骨銘心的愛,給了一個並不是真心愛你的人。人生最慘痛的事不過如此。

朱麗雯感到了慰藉,原來他不知道……現在,林木森知道這件事,他會怎樣?我應該怎麼辦?他沖動的後果會帶來什麼?暴力,血惺的暴力……不!不!不!不能這樣,?p>

乙選盎佟繃耍??荒塴盎佟?nbsp;……

月光下,朱麗雯的臉色更蒼白;被風撩亂的頭發,搭在臉上,雙眼無神,不知何時浸出的淚水,隨著腮幫的顫動,在面頰上聚集,悄然滾落而下。

「算了!麗雯,我們回家去……」

朱麗潔說。她承受不了,感到表妹的心都在哭泣。

王興榮來時,朱麗潔正在縫紉機前忙碌;「十.一」要作「新娘」的她,見到王興榮時,羞澀地垂下眼楮。听到王興榮附耳說林木森知道麗雯被趙洪權欺辱而狂燥;田雲嬌要她找麗雯去見林木森,朱麗潔驚惶地叫道︰

「不行!會出事的……」

「我也怕……可木森已經知道了……」王興榮遲疑地說,「他們總要見面的;把事情說開了,反而好些。」

在錢北,只有朱麗潔和王興榮倆人知道林木森和朱麗雯的這個「隱秘」;連王建華夫婦也是在林木森知道朱麗雯被趙洪權奸辱而狂燥,猜測中而悟到的。

當朱麗雯攤開白絲巾要朱麗潔踏繡上「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紅字時,朱麗潔一怔,略思,她知道表妹的心思了。朱麗潔真不明白,自己都能戰勝世俗,勇敢地與興榮走到一塊,這兩個有能耐的城里人反而掙不月兌,而是暗結私情,苦苦相思。後來,她阿爸告訴她,「越是有能耐的人越有索縛;象在空中翩躚的風箏,看起來瀟灑,實際是被人用線操縱的。當年,你姑和你姑父就這樣……」

索縛能耐人的是情義,道義,還有社會上看不見、模不到,卻無時不在的世俗觀念。現在,還是更為堂皇、卻更為嚴厲的階段立場、覺悟、情感……」

朱麗潔听外婆說過,當年姑父沈英杰聲震江浙兩省,名噪江南。可總掙不開江湖恩怨,落草大王島。「抗戰」勝利,新四軍北上,英姑三次派人邀他同行,可沈英杰顧及結拜兄弟、國民黨湖興行署書記長的情義,反復不定。據說有次,部隊都集合了,偏偏書記長派人求救,說重慶「接受大員」處處刁難。沈英杰讓部隊轉頭,開進了湖興城。就這一調轉,萬劫不復。

朱麗潔再想想,想通了;阿爸說得真形象,杭州的堂叔當大干部,進出有轎車接送,堂叔家里有二櫥櫃的衣服,每天上班堂叔就總是穿一套洗得發白的藍卡其布干部裝,梳理整齊的頭上一年四季戴著徐光亭送的哪頂黃軍帽。堂嬸更有趣,別人是把「豐收」、「雄獅」煙裝在「新安江」的煙殼里充門面,她卻將高檔的「利群」、「西湖」香煙裝進低檔的「飛馬」煙殼里。明明是堂叔、堂嬸再三相邀她去杭州玩,從她進門起,堂叔、堂嬸便對左鄰右舍一口咬定朱麗潔不是錢北人,而是湖興的「知青」。阿爸告訴她,「城里人都瞧不起鄉下人,認為鄉下人又髒又累,又苦又窮。其實,城里人活得比鄉下人還累,因為他們時時要偽裝自己。」

都說「知青」帶來了新思潮,偏偏落在他們頭上反而怏了。現在,一對相思相戀的人相見,將因蒙受屈辱而傾訴;因怨憤恨而雪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朱麗潔怯場了;勸道︰

「麗雯,算了!麗雯,我們回家去……」

朱麗雯站住了,表姐滿臉驚慌、憂心忡忡,她象在鏡子里看到了自己。朱麗雯遲疑片刻,搖了搖頭;她雙掌捂臉,搓揉了幾下,抹去淚跡,臉上恢復了往日的自信。朱麗雯推門而入,朝等候在門前的田雲嬌笑了笑;踏著有節奏的步子,象在操場上隊形操練,走進浸透月色的後院。

屋里沒有開燈;林木森背門而坐,把整個人掩藏在黑暗中,似乎連月光都不想見。朱麗雯倚著門框站住了;這個朝思暮想、銘刻在心底的愛人,此時,突然使她產生了一種畏懼……

「你……來了。」

朱麗雯在心底「唔」了聲。她緊緊地抿住嘴,嘴唇都在顫栗。

「是真的嗎?」他問;聲音低沉,毫無表情。

朱麗雯搖搖頭,又點點頭。一路上,她設想了十幾種「開場」,沒有一種是這樣。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又問,「不想讓我知道?」

朱麗雯搖搖頭,又點點頭。一路上,她設想了七八句「開場白」,沒有一句用得上。

「給他一個黨內警告;把你調回錢北。你同意了?」

朱麗雯搖搖頭,又點點頭。她滿月復冤、恨、委屈,滿月復欲訴的話,卻沒有一個字想吐出來。

林木森仰起頭,抽動了一下鼻子;牙齒咬得咯咯地響。他掏出煙,劃燃火柴;火苗竄躍,映亮他的臉,面色僵硬,眼楮中閃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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