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302 階級復闢

作者 ︰ 兔四哥

李忠良推進「支部書記辦公室」;田樹勛仰坐在窗前,不停地在抽煙,嗆得臉色發白,咳個不停,還是抽。使用閱,完全無廣告!

李忠良滿月復的責怪話說不出口了。田樹勛初進大隊時,李忠良很欣賞他;田樹勛雖然有些傲慢,與「治保會」的人相處不融洽,但他革命立場堅定,作事認真,特別是政治敏感性強,文筆很好,文章流暢,富有邏輯思維,還出手快。與大刀闊斧、好管閑事、得理不饒人的林木森相比,李忠良認為田樹勛更合式作自己今後的「工作搭檔」。

隨著時間進展,田樹勛逐漸暴露出了「盲從運動、好大喜功」的弱點,尤為在直播稻、分谷分米等事端上,引起蔡阿毛和一些大隊干部的不滿。雖然李忠良也有看法,卻正是這一點,使得李忠良更加袒護田樹勛。田樹勛的「盲從運動」正是因為他的政治敏感性,雖說有時事與願違,但都無疑地應承了上面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革命戰斗精神。田樹勛的好大喜功,在單純的生產上是一種「危害」,但在「階級斗爭」的觀念上,卻是一種「大無畏的革命豪情,敢于橫掃一切的無產階級斗爭精神」。

然而,錢北是否作「社教」運動的「試點」,使蔡阿毛與田樹勛的矛盾公開化了。一直從中調和的陷于難堪之境。

李忠良從小就深得錢北街上干部們的偏愛,干部們把對當年伙伴的懷念全放在李忠良的身上。蔡阿毛這一批「五八干部」最大特征是兩個極端,薛長壽是典型「五風干部(「五風」即︰共產風、浮夸風、命令風、干部特殊化風,瞎指揮風)」,蔡阿毛他們則是聲聲跑步前進卻時時原地踏步踏,高調觸及靈魂、加快學習大寨可目光注重點滴、只圖豐衣足食,口頭喊繼續革命實則不思繼續前進,正如田樹勛所說的是新型的沉迷于小農經濟的典型。首發龍溪河水向北流302

李忠良知道蔡阿毛的心思,水暖水寒魚自知,花開花謝春不管。解放以來,政治運動接連不斷,運動經歷多了,得出最大的教訓是,沒有一項政治運動是完善的。每次運動,來勢總是波瀾壯闊、氣勢磅礡,動著動著不是草草收場,就是調整政治方向,有的還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運動的先進代表若不緊跟革命形勢,沒準就變成了反革命。一九六零年後,政治運動也吸取了以前的教訓,先「試點」,再推廣。「試點」如同打戰的尖刀部隊,往往是要擔負「局部犧牲」的準備。就象「桃園經驗」,來頭有多大,結果剛推行,就被批倒了。蔡阿毛不同意,是想待「社教運動」的政策完善了,錢北再進行。按蔡阿毛的話說,「農民的口袋翻來覆去,里面只有硬幣響。」

李忠良也知道田樹勛的心思,筍因落籜方成竹,魚為奔波始化龍。田樹勛爭著作「試點」,因為打戰的尖刀部隊雖然擔負了戰爭的「局部犧牲」,活著的就是英雄!

李忠良升任大隊革命委員會主任,正欲施展抱負時,往日的「學生」突飛騰起,李忠良還沒弄清上面的步驟時,田樹勛竟然已經超越了他。李忠良倍感失落的是,田樹勛口口聲聲是「蔡支書、李主任的培養」,作事卻從不與他商量。一言堂,誰有反對意見,馬上搬出縣、社「工作組」。今天知道「馬王爺長著三只眼」了!現在還不是安撫的時候,李忠良不作聲,他等田樹勛開口。妄自尊大的小子,看你怎樣開口求我?

「李主任,我的《‘社教’工作方案》報請了‘公社工作組’;劉副書記、張主任都看過……劉副書記說,‘萬豐是個圩,錢北是條街。’圩也好、街也罷,不都是龍溪的大隊……」田樹勛猛然悟到,劉副書記當時是在告誡他,圩只是個圩,街就是條街。田樹勛好生委屈,強打精神地說,「李主任,張主任可是大為贊同的!我找他們,劉副書記不在;打電話到兆豐,先說張主任在;又說去找,再來,就說不在了……」

李忠良巴巴嘴,想說「張國慶靠得住,老母豬會上樹。」但他沒有說,這時候說這些,特別是對田樹勛,已經沒有一點含義。李忠良不作聲,他還是等田樹勛開口。

「李主任,要不你打個電話?征取一下‘工作組’的意見?」田樹勛見李忠良既不動身也不開口,便自圓其說,「算了,打了也沒用。‘運動’以大隊為‘重點’;他們只要‘成績’不解決問題……李主任,三隊怎麼樣?」

「三隊出工了。」李忠良回答很平靜,似乎三隊沒發生什麼事。

田樹勛很驚訝,說︰「李士元叫得最凶;原來他沒辭職。」

「李士元他們辭職了,是我派的工。」李忠良很驕傲地說,「基本上每個生產隊都有大隊支委、革委,這時候站出來頂一下,事情不就過去了!」

「你……我……」田樹勛支吾道,「李主任,你答應社員什麼條件嗎?」

李忠良說︰「什麼條件?我不忍心,社員也不忍心!誤了農時,明年吃什麼?」

田樹勛猛然感到了一種解月兌,說︰「對,對,對!社員會不忍心,誤了農時,明年吃什麼?李主任,不去理他們!農民‘罷工’?‘罷工’害自己;頂多三天,他們都會不忍心誤農時,都會自己‘出工’的。不‘出工’,誤了農時,明年吃什麼?」

李忠良說︰「樹勛,這是堵氣的事嗎?即使明天各生產隊都自己‘出工’了,你認為就是贏了嗎?就能說是解決了問題嗎?」

田樹勛說︰「……至少保住了大隊的威信!」

「不!你是徹底喪失了黨的威信!」蔡阿毛說著,走了進來;他嚴肅地對田樹勛說,「樹勛,農民‘罷工’,千古奇聞!社員是不珍惜世世代代勞作的土地嗎?他們是喪失了對勞動成果的希望!這塊土地有他們的汗水,他們的心血,緊緊牽掛著他們的‘生機’;忠良說得對,樹勛,這不是一件堵氣的事。**教導我們,要密切聯系群眾,關心他們的疾苦!我們是農村基層的黨組織,就應以社員的切身利益為出發點,團結全體社員,‘抓革命,促生產’;而不是使他們人心渙散,喪失對黨的政策的誤解,對黨的政策產生抵觸情緒!」

「蔡支書,說這樣的話未免有些聳人听聞吧?」田樹勛越听越不滿,越听越激動;他反詰,「**教導我們,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黨的政策是什麼?是‘社教’;為什麼要開展‘社教’?就是因為農村的‘文化大革命’進行得不徹底,‘封、資、修’殘余毒素仍在橫行!如果我們不徹底‘砍斷資本主義’的‘尾巴’,怎樣使農村、使錢北的社員一心一意跟黨走?」

「樹勛,這時候了,你還……」

蔡阿毛痛惜又無奈地搖搖頭;他回頭看看陸續進來的大隊黨支委、革委會委員們,說︰

「現在的情況緊急,錢北的事情已傳開,如果這種思潮漫延,會嚴重干擾‘社教運動’。現在雖然三隊、六隊‘出工’了,事情不解決,還是還會出現反復。我們黨的原則是,少數服從多數。現在大隊黨支委、革委會委員基本到齊了;我們進行表決!我提議,首先要穩定情緒,撤消田樹勛同志的《‘社教’工作方案》;並告知每個社員,使錢北大隊立即恢復生產。同意的舉手。」首發龍溪河水向北流302

除了田樹勛等二人,屋里的人都舉了手;李伯林猶豫再三,還是背向田樹勛,最後一個舉了手。

「大隊黨支委、革委會委員共九人,七票贊同,二票反對,;我的提議以決對多數贊同通過!」蔡阿毛很高興,說,「好,現在大家回到各自的生產隊去;把大隊的決議告訴他們,必須作通生產隊隊長和隊委們的思想工作,思想不通可以保留意見,讓他們下午必須開出工。忠良去七隊,我負責二隊。其他幾個隊有問題嗎?」

「有個問題……」李伯林說,「‘強化班’的人……中飯怎樣解決?」

「樹勛,儲備糧絕大多數己‘歸倉’,剩下的……」蔡阿毛緩和了一下情緒,與田樹勛商量,說,「剩下的的確困難;讓他們回去吧?」

「不行!」田樹勛斬釘截鐵,一口否決,「儲備糧顆粒歸倉;這是‘縣工作組’的決定!」

「好吧。」蔡阿毛嘆了一口氣,對大隊委員們說,「你們去吧;讓他們的家里送飯。說,二天之內,我想辦法讓他們回家!」

委員們走了後,蔡阿毛對李伯林說︰

「讓王阿土到這里來。」

王阿土昂著頭走進辦公室;短短幾天,頭發蓬亂,胡子拉碴,衣裳齷齪,精神卻很好。他與田樹勛怒目而視;在蔡阿毛的直視下,王阿土回避了。

「阿土,坐。」蔡阿毛喝了一杯水,歇了一下,說,「阿土,我不瞞你,整個大隊亂套了,農民罷工,千古奇聞。我很頭痛,找你有二件事。第一件事,你回去,讓二隊社員下午出工;大隊己作了決議,撤消了田樹勛同志的《‘社教’工作方案》,自留地不動,讓大家安心投入冬種。」

王阿土說︰「我作不了;我被大隊撤了職,這不是我的事……」

蔡阿毛象是沒听見,繼續說︰

「第二件事,‘強化班’里,二隊還有三個人,我看了一下,都是老‘透支戶’,下午隊里討論一下,最遲明天上午,把他們接回去。三個人一共還差五百七十九斤糧,二隊八十七戶,攤到每戶只有七八斤;找上十幾戶寬裕的就解決了嘛!要不,隊里先付給他們些口糧。特殊時期特殊處理,‘透支戶’的問題不是一二年能解決,總得讓人吃飯吧。儲備糧歸倉,二隊的情況最突出;你們解決了,其他隊也都能解決。」

「我辦不了!」王阿土說,「這不是我的事……」

蔡阿毛問︰「為什麼辦不了?」

王阿土說︰「蔡支書,儲備糧歸倉,二隊有特殊情況;當時公社就說,‘三年歸倉’,今年又增加一成‘愛國糧’,社員的口糧都不足……」

蔡阿毛說︰「我知道有困難。沒有困難我找你干什麼?」

王阿土說︰「我……憑什麼找我?我又不是隊長,這不是我的事……」

說︰「你是一名*產黨員!執行黨的任務,有什麼討價還價的!」

王阿土低下了頭,沉思一會;他起身走了,有力的腳步聲踏得樓板「嗡嗡」地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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