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忌沒料到,原本以為就一場彼此混個臉熟的飯局,鐵龍彪居然大張旗鼓,拉來了一票人馬,不知是為自己壯勢還是給趙三忌面子。經他介紹,坐在東南角那個把玩手上一個小根雕三十出頭的男子叫梅傳語,與之挨一塊坐的另一個年過半百一臉還算威嚴西裝筆體的大叔,是徐念祖,一個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走黑道的主兒,除了這兩人外,西北座位處,還有個一身純白範思哲休閑裝的貴氣公子哥,叫蕭鳴蟬,同梅傳語一樣,都是挺冷僻的一人名。
鐵龍彪沒仔細介紹,只是簡單說了來人的身份,喜歡玩根雕的梅傳語是某個房地產公司掛名的顧問,他家老頭子是上一屆從省委領導班子退下來的一個大佬,現在在政協那邊工作,屬半退休狀態,言外之意不甚了然。蕭鳴蟬來路則是簡單了很多,為標準的富二代,只是不走尋常路,他的奮斗史與王繼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都是靠自己本事白手起家,卻也少年得志。至于徐念祖,鐵龍彪料想趙三忌對他應該挺清楚,所以只是簡單點了一下名字。
趙三忌挨個點頭打招呼過去,梅傳語和蕭鳴蟬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興許是礙于鐵龍彪開的飯局,沒好意思砸場,均皮笑肉不笑地走了個過場。想來鐵龍彪和兩人的關系不是萍水之交,忙著圓場道,兩小子平常就是這個模樣,趙哥兒別往心里去。趙三忌笑著擺擺手,表示不以為忤。听得這話,一直把玩手上根雕的梅傳語沒覺得什麼,繼續意興闌珊著,倒是蕭鳴蟬這少年得志的公子哥,動了動嘴皮子,欲言又止。
最後同徐念祖打招呼時,後者一副熱情的模樣,一掃先前的威嚴做派,起身走到趙三忌跟前,大老遠就伸出了雙手,雙手抖得熱忱,笑得也殷切,頗有官場上下從屬的意思,只是話一出口,就露了底兒,左一句久仰大名,右一句如雷貫耳,自古英雄出少年之類的奉承話兒,說得更是遛。本以為趙三忌會就著徐念祖的話頭謙虛一番,不料這人臉皮卻是厚了些,有點受之無愧的樣子,一臉坦蕩地接受了徐念祖的恭維。只是未等在座的人心中月復誹一把,趙三忌話鋒一轉,直言不諱地問起了前天他央求徐豐年辦的那件事,問說徐爺對這事兒是個怎樣的態度?
徐念祖當下臉色一僵,幸虧他也是個老江湖,一些台面上的文章做得挺天衣無縫,至少沒叫人看出他那尷尬的臉色,典型的打太極,熱忱笑道,趙哥兒肚子也餓了吧,咱先吃飯,這事兒容後再說。
趙三忌這刻卻是扮起了愣頭青,直言道,不餓,先把這事兒理清楚了,飯稍後再吃也一樣。
安靜坐在一旁一臉鄙夷的蕭鳴蟬听言嘴角抽了抽,而方才還在把玩手頭上那迷你根雕的梅傳語則是適時抬了頭,望向趙三忌的眼神卻不像蕭鳴蟬那般膚淺,多了幾絲玩味。
最後還是鐵龍彪出來圓的場,實話說,他和徐念祖兩人的關系並非很融洽,雖然往日在廣州城一些地盤上的事兩家子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俗話說同行是冤家,兩人大摩擦沒有,小磕踫卻是不斷,這會子沒有理由不去落井下石,反而辦起了老好人,幫徐念祖解了圍,挺耐人尋味。
趙三忌此刻對鐵龍彪又高看了一眼,也給對方個面子,歸了座。
之後鐵龍彪便吩咐服務員上了菜,多是粵系菜色。自打來到廣州後趙三忌可沒少受錢五岳賄賂,各色各樣吃了遍,所以這類精致又金貴的玩意兒,知根知底。當時錢五岳還說了,要帶著趙哥兒去吃猴腦和虎鞭,趙三忌雖然是肉食動物,但到底沒有那個膽,他可不是百無禁忌的張玻璃,死活沒敢去。錢五岳唏噓說,像趙哥兒這樣,人生可是少了很多樂趣吶。食色,性也,一下就沒一半了,這樣活著,虧不?
飯桌上,徐念祖在敬過趙三忌一杯酒,甚至連碗筷都沒動過,借口有事就要仙人跳了,絲毫沒有留下任何機會給趙三忌再次挑起先前的話題。趙三忌此刻心底清明,沒多做計較。
倒是蕭鳴蟬這急先鋒,在徐念祖剛抬起椅子時,就指桑罵槐朝向鐵龍彪道,鐵老哥,你說當年怎麼就敗給了這麼個鼠輩,我都替你感到冤屈。
徐念祖停下動作,收斂了對這趙三忌的笑臉,冷冷盯著蕭鳴蟬,一聲不吭。
初生牛犢不怕虎,蕭鳴蟬被徐念祖這麼一盯,紈褲勁兒也跟著上來,輸人不輸陣,跟著徐念祖對視。
場上氣氛劍張弩拔。
此刻,趙三忌卻悠閑地品著茶,而梅傳語也絲毫沒有勸架的意思,依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里的根雕,倒是急壞了東道主鐵龍彪,趕忙出來當了和事老,道,老徐,跟一個後輩小生較個什麼勁兒,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小子就一張嘴貧,沒惡意的。
江湖的恩怨,歸根結底有很大一部分是面子的問題,不過既然鐵龍彪出面圓了場,本就沒想在這地方找茬的徐念祖當下順坡下驢,只是沒弱了氣場,冷冷道,僅此一回下不為例。
蕭鳴蟬還想頂嘴說點什麼,剛剛張開嘴皮子,卻被鐵龍彪一語給喝了回去,小蟬,還不快給徐爺道個歉!
蕭鳴蟬冷哼一聲,撇過頭去,置之不理。
徐念祖擺了擺手,溫聲道,老鐵你說得沒錯,跟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較什麼勁兒。說完又朝趙三忌告了罪,最後飯沒吃到,倒是憋了一肚子氣回去了。
待徐念祖離去後,鐵龍彪朝趙三忌歉意笑了笑,解釋似的說道,小蟬是個純粹的技術性人才,對人際關系上的事兒不上道,一向口無遮攔慣了,希望沒掃了趙哥兒興致。
趙三忌笑著回答道,瞧鐵老哥說的,心直口快可不是什麼壞事,這樣的人實在。
蕭鳴蟬興許是來了性子,有點逮啥人就往上咬一口的意思,冷笑著對趙三忌道,我可不吃你這一套,不過據說你小子也挺本事的,前些日子道上有這麼個傳聞說,你單槍匹馬殺將到了名將會所一板磚把馬六那王八羔子給拍了,事後還被你擄走了是不?現在他人呢?
趙三忌溫吞著性子,不緊不慢回答說,是有這麼件事,不過馬六已經不在我手上。
蕭鳴蟬猜測道,你小子該不會把他拋江里喂魚了吧?
趙三忌搖搖頭,用筷子夾了一道菜放入了口中,道,沒死,不過這會兒也該生不如死了。至于馬六的具體去向,在飯桌上,趙三忌可不想提起張玻璃與馬六那茬子事,徒增倒胃口。
蕭鳴蟬接著如數起了家珍,又追問起了趙三忌單身匹馬挑翻曾士奇旗下的那家賭場以及這陣子王繼傳媒方面搗鼓出來的那門子齷齪事。
趙三忌沒藏著掖著,大丈夫敢作敢為,更何況蕭鳴蟬都已經把話兒問道這份上了,再否認也沒意思,簡單糾正了自己不是單槍匹馬去挑翻賭場這事後,其他事也都默認了。
蕭鳴蟬當下咋舌,喃喃道,堪愚那家伙果然沒騙我,你小子是非人類,難道是傳中說的咸蛋超人?
趙三忌笑說什麼咸蛋鹵蛋的,都是扯淡的玩意兒,我們只是運動神經發達了些,說白了就莽漢一條,沒你說的那麼玄幻。
蕭鳴蟬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朝趙三忌方向敬了個,一飲而盡,終于開口笑道,我就說,堪愚說的那些飛檐走壁草上漂的東西,純粹就是嚇唬人的,這世界真要有這種人了,那電影就不用特技鏡頭了,直接找他們拍就是,省時省力又省錢,多實惠。不過話說回來,哪天老子真要有這身本事了,第一件要干的事肯定是模到小喬她家,把她老頭子藏起來的戶口本給偷出來,這狗日的,居然死活不讓他閨女和我結婚,老子雖然是二代,但也是個有骨氣的富二代,憑啥說我紈褲,給不了他的孫女幸福了?哼,頑固的老家伙!
趙三忌好奇地望向蕭鳴蟬,這會兒從頭到尾一直沒有說話的梅傳語插嘴微怒道,小蟬子,有你這麼說自家未來的外公嘛?
蕭鳴蟬童趣地吐了吐舌頭,道,周哥,您吶也別淨護著你那師傅,說句良心話,您什麼時候見過小蟬子我拈花惹草了?甭說是夜店我壓根兒就沒去過,哪次同你走在我不是眼觀鼻鼻觀心來著,神馬黑絲肉襪,胸脯,也都是你一直在嘴上念叨。就我這麼顆純情的種子,您說,我哪點配不上小喬,再說了,咱們這也叫郎情妾意,白壬辰那老小子,純心就是想棒打鴛鴦來著!
周傳語爭鋒相對道,你小子在我面前還裝哪門子清純,六歲時就栓門閂自己一個人偷偷躲在家里看錄像,七歲就敢男扮女裝闖進學校女廁所偷看女老師噓噓,八歲更是狂到沒邊敢直接對高你四個年級的學姐霸王硬上弓,光是這些,你早就臭名昭著、百死莫贖了,還指望白老將孫女許配給你,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
被周傳語給揭了老底的蕭鳴蟬這會兒也不叫喚了,一臉悻悻,淒淒道,周哥,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吶。再說了,那會兒小蟬子不就是年輕不懂事嘛,你也可以當成是俺早熟。再說了,自打大大前年認識小喬以來,小蟬子這顆痴情的種子,也已經成長成了一顆參天的痴情大叔,風吹不走雷打不動,這您可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呀,往後在白老爺子面前,您可要多多美言幾句,小蟬子往後的下半身可全都仰仗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