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忌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上午,臉色蒼白如紙,真要直觀點形容的話可以參考《午夜凶鈴》里頭貞子的臉色。也虧趙三忌年輕氣盛,連續兩次大放血楞是沒整垮這枚強悍的刁民。
唐呂娘徹夜陪床,當趙三忌抬起眼皮兒的時候,她正好趴在床沿小憩,模過床頭旁一件還算厚實的外套,趙三忌將它輕輕蓋在唐呂娘的身上,也沒想去驚動這閨女,只是單手托腮,仔細打量起了唐呂娘呼吸間輕微顫抖的俏小鼻翼,以及那性感嘴唇下掛著的一串晶瑩,很童真,也很誘惑,趙三忌想。過了良久,琢磨這樣的姿勢不適合唐呂娘這種把生活精致到骨子里的小女人,細密微長的睫毛一陣抖動,之後抬了起來,入眼便是趙三忌那張略帶玩味的蒼白臉龐。
「看夠沒?」唐呂娘微嗔道。
在趙三忌伸手理過唐呂娘趴在床沿小憩時不小心散落的幾根青絲的時候,唐呂娘同樣伸手,模向趙三忌的額頭。兩人相視一笑。
「睡美人兒,怎麼看都不膩。」別好唐呂娘額前散落的青絲,趙三忌從床櫃上抽下一張紙巾,擦掉她嘴角的晶瑩。
唐呂娘尷尬一笑,人前清冷的冰山美人兒,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失態,哪怕那天晚上受趙三忌脅迫,被逼巫山**時,唐呂娘也沒敢放聲申吟,典型的大家閨秀,床上,床下。
「你睡會兒,我出去做飯,等等叫你。」看著雙眼布滿血絲的唐呂娘,趙三忌于心不忍。
搖搖頭,唐呂娘的嗓子有點沙啞,稍微一咳嗽,抓住趙三忌的胳膊,道「不行,你歇著,要吃點什麼,你說,我去做。」
「呵呵,咱沒那麼金貴,皮糙肉厚著呢,昨天那會兒就是體力透支,大冬天的,換誰在海里泡上大半個小時的還能生龍活虎?」這次趙三忌真沒托大,身上的兩處槍傷都挺幸運,除了胳膊上那處稍微深一點外,小腿處算是洪福齊天,只是稍微燒掉了一層皮,但也都不礙事兒,沒有淒慘到傷筋動骨。趙三忌怕這話對唐呂娘沒啥說服力,當下很孩童地較真,利索起身,原地蹦跳了兩三下,而這兩三下蹦,趙三忌自己沒事,卻把旁邊的唐呂娘嚇得花容失色,感覺趙三忌的腳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她的小心肝里。一把拉住了這個小頑童的大男孩,唐呂娘臉色好轉些許,終于點頭表示從了趙三忌的建議,鑽進了被窩里,只留下一雙漆黑水汪汪的大眸子,撲閃撲閃地盯著趙三忌看,惹得趙三忌爽朗哈哈一笑。
進了廚房的時候,趙三忌還是沒忍住齜牙咧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說小腿處的地方好歹也是槍傷,真要做到若無其事了,那得非有大毅力的人不可。挽起那件唐呂娘昨晚倉促從小區門口超市淘來的純棉睡褲,被扎得結結實實的綁帶處,隱隱滲出了鮮血,搖頭一笑,暗嘆自作孽不可活。
早餐很簡單,大病號趙三忌並沒講究,淘米熬粥,花去了約半個小時,就著從冰箱里頭弄出的花生酸菜,趙三忌端著一特大號盆子,難得狼吞虎咽一回,而躺床上比病號還來得病號唐呂娘,則是一心二用,仔細處理手里頭那碗愛心早餐的同時,更是沒少注目趙三忌,能讓這家伙原形畢露的機會可不多,模過床頭的手機, 嚓一聲,畫面定格在了趙三忌唇角粘著一顆米粒上。
留給趙三忌和唐呂娘兩搞溫馨浪漫的時間並不多,就在趙三忌耐心地朝唐呂娘描繪昨天上午驚心動魄的時候,門鈴響起。
來人不多,兩個,藍未央和吳亥天。前者衣著邋遢,零星有些血跡,出乎意料的出乎意料,吳亥天渾身浴血,不過慶幸的是身體上的零部件都還完整,看著灰頭土臉的兩犢子,趙三忌側身讓過道兒,放兩人進門,回頭進了唐呂娘的臥室,囑咐說讓她好生睡一覺,接下來的事兒自己能處理,別瞎操心。唐呂娘乖巧點頭,並示意趙三忌出門時候順便把門帶上。趙三忌轉身欲要出門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什麼,突然一拍額頭,回頭湊上自己豬哥嘴,在半躺在床上的唐呂娘嘴唇上輕輕啄了一口,並沒得寸進尺,點到即止。由于事出突然,唐呂娘俏臉發紅,看著趙三忌奪門而出的背影,嗔了句「人家早上還沒刷牙呢!」
趙三忌踉蹌。
上了吳亥天那輛已經面目全非的寶馬車,藍未央說要帶虎子哥去看看案發現場,一改往日口花花的性子,在去酒吧的路上,小雞一路沉默寡言。倒是平日里有問必答但卻吝嗇過多言語的吳亥天,解釋起了昨天的情況。
就在昨天趙三忌遇襲的同時,自家酒吧的門鎖也被撬開,據當時目擊者講,那會兒砸場子的約有二十幾號人,一輛奔馳車打頭,後面三輛面包車。看他們的裝扮和年紀,很大程度上可以確定是x市的當地混混,當時下車的時候人手一只啤酒瓶,只不過里頭注滿的不是啤酒,而是汽油,據說當時砸場子那時候鬧出很大動靜,旁觀擠滿了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隔岸觀火人,橫豎酒吧里頭能砸的東西都被都砸了,不能砸的,那些家伙也都盡了最大努力,破壞殆盡,就如抗日年代的鬼子進村,現在酒吧里頭一片狼藉,當然,那群嘍人手一瓶汽油也不是沒有用處,酒吧里頭那些木制桌椅以及吧台,也盡都被付之一炬。而這一切對身處二十一世紀,土生土長的都市人吳亥天來說有點不可理喻,類似九十年代初看港片古惑仔那樣,時下早已不流行這麼個砸場子法了,再說劉成文即使再怎麼沒品,也不會干出這種腦殘的勾當,很大程度,是有人刻意栽贓。當然,這一切吳亥天卻是沒對趙三忌說起,因為這只是他自己的猜測,事情的真相和大方向的把握,還是需要趙三忌決斷。
當天晚上,藍未央找到了吳亥天的時候,見著了這個老板椅子還沒捂熱的趙三忌的酒吧居然被人糟蹋成這般模樣,當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新仇舊恨一並涌上心頭,當場只留下了孫田丐去對付那些上門前來盤查事情始末的相關部門,招呼上吳亥天、張憲睿以及孔青羊,就這樣,三條血氣方剛的漢子外加一號陰陽失調的玻璃人,四人直接殺上了劉成文的大本營——劉氏企業大樓。至于屠晚清,藍半城自認廟小,供不起那尊大佛,識趣沒敢對他指手畫腳。
當四人坐著吳亥天那輛那會兒還算有七成新的寶馬車風風火火殺將到劉氏大樓的時候,不料卻吃了個閉門羹。以往燈火通明的劉氏大樓晚上卻突然偃旗息鼓。領頭的藍未央不笨,也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當初在暗中蟄伏了一小段時間,期間發現並無異樣,在車里同年長自己幾歲的吳亥天商量過後,兩人一致同意闖進里面探听虛實,如果真是諸葛的空城計,那他們四人好歹也上演回釜底抽薪,砸了劉氏企業大樓,權當是收回點利息。正如藍未央所料,劉氏企業大樓里頭空無一人,只是就在他們一行四人砸得不亦樂乎時,他們進去的那扇大門不知何時卻被悄然鎖上,有點關門打狗的意思,等到藍未央等人听到大樓外警笛聲響起的時候,想要落跑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就這樣,藍未央一行四人盡都落網,很扯淡的暗度陳倉。只是如果就這麼丁點事兒,憑借吳亥天這些年在圈子里跌打滾爬,也能很好地做了處理,斷不會落得今天這般淒慘境地,事情遠遠沒完。
就在吳亥天充分發光發熱後,藍半城一伙四人在警局里做了流程上的筆錄後很快就被無罪釋放。當時依吳亥天的建議是,晚上這事兒太他媽的邪門兒,得從長計議,並說出了自己的心有余悸,如果當時警察沒及時趕到,等到他們發現門被上鎖了,他們會不會也像趙三忌的酒吧那樣,被困死在樓層里,然後被人給付之一炬了。只是腦熱的藍半城並沒這般精打細算,現在他一門心思就掛在如何幫虎子哥報仇這碼事兒上,沒理會在旁苦口婆心的吳亥天,一意孤行,通過藍老爹在x市的一些關系,也沒大費周章,很快找到了劉成文的棲身之所。因為藍未央這犢子的義薄雲天點燃了孔青羊這枚漢子骨子里的響馬熱血,當下也二話不說,誓死捍衛男人的尊嚴(在他看來,劉成文那種陰人的手段是很不男人的),義無反顧地同藍未央統一了戰線,至于張玻璃,此刻也已經做好了同藍未央美男子共赴黃泉的準備,一听他吹響了號子,自己哪有不雲集的道理,也沒有嘰歪,大義凜然地同時視死如歸。據事後藍未央和趙三忌在私底下拿張憲睿打趣的時候說,這一次,是他認識張玻璃以來,第一次這麼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