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鼓浪嶼時跟唐呂娘要的車,依舊那輛黑紅的迷你寶馬,擱名車豪宅都不咋欠缺的x市不算稀有品種。藍未央一如既往的任勞任怨,當著馬車夫,後座上是兩不招他待見的小犢子,林青虎和古芍武。
到了碼頭,趙三忌領著林青虎和小芍武先下了車,因為上鼓浪嶼時往返只需要回程票,所以趙三忌拉著一大一小到候船室等藍未央。大約過了十分鐘,把車停在客運碼頭地下室的藍未央就去而復返,回來時手里多了四副墨鏡,地邊攤買的便宜貨。早在混跡105寢室那會兒沒少和藍未央拌嘴的林青虎當下一把搶過藍未央手里的東西,最後挑了副能遮住大半臉頰在他看來也是最帥最酷的墨鏡遞給了趙三忌,又幫小芍武挑了副粉紅色邊框,之後剩下兩副,東瞅西瞧一陣發現質量和樣式差不多,這才不情願地遞還了一副給藍未央,藍未央搖頭笑罵了聲狗日的小白眼狼。林青虎嗤之以鼻,一翻白眼,之後一副懶得跟你一般見識的神情,戴上墨鏡就徑自在座位上把玩手中的psp。
這事兒若擱以往藍未央肯定會讓小犢子有得一陣罪受,但下午有事要辦,所以也就沒那心思同林青虎瞎扯淡,等船的過程時藍未央自覺百無聊賴,卻把目光瞄住了身邊的古芍武,起身將她抱在自己腿上後,不斷朝小芍武講些在她听來也十足老掉牙的大灰狼和小紅帽故事,最後小芍武受不了這個人品和口德都奇差無匹的大哥哥,掙著身子爬到了對面的趙三忌,一手摟著趙三忌的脖子一手捂著小耳朵,撅著小嘴眼巴巴地望著趙三忌。整得藍未央又一陣痛心疾首,趙三忌則在對面揶揄說,小雞的人品向來很差,也就別在那兒怨天尤人了。小芍武听明白了趙三忌的意思,躲在趙三忌懷中掩嘴咯咯直笑,兩灣新月眸子神采飛揚。
登船前,趙三忌對林青虎千叮嚀萬囑咐,在船上的時候要老實點,別到處亂蹭,否則到時掉海里了,別怪三忌哥見死不救。林青虎言听計從地點點頭,面對趙三忌的小媳婦乖巧模樣,又讓幾次欲要收服他當自己手下的藍未央一陣氣餒。
因為是大冬天,熟知x市氣候的本地人肯定不會沒事兒找罪受,頂著能削人皮割人肉的冷風上鼓浪嶼,所以除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旅游團外加零星幾個或失戀或失業想不開出來放松心情的男女,登船的過程倒也不太擁擠,饒是如此,在那條不長但很粗的隊伍中,抱著小芍武的趙三忌也難免和人磕磕踫踫,其中一個面容彪悍的青年幾次回頭欲言又止,不耐神色溢于言表。
倒是趙三忌身邊一個戴著和自己臉上那副差不多尺寸墨鏡的夾克閨女,登船過程有意無意地多騰出了一點小空間,戴著副皮手套看不出粗細的手掌也一直護著欄桿,她擔心這個看來不是那麼壯碩的年輕父親一不小心連人帶娃給折騰進水里,一直到趙三忌踏上了甲板,她才跟了上。
自打出了門便眼觀四路耳听八方的趙三忌心底兒當然清楚女孩的一舉動一動,上了甲板後抱著古芍武轉身回頭笑了笑,那張被特大號墨鏡遮掩住大半的刀削臉,露出兩排潔淨的牙齒。個兒不高的夾克女孩微微仰頭,打著個玫瑰結的絲巾上,長著個在那些相命術士看來很旺夫的圓下巴,高挺鼻梁下,櫻桃小嘴也咧開個不算太熱忱的微笑,上排剛好露出八顆貝齒,讓趙三忌錯愕的,夾克女孩除了貝齒整潔鼻梁高挺外,右臉頰處居然有個小酒窩,似曾相識。
夾克女孩並未在趙三忌眼前多逗留,拐進了船艙尋了個位置坐下。趙三忌找到了方才被人群給擠散的藍未央和林青虎,之後也跟著進了門,恰巧他落座的位置正在先前夾克女孩的對面,而夾克女孩也發現抱著個靈氣女孩的年輕爸爸,微微頷首示善,繼而埋頭漫不經心地翻閱手里的一本不知名雜志。有著內斂八卦的趙三忌拿眼角悄悄地瞥了瞥雜志上的內容,發現和自己鐘情的《南風窗》大相徑庭,倒是挺合身旁藍未央的口味,雜志里頭淨都些穿著花哨的時尚男女,偶爾也有一兩副特大號廣告,畫面上的女人很風騷。至此,趙三忌篤定,夾克女孩肯定也是個小資的女人,因為在唐呂娘的小公寓,書架上除了一些國內外名著,最多的便是此類時尚雜志,只是不知道這閨女是否也和唐呂娘一樣,對咖啡情有獨鐘。很膚淺的認知。
游輪開得不快,有點蝸行牛步,但勝在四平八穩,藍未央仍同往常一樣絮絮叨叨,口里嚼著「你的益達」,同林青虎爭奪那塊psp失利後,扭頭朝貓趙三忌懷里的古芍武又一陣慫恿,只是小丫頭不領他的情,搖著小腦袋嘟囔說「我不听怪叔叔的大紅狼與小灰帽。」藍未央一再糾正「是大灰狼與小紅帽。」古芍武知錯不改,嘴硬說是大灰帽與小紅狼,藍未央也沒轍兒,扯著嗓門再次糾正說,「是大紅帽與小灰狼。」古芍武繼續女乃聲女乃氣說,「是大灰狼與小紅帽。」藍未央恨鐵不成鋼,佯怒道,「是大紅狼與小灰帽。」這下把小芍武笑的,連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而對面一直心不在焉翻閱雜志的夾克女孩,也被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整得一陣莞爾,抬頭看了古芍武。趙三忌見機不可失,當下借題發揮,他實在想不起這個似曾相識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一臉真誠開口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我們又見了。」
女孩用手托了托墨鏡,嘴角牽起道不算生硬的笑容,至于墨鏡底下的眼神波動,趙三忌不得而知,緩緩開口說「這船就這麼個船艙,想不見面都難。」聲音空靈,猶如天籟。
趙三忌更確信自己和女孩曾經相識,只是怎麼也就記不起。咧嘴呵呵一笑,說「那倒也是,不過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分?」
女孩面容不改,依舊露著八顆齊整的貝齒,道,「你通常都是這麼跟女人搭訕的?」
趙三忌搖搖頭,揉了揉懷里古芍武的腦袋瓜子,出聲道「俺就感覺在哪兒見過你。」
女孩聞言再次托了托墨鏡,只是笑容間的八顆貝齒只剩下四顆,換成一副比職業還來得職業的笑容,不再出聲。
「要不你把墨鏡摘下來讓俺瞅瞅?」趙三忌得寸進尺,今兒他有大事要辦,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給自己整出些啥紕漏。
至此女孩徹底止住了笑容,依舊宛如天籟的聲音,但卻多了幾分清冷,道「你不覺得這樣很過分?」
趙三忌一愣,跟著也不再出聲,對付女孩他向來說多錯多,就像現在,不知咋的又得罪了一閨女。
女孩見趙三忌不再言語,自己也落得個清閑,合上手中的雜志開始閉目養神。她一直有個算不上好習慣的習慣,就是一旦踫上了煩心事總會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出來透透氣兒,為此沒少整得某些人雞飛狗跳,就像這次,一聲不吭的玩消失,趕明兒回去後肯定又得面臨一場大批斗,只是她也沒料到會在這兒踫到一個感覺如此犀利的犢子,她深信自己已經易容到了牙齒,不料還是被人給認出,雖然這也不是件什麼大事,但總歸又是件麻煩,所以也就沒給趙三忌好臉色看。
出乎趙三忌和夾克女孩意料,就在她閉目養神時,一不留神自己臉上的墨鏡卻被突然摘了下,而罪魁禍首卻不是她想象中的對面年青人,卻是自打一落座就沒把目光從自己手中psp轉移過的小男孩。此刻的林青虎正一副居高臨下模樣,把手上的psp收拾進口袋後,就把玩著從女孩臉上摘下的prada眼鏡,一邊朝三忌哥努嘴示意,一邊則嘖嘖稱奇,專櫃里頭整出來的東西果然和路邊攤弄來的劣質貨不一樣,光是透光度和質感,就有著天壤之別,更甭提做工上的精致與否,當然,兩相比較時林青虎自是不忘朝藍未央冷嘲熱諷,開門見山罵說小雞子沒品味,就連整個墨鏡也都這麼寒磣人,存心叫小爺丟人現眼不是。
在女孩墨鏡被林青虎取下的一剎那,趙三忌瞬間坐直了身子,而身邊的藍未央也跟著瞎湊合,疲于應付牙尖嘴利小青虎的同時,不時拿著眼角余光瞄向對面的女娃,發覺長相還算可以後,便也意興闌珊。
而一心想窺得女孩玄機的趙三忌,發覺女孩即使摘下墨鏡後自己也沒能想起眼前這位故人,無奈,當下唱紅臉,喝令小青虎物歸原主。女孩對趙三忌一伙的猖獗行徑表示鄙夷,甚至想過用法律武器捍衛自己的尊嚴,但看了看一雙清澈眸子的趙三忌,以及垂頭喪氣的林青虎,也就沒了脾氣,暗自告慰自己,權當是被狗咬了一口。接過林青虎遞上前的墨鏡後,她也就起身離去,重新找了個遠離趙三忌一伙的位置坐下。
「哥,認出她是誰沒有?」藍未央翹著二郎腿,嚼著「是你的益達」,一臉好奇問。
「沒,熟悉而陌生。」趙三忌老實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沒眼力。」藍未央從口中吹出了個小氣球,得瑟道,「俺可是一眼就瞧清楚了那閨女的底細,只是沒想到她還這麼年輕。」
「別賣關子,快說說。」趙三忌示意林青虎回座位後,催促道。
「上官秋月。」藍未央說了女孩的名字。
趙三忌愣了半晌,相識?相識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