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瑞和楚留香在客廳里坐著，邊喝茶，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兩個人生性都是喜歡輕松自由，而且並沒有事物纏身。文瑞是因為一切自有燕十三和花不香打理，他自己也懶得過問。楚留香則是因為家業不大，除了一條畫舫就是全國各地的女人，只要將那些女人安慰好了不出什麼狀況，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事情做了。新年伊始，過去的一年將自己的那些女人走訪了一遍，劫富濟貧的事情也做了幾單，楚留香對自己的工作還是相當滿意的。所以他決定要放松一下，來文家莊看看熱鬧。
楚留香道︰「對了，還要謝謝你對照兒的關照。」
文瑞淡淡道︰「沒什麼，我只是感覺她的遭遇實在可憐。」
楚留香點點頭，卻是不再說話。此時一身黑衣的紹飛大步走了進來，抱拳道︰「公子，練姑娘已經在演武廳等著了。」
「知道了！」文瑞起身，看了楚留香一眼，向門外走去。楚留香也連忙放下茶碗跟了過去，文瑞和練霓裳的比斗他可不想錯過，現在兩人一個排名第十，一個排名第十二，這樣高手過招的機會肯定會精彩的很。
說起練霓裳的排名，卻是還有一番來歷。練霓裳與楚留香兩人下山後，直接到了長安城，而那時文瑞已經尋完金錢幫的晦氣，回到林泉了，兩人自然是撲了個空。心急的練霓裳本待繼續上路，不想卻得知兵器譜排名十二位的覆雨劍浪翻雲正在長安。于是練霓裳便決定耽擱一天，先找浪翻雲試試劍，看自己這些年的苦練有沒有成果。因為五年之前在林泉城外，燕十三說過，當今江湖的劍客除了獨孤求敗能勝自己少許之外，浪翻雲和西門吹雪與自己在伯仲之間。
練霓裳卻是在長安城郊外，一片墳塋里找到的浪翻雲。那時浪翻雲正抱著一壇酒坐在一棵枯樹桿上喝酒，旁邊的地上躺著兩個空空的酒壇子和他賴以成名的那柄長劍。當練霓裳提出要比劍之後，浪翻雲竟是繼續喝著酒，好像沒有听到練霓裳的話，沒有看到練霓裳和楚留香兩個大活人站在自己旁邊一樣。
到最後，還是練霓裳用了當年浪翻雲眼睜睜地看著紀惜惜被虛若無娶走，他自己卻無能為力的事情，刺激了浪翻雲一下，浪翻雲這才揀起了劍，與她斗了一場。僅僅三十招，練霓裳卻是將浪翻雲的覆雨劍挑了，勝的干脆利落。這才取代浪翻雲得了十二位的排名。
浪翻雲落敗後，看著自己的雙手呆立當場。良久，竟是將覆雨劍插入墳邊大石，潔身而去。如同當年燕十三刻舟沉劍，浪翻雲卻是封劍退隱江湖，這之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的行蹤。
文瑞向門外走去，經過紹飛身邊的時候，卻是腳步一停，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文瑞什麼也沒有說，但是紹飛還是從他眼里看到了鼓勵和贊賞。紹飛使勁地點點頭，眼神堅毅而勇敢。
文瑞微微一笑，繼續前行。紹飛就是那日在客棧里使通背拳的那個少年，當時文瑞對自己這個粉絲的印象就很不錯，所以當他前來投奔自己的時候，文瑞想都沒想就將他收下了。從紹飛的敘述中文瑞了解到紹飛家里發生的狀況，只是卻也不好表露自己的同情。文瑞知道少年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你可以鼓勵，可以贊賞，就是不能同情，那樣會讓他們那顆充滿了上進的心變得異常脆弱和自卑。
于是文瑞便將紹飛留在身邊頂了小白的位置，做了隨從。讓文瑞有些驚訝的是，相別幾月，紹飛的武功竟然有所提高，到了踏入頂尖的行列，文瑞想或許是親人蒙難，激發了他的潛力也說不定。
按照文家莊的規矩，紹飛應該著黑衣，行彎腰禮。但是文瑞為了紀念死去的小白，特定自己的隨從無論武功如何，都行抱拳禮。這卻是對紹飛相當的優待了。本來文瑞想替他報仇的，可惜的是紹飛說那天他還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就被打成重傷昏迷了過去，等醒了只見一地的死尸，凶手卻是已經杳無蹤影。
文瑞來到演武廳，一襲白衣的練霓裳卻是已經持劍而立了。有微風從敞開的窗戶里吹了進來。練霓裳的銀色長發隨著氣流緩緩飄動，說不出的飄逸出塵。現在算來練霓裳應該三十有三了，但是看上去卻好像二十來歲鮮花剛剛綻放。文瑞從她的臉上找不出一點歲月的痕跡，還是如當年在林泉看到的那個樣子，也許是天山那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和那純淨清新的空氣起來保險的作用吧。
文瑞不由得贊嘆道︰「五年前臨泉縣城驚鴻一瞥，便驚為天人，沒想到五年之後，姑娘風采更勝往昔！」
天下女人，皆都在乎自己的容貌，卻是沒有不喜歡別人夸自己漂亮的。這番話文瑞乃發自心底的贊嘆，卻是听上去更加地舒服。看著神采飛揚，風度不知比優柔寡斷的卓一航勝了多少輩的文瑞，又想到他下的那個賭約，練霓裳冷若冰霜的俏臉卻是稍稍染了一絲紅暈。練霓裳那干涸已久的心田竟是泛起了濛濛地水汽。
練霓裳搖搖頭，滿頭的銀絲隨風飄蕩，稍稍安定下心神。練霓裳冷哼了一聲，嗔怒道︰「準備好了沒，我可要出手了！」
文瑞微微笑道︰「姑娘出手便是。」
練霓裳抽出手中寶劍，將劍鞘輕輕地擱在地上，蓄勢待發。銀色的長劍在空氣中微微顫動，散發出照人的光彩。白色的劍，配上白衣、白發，還有那白皙的皮膚，練霓裳整個人就像是一塊潔白的玉石雕刻而成，文瑞不由得心中贊嘆，這樣的女子他是萬萬下不得辣手的。
練霓裳的風采，就連坐在一邊觀戰的楚留香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心中暗道文瑞當真是走了桃花運。文瑞被楚留香的叫聲驚動，瞪了他一眼。楚留香呵呵一笑，道︰「好劍法！」
文瑞一怔，啞然。楚留香這家伙，哪里來的劍法？練霓裳和自己都還沒有出手呢。就在文瑞發怔的瞬間，練霓裳卻是倏然出手。雖然輕松擊敗了排名十二位的浪翻雲，但是對上文瑞，練霓裳卻也不得不慎重。這一路來她已經听說了文瑞出道這幾個月來的事跡，西門吹雪被他一劍逼退，連石之軒都沒能撐過他五招，到底燕十三教出來的徒弟有多厲害，練霓裳心中是沒有一點底的。
練霓裳出劍，文瑞足不點地的輕飄飄的往後一退，練霓裳第一劍便落了空。練霓裳再出劍，文瑞再退，竟是並沒有出手的意思。三劍之後，練霓裳卻是停手，持劍而立，問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文瑞微微一笑，道︰「面對姑娘，我實在是沒有拔劍的念頭。」
練霓裳道︰「你能躲過我三劍也只能說明你的輕功和步法不錯而已，並不表示你的劍法就比我好。所以你若是不拔劍的話我並不算輸，那賭約也自然可以不必遵從。」
文瑞呵呵一笑，問道︰「若是我以劍法勝了姑娘，你當真會遵從賭約，嫁給我嗎？」
練霓裳俏臉一紅，道︰「那是自然，我雖然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卻也知道言而必信、言出必行的道理。」
文瑞點頭道︰「那便好，為了能贏得姑娘的青睞，我只好拔劍了。姑娘請！」
練霓裳點點頭，又是一劍攻出，她從江湖人的口述中已經知道了文瑞的習慣。文瑞出手快若閃電，從沒有人見過他先拔劍的，從來都是後發制敵。這次練霓裳卻是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一招劍法，這劍法是她在天山峰頂，觀雪後霓虹所悟出的一招。此招劍法犀利，如霓虹般天馬行空，讓人無法琢磨。
練霓裳一招使出，演武廳中竟然陡然出現了一條七彩霓虹，映得四面牆壁灼灼生輝。練霓裳的這招當真是匪夷所思，楚留香腦海急轉，確信自己暫時想不出破解之法，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楮看文瑞的出手。
只見一道烏光自文瑞腰間升起，然後「叮」的一聲，練霓裳手中長劍卻是被文瑞一劍挑飛，插在了屋頂大梁上。練霓裳看看自己的手，有瞧了瞧文瑞那插在腰間好似未曾拔出的烏劍，臉上滿是驚訝、佩服和欣喜。
文瑞輕輕拔地而起，將劍拔出房梁，握著劍尖，遞給了練霓裳。文瑞道︰「姑娘可是輸了？」
練霓裳貝齒咬著嘴唇，張口幾次，終于輕輕道︰「我輸了，我會遵從賭約的。」說完竟然轉過頭去，不再看文瑞，只是一張臉卻是布滿了紅暈，滿是久違了十幾年的小女兒心態。
文瑞微微一笑，對紹飛道︰「帶二夫人卻見大夫人吧。」
紹飛抱拳領命，練霓裳輕輕咬著嘴唇滿臉通紅地跟著紹飛去了。文瑞走過去拍拍猶在喃喃自語的楚留香道︰「楚大哥，念經呢？走，喝酒去！兄弟今個兒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