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天下 137.自己走

作者 ︰ 這貨不是飄灑

說金錢是罪惡的,都在撈,說美女是禍水,都想要,說高處不勝寒,都在爬。在這口是心非的年代,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到最後卻滑稽地讓柴米油鹽愁白了頭,諷刺了少年時的意氣風發,現實了滄桑後的老態龍鐘。

範江水難得對趙三忌苦口婆心一回,索性也就打開了話匣子,與趙三忌五花八門地嘮,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說,而趙三忌虛心听道。同他那劃滿刀光劍影的深邃眸子成正比,範大叔確實是個經歷過飄搖風雨也見識過斑斕彩虹的故事型大叔。這晚,範大叔說了很多,從他六歲時第一次進昆侖山是怎樣把白眼與嘲笑當成陽光與肥料,茁壯成長,到睚眥必報,如何挨個挑翻那些曾經在他背後下絆子差點幾次讓他身隕的同門;再從他奉師門之命輕裝上陣與敵人共舞于死亡鋼絲上的驚心動魄,到他與小白她媽是如何相識相愛的兒女情長,只是一語帶過了結局的悲壯;最後順便提及的還有他環球游歷時的各國風光趣事。一番妙語連珠的如蓮燦舌,說得趙三忌為之神往,這該是怎樣的一部的奮斗史,又該是怎樣的一曲纏綿悱惻?

趙三忌追問範叔和那個自己素未謀面的阿姨是怎麼個悲壯法,難不成以範叔這身本事還有人膽敢棒打鴛鴦?範江水勾起了道蒼涼的微笑,說,這世界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小,相反,要比他敢想的大得多,有些人是站在雲端藐視滄海之一粟,自己不過其中的一蚍蜉。趙三忌曲折膝蓋蜷著身子感慨道,那該是怎樣的妖孽。既然趙三忌追問起了小白的母親,範江水沒避諱,深邃的眸子此刻爬滿飽經風霜的滄桑,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事情不復雜,甚至如安徒生童話般潦草,原來範江水是在一次執行任務中,愛上了穿著水晶鞋的敵國公主,假戲成真做,踫到這種事兒,又有幾個人能修成正果?

趙三忌試探性問,當年範叔遭人追殺逃到了趙家堡,該不會就是因為這碼事?

範江水點了頭。

趙三忌又問,範叔有沒有想過要報復?

範江水笑道,浮生一世,淡忘一季,時至今日,早死了蚍蜉撼大樹的心思了。

趙三忌繼續問,對方很強大?

範江水了笑了笑,打趣說,兩方人馬自己在沒跛腿前都惹不起,何況是現在?

趙三忌不死心,仗義道,給虎子幾年的時間,到時候幫範叔挨個掄過去。

範江水無奈擺擺手,多了絲落寞,他們沒錯,我們也沒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你師出何名?再者,就你這丁點家當,五年後,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又能逆天到哪兒去?範叔希望的,無非就是小虎子哪日要飛黃騰達了,少干些為富不仁的缺德勾當,心存一點慈悲,普渡一方鄉里,為自己積點陰德,便功德圓滿了。

趙三忌昂起頭顱道,俺一不偷二不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問心無愧。

範江水搖搖頭,笑說,你今天手里頭的這些東西,大多都誤打誤撞來的,甚至說是陰差陽錯也不為過,如果沒有趙子安在背後幫你挺著,哪兒會有今天。以前你是習慣了「帶你走」,但現在要學會「自己走」,或許這是那些早被二代三代甚至四代們喊爛了的口號,然而真要從中挑出幾個出類拔萃的,又能有幾個?範叔活到現在也有近五十個年頭了,這時候如果說還有多大野心肯定不可能,也沒那精力去縱橫叱 ,最美的願望無非就結廬趙家堡,有事沒事找老神棍們泡泡茶聊聊天,樂得自在,除此之外,剩下的也只巴望著你能走得更高飛得更遠,但在這之前範叔得先教你個道理,不成熟男人的標志是可以為了理想壯烈犧牲,成熟男人的標志卻是可以為了理想卑賤活著。看你有事沒事就喜歡赤膊上陣跟人家玩肉搏,以命博命,成功了固然可歌可泣,若是失敗了呢?還是趙子安那句話,韜光養晦,你沒能深得精髓,生活不是林黛玉,不會因憂傷而風情萬種這話沒錯,但也不會因為你的英雄主義而光芒萬丈。再具體的,就要看你的體會,有些東西道破了就不值錢。今天範叔之所以叫你放棄廣州這一城一地,除了前面說的你人員的向心力以及自己的掌控力不夠,其實還安了個小心眼,就是想給你個跳板,進昆侖山走一遭,體會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前是怎樣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再就是于人間逡巡一遭,養個笑納百川之胸懷,民間疾苦、豪門宮斗,這些東西如果你不去切身體會並融入其中,往後又該怎樣去笑傲?

叔,虎子放不下。

錢財是身外之物,偶爾是金錢如糞土一把,終有一朝鐵定會千金散盡還復來。重提輕放,這才是範叔這次南下給你出的大考題,如果連一道選擇題都沒做好,也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不認你這徒弟。

虎子不是放不下這些,只是老爺子年邁老高,呂娘現在身懷六甲,小雞那犢子跟著我也玩起了休學,碳頭這會兒才剛回來,趙子象那邊又剛遭人暗殺,事情至今還沒能水落石出,最後就廈門那邊的夜總會,好歹也是虎子拼死掙來的第一份家當,沒法兒做到任其自生自滅了,虎子有太多的責任和義務,總不能這樣拍拍一走了之了?

一個春節的時間夠不夠?

夠!

談話拉下帷幕,趙三忌一夜難眠。

…………

次日起床,範江水已攜小白回了趙家堡。想起昨晚的夜談,趙三忌恍若隔世,帶我走與自己走這六字,到現在這會兒依舊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

中午的時候,趙三忌接到了徐豐年打來約見的電話,說昨天他們到底沒有抓到曾士奇,甚至掀翻了整座廣州城,也沒能見到他人影,想來這會兒早該逃之夭夭了。不過還好產業,大多是不動產,都被他留在了廣州。昨夜他們趁勝追擊,已經全面接手了。這會子打電話過來,就是要和趙三忌商榷瓜分蛋糕這碼事,依照昨日達成的協議,趙三忌在里頭佔有五成的股份,問趙三忌什麼時候過去把相關手續辦理了。

飯桌上沒了因為爭風吃醋而和趙三忌冷戰了一個多禮拜的小白在場,氣氛顯然熱鬧了不少,已經打下主意听從範大叔建議的趙三忌也不像先前那般焦頭爛額,一臉輕松道,那五成的股份自己就不要了,你們兩家子商量著辦,算是個順水人情吧,不過這里有件事要求徐哥,如果可能的話,暗地里幫忙抓些劉氏企業的小辮子交給錢五岳,當然你們要是能直接整垮最好,到時就是他欠徐豐年的人情了。

徐豐年驚喜過後有些小錯愕,或許別人不清楚劉氏,但對一個廣州城土生土長的土著尤其是走他們這條道兒的人來說,其中的門門道道可知根知底,劉氏除了明面上有唐家這麼條巨鱷罩著,背地里據說還和京城的蕭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記得九三年那會兒,年輕氣盛的徐念祖就曾經仗勢欺人想上門找劉氏的麻煩,原本以為一個外來戶入主廣州城肯定沒有太多的斤兩,不料徐念祖進門後還沒說清楚來意,就換直接讓人拿把手槍頂在頭上給掃了出門,事後更是得到唐家一個高層的警告,要他安分些,否則不介意叫人抬手把他的小幫派個滅了。對徐念祖生平第一次吃虧這事兒,別人不知道,但身為人子的徐豐年可清楚得緊,劉氏有靠山,而且靠山還很大,不然當年曾士奇強勢南下時,也沒敢去染指劉氏的地盤。但如今听一個說是後輩小生還稍顯稚女敕的小女圭女圭說道起這件事,徐豐年有種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盡皆被拍死在沙灘上的感覺。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徐豐年最後道,這件事他得過問一下家里老頭子的意思,自己沒法自作主張了。

繼徐豐年之後,李堪愚方面也打來了感謝的電話,不過稍顯誠意些,是鐵龍彪親自打來的。鐵龍彪原先在電話里頭殷切勁兒十足,三番五次強調改天趙哥兒要是得空了,記得賞臉鐵老哥一個臉,一起吃頓飯。趙三忌對這種場面的客套不上心,跟著虛與委蛇了一把,隨後也把同徐豐年說起的那件事順嘴提了一口,原本以為希望不大,不料鐵龍彪在思考了半晌後,直接點頭鄭重答應了下。只是沒拍胸脯打包票,道說想整垮劉氏難度幾乎為零,不過給他們添點小麻煩,倒是輕而易舉。

當下趙三忌對鐵龍彪改觀,回答說這周末,也就是農歷的那個小年,不知鐵老哥有沒有空,由小子做東,請李哥吃個飯。

鐵龍彪憨笑說,沒問題,不過這飯可不能由趙哥兒請,得自己掏腰包,否則打死也不去。

趙三忌由他,橫豎自己這會兒也有點捉襟見肘,能蹭一頓是一頓。

兩人盡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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