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爺子說寫得一手漂亮的好字,將裨益終生。但學貫古今的老家伙卻沒教過趙三忌任何東西,哪怕是最簡單的點橫撇捺。因此導致趙三忌除了在硬筆功夫方面上還算大氣外,軟筆類方面的玩意兒一直不擅長,用黃躍的話講就是鬼畫符。趙老爺子說那玩意兒太考究,類似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老爺子的意思本就不想讓趙三忌過早地被一些條條框框給束縛住,修身養性雖然必要,但過早的少年老成,身上一旦沒了那股銳氣,容易墨守陳規。所以也不怪每次趙三忌在寢室里頭拿起那根花了五塊錢從翰林文具店買來的那根狼毫毛筆時,心底兒總有股躁氣,準目標導向型的準務實主義者都有的共性,做事均想一蹴而就,殊不知一口吃成個胖子的同時也容易積壓下一些隱患,等哪天突然爆發了,肯定得栽個大跟斗,面目全非還算福星高照了,像趙三忌上陣子跌跌撞撞,糊里糊涂就張羅了的那家酒吧,到頭來卻成了個鬧劇,白眼交加倒是沒有,反正他在x市人生地不熟,就是學費貴了點,對葛朗台到家的趙三忌來說肯定是肉痛加蛋疼。但真要說沒有從中得到丁點教訓和好處,顯然也不現實,以往坐井觀天慣了,一直沉溺在趙家堡那窮鄉僻壤的旮旯之地,抬頭能看到的也就那一片天,除了村子人的憨厚悍勇,也就是王家村那群匹夫的不可理喻。沒有經歷太多勾心斗角的趙三忌肯定不知八面玲瓏為何物,但經歷禍起蕭牆這碼事後,趙三忌終于也曉得了生活在社會圈,想要上進就得先學會世故,就像出了歡唱時看到鐘婕敏被一個衣著光鮮其貌不揚的家伙親密地摟著縴腰時,他也不咸不淡地打了聲招呼,這事兒若擱以往,還不早兩肋插刀嘍。
趙三忌不想惹是生非,不代表貌似傻憨實則精明剔透的藍未央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一直守趙三忌身側的藍未央第一時間瞧出了趙三忌見著鐘婕敏後那副不自然的表情,出聲詢問說虎子哥難道和那女人有鮮為人知的故事?趙三忌知道藍未央不是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會練塊兒的家伙,也沒瞞著的意思,淡淡道半城的前女友,一個流于世俗的女人,不要也罷。藍未央聞言回頭瞅了鐘婕敏一眼,恰好後者也似心有靈犀的回頭,四目相對。藍未央也狠,對這摟著鐘婕敏的光鮮牲口先是草了一口,接著就不分青紅皂白小跑上去,一個毫無花哨的過肩摔狠狠把那犢子摔出去老遠,依他本意是還想甩給鐘婕敏這賤貨幾個耳光,就在手起還沒掌落時被趙三忌給攔下,波瀾不驚道了句她好歹也是半城的女人,等哪天他回來了再做計較。藍未央又憤憤碎了一口,髒字倒是沒有,留下一臉錯愕和不甘的鐘婕敏,兩人轉身離去。
如趙三忌所說,晚上是送別宴,所以只要湯顯和黃躍說啥能盡興,那就玩啥,最後一伙八人風風火火地殺到了騎士酒吧。說是酒吧,倒不如用休閑吧形容貼切些。騎士酒吧內人倒是不少,卻是沒太過燈紅酒綠,與那些龍蛇混雜的普通酒吧不同,這地兒靜謐得讓人吊詭。習慣了大眾喧囂氣氛的藍未央第一時間瞧出了這家店的不同尋常,甚至可以篤定,如果湯顯在這要二鍋頭了,琢磨著第一時間會被當搗亂者給清理出去。地兒是黃躍找的,對這里他算是常客,可也僅僅只局限在常客這一層次,能混熟的也就吧台的調酒師,往上了自己就不夠資格高攀。他說騎士背景太硬,至于如何個硬法,黃躍倒是舉了一例,說上回,差不多去年時候的事兒,劉順國那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在這邊酒醉鬧事,場子沒少砸,至少紅木作櫃台上那些價值約有近千萬的洋酒被他砸得七零八落,而當時騎士的經理也沒發飆,當場放走了劉順國,清理完了場子後繼續開業,只是前後不到二十分鐘,劉成文便拉著自己那個不爭氣的族弟身攜巨款上門道歉認錯。騎士經理人也虎,並不吃劉成文那一套,給了劉成文一個閉門羹,並沒出面接受劉成文的低聲下氣,整得那家伙顏面無存,但也大氣不敢喘一個,一直膩在酒吧不走,頗有負荊請罪的意思,只是吃了襯托鐵了心不想讓這事兒善了的騎士一直無動于衷,最後還是劉成文玩了出苦肉計,當場剁掉了劉順國兩根手指,騎士這才消火,至于當初劉成文扛的兩保險箱鈔票,黃躍保守估計說至少也有兩千萬,至于是什麼幣種,那就無從考究了。黃躍想了想,最後在趙三忌耳邊輕聲道了句,騎士幕後老板姓陳,囑咐說三郎在自己羽翼未豐之前,能不與之交惡就盡量遠離這是非之地。趙三忌笑笑,指了指離自己不遠處的藍未央,朝黃躍道這話你應該對小雞說。
黃躍順著趙三忌所指方向望去,觸目驚心的同時,後背冷汗淋灕。
不出藍未央所料,湯顯果然再次朝服務員要了瓶二鍋頭。然而吧台那個boy打扮一臉倨傲的家伙卻是沒先前板寸頭好說話,深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精髓渾身肌肉虯結的男人斜眼睥睨湯顯,開口就碎罵了湯顯句2b,沒錢還裝毛款爺。琢磨著也是喝高了的緣故,湯顯終于彰顯了暴發戶的嘴臉,再次從口袋掏出挺人殺人眼球的幾萬大洋,拍在吧台上,回嘴道瞎了你丫狗眼,敢說小爺沒錢。這下肌肉男更火,還真他媽的2b,見過暴發戶,就沒見過這麼牛b的暴發戶,把桌上的幾萬大洋推落在地,冷冷道別在這邊沒事找事,就你這丁點零錢,還真在這兒玩不起。一向老成持重的湯顯來了較真脾氣,掏翻了口袋和錢包,從里頭搗鼓出了七張銀行卡四張透支都能高達七位數的商業信用卡,以及一張德意志銀行的vip卡,玩味笑說就憑這些,夠不夠小爺鬧騰吶?對于前面十一張,肌肉男或許能做到無動于衷,可還算有點眼力的他,雖然看不懂最後那張卡上的字母,但黃金打造外加瓖鑽的醒目銀聯標簽,容不得他再底氣中足,同時也落實了他心底兒的想法,這犢子就是來搗亂的。當下色厲內茬道,趁著老子還沒發火前快滾,否則有你小子罪受。估計湯顯是真醉了,不然有著自知之明的犢子也不會犯渾到對眼前這個肌肉虯結的家伙大打出手,結果不難預料,湯顯敗得很沒懸念,肌肉男揮出的那拳結結實實地砸在湯顯眼眶上,被砸的眼楮直冒五角星的湯顯往後踉蹌幾步,卻是堅挺著沒摔倒。與此同時,遠離湯顯不遠的藍未央上前攙住搖搖欲墜湯子,待得他站穩後,二話不說就欺身上前對著肌肉男一陣拳打腳踢,論干架這頭悍勇的犢子可絲毫不落趙三忌下風,勝得也很沒懸念,拳拳到肉的務實打法,楞是讓肌肉男狠狠喝了一壺。
只是現場有趣的是,滿座賓朋對藍未央那邊鬧出的大動靜視若無睹,怡情小酌的依舊雲淡風輕,打情罵俏的仍然**,借酒消愁的還是愁眉苦臉,除了零星幾個好事者一臉玩味地不時抬頭瞥向現場一眼,其余都很好的各司其職,說是司空見慣也不盡然,按黃躍的猜測是像這種不大不小的簍子,結局不難預料,湯子和小雞肯定要被掃地出門,至于如何善後,這就有待商榷了,畢竟對于湯家他也不好妄自揣度。
酒吧保安是在藍未央打趴了肌肉男收了拳腳後才晃悠著腳步走過來,不多,一個,面相平淡無奇,屬走人群里隨時都可能被淹沒得尸骨無存的平頭百姓類型,個子也不高,據趙三忌目測應該只有一米六八,因為裹著件軍綠大衣,所以肌肉虯不虯結的無從考證,如果真想印象深刻了,也就下巴留著幾根稀疏的山羊胡,幸虧男人並沒三角眼和鷹鉤鼻,否則十足算命半仙一個。山羊胡走到倒地不起的肌肉男面前,先是用腳隨意踢了踢,看看這家伙到底死了沒,發現對方還會申吟,語氣不善問說怎麼回事?肌肉男似乎啞巴吃黃連,只是一味地哼唧哼唧,惹得山羊胡氣惱異常,碎了句他媽的死玻璃。遂不再多做理會,轉身叼著根牙簽抬頭看向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藍未央,卻沒那種高山仰止的味道,反之卻給當事人藍未央一股居高臨下的感覺,語氣不像先前那般透著股不悅,淡淡道你很能打?藍未央冷眼相待,並沒回話,扭頭看了站自己身邊的趙三忌,朝後者一臉哀怨道虎子哥,俺打人闖禍了,不要告訴俺娘哦。趙三忌對小雞的偽善面孔可謂飽經滄桑,當然不會上了藍未央的當,這犢子,在抽人冷刀子前總是示敵以弱或扮演一副無辜的模樣。搖搖頭,拉過藍未央站到自己身後,趙三忌朝山羊胡道,我朋友也被他打得受了傷,現在算是兩不相欠,我看這事兒就這麼算了。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山羊胡當然不會就這麼被趙三忌給打發了,即使狐假虎威的肌肉男確實不招他待見,比起屠晚清的半死不活,山羊胡淡漠的語氣顯然多了幾絲生機,有點恨鐵不成鋼道現在的娃兒吶,都這麼能唧唧歪歪,不就玩兩手嘛,還墨跡個毛。
群毆還是單挑?趙三忌聞言倒也直接,詢問說。
你很不厚道。山羊胡道。
在你地盤玩群毆,是你佔便宜了。趙三忌說。
那單挑好了,省得落你這小犢子口實。山羊胡依舊意興闌珊。
我代戰?趙三忌問。
隨便。山羊胡好似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