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320 椽子生情

作者 ︰ 兔四哥

吃「點心」的時候,連個招呼也沒有,王富貴領頭,七八個人「乒里乓啷」地十捆椽子擱在外屋,著實把李家三個人嚇著了。

王富貴說︰「阿三嬸,木森讓我們捎回來的。」

說完,王富貴不等李阿三開口便去了後院;半個月來,王富貴陪著金珠來過一二趟,給金鳳送些糕點,但從不與李阿三說句話。

王富貴把船泊在王家道場碼頭上,船上的椽子驚動了隊里人。大家聞訊趕來,李阿三家里很快聚滿了人,大家議論紛紛。

李金鳳問︰「姆媽,這是什麼?」

「椽子。」徐貞女的聲音都顫抖了,「造屋的椽子。」

王興榮從後院轉來,說︰

「阿三叔,碼在後院屋檐下;好嗎?」

李阿三還沒回過神來;四五個人己把椽子提到了後院。後院屋檐下己築了個「高台」,李新華領著三四個人用斷磚搭了個透水的「墊層」,碼上椽子,又拿塊塑料布一蓋,用細索扎好,蓋上些瓦片。

王大明又領著二三人掮來三四捆「硬柴」;幾個人打量一陣,說聲「還有事」,茶也不喝,一陣風,走了。

一切收拾停當,王富貴臨走時,對李金鳳說︰

「木森今天回來吃晚飯;你同他說,每捆二十根,一共十捆。還有,明天你同木森上我家吃中飯。」

李金鳳听了,一時懵了。見王富貴挺是認真地,她頓時對後院里、被眾人圍觀的一垛椽子不感興趣了。中午,大牛送來一斤多肉,一條魚。說魚是金珠姐給的。大牛說,「金珠姐說了,木森兄弟會回來吃晚飯,怕家里沒準備菜。正好我有點肉,一起送來。」李金鳳半信半疑,還當大牛是同梅英和王富貴、金珠姐一樣,「編個借口,安慰她。」

徐貞女听女兒一說,馬上跑到王興榮家去問。

「阿三嬸,他去幫富貴哥卸椽子了,回頭還要幫王大明收菜。」朱麗潔的口吻充滿了感激和自豪,說︰

「林主任今天應該回來。阿三嬸,林主任把大明他們幾個調到混凝土工程隊,歸‘二工區’直接管,有禮拜天歇。他說,林主任本來約好一起回的;富貴哥弄了批椽子,船傍晚要幫王大明裝菜,他們幾個听說有林主任的椽子,就幫忙先回來了。」

姆媽喜顛顛地回轉,李金鳳放心了,臉上象朵艷麗的牡丹。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林木森會不會去供銷社?

李金鳳連工也不出了,她決定去上田港截住林木森,把他帶回家。遠遠地看見林木森走走停停地,李金鳳明白自己來對了!木森臉皮薄,按蔡紅玉說,想「偷腥」又怕「魚跳」。有時候你一句話不對,他會憋在肚子里;你不去捅穿,他三天三夜都堵在心口生悶氣。李金鳳最氣、最惱、最恨林木森的是這點,最疼、最嗔、最怕林木森的也是這點。男人是天!是男人就應有脾氣。姆媽說,木森性格內向,脾氣古怪些,心眼小,但內向的男人疼娘子!他是我的男人,娘子撒撒嬌、哄哄他又不丑,自己受點委屈無所謂。

現在林木森在里屋了,在我們自己的房里了。李金鳳感到心跳得歷害,臉熱得發燙;象是大隊放電影的那晚,麻起膽子給他喂糖,從此……李金鳳接過林木森洗好臉的毛巾,忙擰了一把捂住臉。

「等等——」林木森說,「我又帶回了二條毛巾,你換一條……」

「不!」李金鳳認真地說,「你就是帶回十條毛巾,我也用你這條。」

林木森無奈地搖搖頭;李金鳳不清楚他是為什麼,她也不想知道木森為什麼要她換毛巾,身子都是你的沒有什麼髒的。

李金鳳感到滿肚子的話要說,望著木森,不知怎樣開口;林木森沒作聲,把李金鳳拉到身邊,用火熱的唇吻在這張豐厚的、微撅的、欲喋喋不休而顫栗的嘴上……李金鳳才清楚,此刻,他們之間什麼話都是多余的;情感驅動愛的交流,交流驅使著愛的升華……

外屋,兩位「家長」想的不是這些;他們從椽子上看到了屋子。二百根椽子,徐貞女滿意了。男人屬 毛驢,經不起別人哄,三句好話一听就犯混。這回,連王宏銘都惱火了!妹妹開導她說︰「阿姐是躺在蜜罐里不知甜。木森現在是國家干部,陳書記、馬主任都很器重他,說不定哪天就會調去縣城;木森就是留在龍溪,恐怕連金鳳都不會住在錢北了。你們不要去管他們,把三間房修修就行了。」徐貞女知道,木森是公家人,吃公家飯,住公家屋。娘子跟著走,頂多過年過節回來住兩天。二百根椽子,搭間屋披個灶間足夠了!

李阿三卻不這樣想;他盤算著建座三開間三進二披廂的宅院,自己家在路當口,去錢北街的人都看得到。這是李阿三的宅院……如果按薛天健的「新式造屋」,公社分給了木森三根木料,徐貞女去看過,每根都有二丈四,正好是六根粱。後院的樹,可惜還早了一些,不夠粗,還要……二百根檁子,二百根檁子只夠搭披廂!既然開了頭,就應作籌劃,親家是作「官」的,兒子開口砌屋,三五百元應篤定;兩個「干親」都是精明人,木森招呼聲,肯定會鼎力相助;那幫朋友更不會袖手旁觀……

李阿三打開桌上的香煙;若在平時,他會揣在懷里,在場面上抽,現在他無所謂了。

木森學習回來會「升官」;作什麼?李阿三敬佩王阿土,就按他所說。到時龍溪公社的正、副主任,一個是外甥,一個是女婿,錢北街上誰不對我恭敬?李阿三有些飄飄然了!

半個月來,李阿三感到茶館的氣氛有些不對了;人們雖然還是給他讓座,有些人卻開始回避他。李阿三知道,他們在觀望;許多人疑惑,林木森可不是從前那個「投親靠友」的「知青」了,堂堂的公社領導會看中一個不識字的鄉下丫頭?如果定了這門親,縣領導會給林木森在供銷社招待所安排一間房?供銷社的空屋哪麼多,三五間屋,一句話的事!只要造了宅院,誰也沒話說;暫時不造宅院,顯示一下也行,按金娥所說,「關心一下家里人,免得別人嚼舌頭。」薛天康進繭站,你說沒權;城里的工程隊,先後去了九個人,都是你一句話,就不能讓天康去?不行!

李阿三禁不住咳了一聲;咳嗽聲對里屋的人沒有威望,只是招來老太婆的白眼。徐貞女很惱火,為老不尊!年青人是**,半個月沒見,沒燒起來已經是夠蹩屈了。里屋的聲響我在灶間都听得到,你隔層蘆柵會听不見?你豈不是在出女兒的丑,丟自己的老臉?

李阿三萎縮了;身子都蜷攏了。狠狠抽了二口煙,他昂起了頭;狼崽子!難道我還得低三下四地求你?現在是大白天!有完沒完?老子有話要說。李阿三亮起嗓門,用力咳了一聲;里屋的聲音停了,女兒竟然說,「不要管,你不要管嘛……」

李阿三的眼楮都要冒血;正想吼上兩句,大牛和沈梅英抱著沈林來了。

「大牛、梅英來了!」徐貞女忙招呼,「來,林林叫舅婆!」

「舅舅,舅媽,我木森兄弟回來了嗎?」

林木森忙迎了出來。沈梅英見到林木森,面若桃花,眼波似水,正欲開口,見緊隨其後的李金鳳一臉幸福、鬢發蓬亂,心里泛起一股濃濃的酸。她嘴巴一撇,扭轉了頭。

沈梅英如此表情,好在李金鳳仍沉溺久別新歡喜悅之中,只忙著泡茶。林木森心虛,忙對大牛說︰

「大牛,自家兄弟,有空就來坐坐,踫上吃餐便飯,怎麼要砍肉來?」

「今天是趕巧了,沈家舍阿二家的兒子明天娶娘子,讓我幫忙殺豬。本想不收工錢,阿二家听我說多要些肉是送給你吃,馬上指定在臀尖二刀肉砍下兩斤給你,怕你不肯收,只說是抵了我的‘刀肉’。」

林木森笑笑,湖鄉人重禮信,平日來客有點好菜總會邀上族里長者、隊里隊長上家喝酒。殺頭豬,遇上公社干部要吃點肉,自然在最佳部位砍下送來。此類事,林木森見怪不怪,多說反會引起誤會。

大牛在屋里看了一圈,說︰「木森兄弟,說是你買了椽子;我看看。」

「我自己還沒看呢!」林木森問金鳳,「椽子放哪里了?」

「在後院屋檐下。」李金鳳從姆媽手上接過沈林,說,「林林,干媽抱你看椽子去;等干媽砌了新屋,接林林來住好不好?」

「什麼話?」徐貞女說,「不砌新屋也接林林來住!」

大家到後院,大牛立刻被椽子吸引住了。椽子整齊劃一、粗細一致、無皮無茬口、兩端還開了「斜接頭」。

「不錯!可惜是雜木,重了些。杉木椽子最好;硬木結實,安時先鑽孔,釘釘就不會開裂。多少錢一根?」

「二百根……」林木森留了一手,說,「四十八元錢;應該是二角四一根。」

「這是給你。」大牛說,「富貴哥拖了六百根回 里,說是他朋友按杉木椽子的‘關系價’價、九五折進的,是二角二一根,給他時加了一分錢;加上一些運輸成本,要二角五六才不虧,結果三分鐘不到,二角六一根全被搶光了。現在許多人找上門去,有人出價二角六七;富貴哥硬不松口,說沒有貨。木森兄弟,幫我說說,讓富貴哥再弄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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