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車子,一腳油門踩下,我平靜地致電單喜喜,呢喃地一遍又一遍重復「今晚我住你家」,「今晚我住你家」,無奈電話里像和我作對似的,重復著鈴聲。
夏日的夜幕粘答答地不肯降臨,天色烏突突一片,沒有白日的明媚,也沒有黑夜的曖昧,不倫不類。然後,我義無反顧地撥通了周森的電話︰「我找單喜喜。」
我這沒頭沒腦的命令對周森而言就像是小兒科,他對答如流︰「幫不上你,喜喜沒有和我一起。」
「沒有和你一起?太好了。」我幸災樂禍,「所以說你也是一個人嘍?所以說並不是你們誰誰都逍遙快活的,所以不快活的不止我一個人嘍?」我將這翻來覆去的反問句問得行雲流水。
周森被我傳染了沒頭沒腦的毛病︰「你在哪里?」
我四下張望︰「三環,新興橋附近,由北向南。」
「好,到了蓮花橋上蓮石路,由東向西,來找我。」
我抗拒︰「有事嗎?」
周森一語中的︰「反正你也沒事可做。」
于是,掛了電話,我全神貫注地變換著車道,對旁人的剎車,喇叭聲置若罔聞,兀自將車駕駛得猶如敏捷的豹子。駛上蓮石路,醒目的電子交通公告牌上赫赫然顯示著︰由東向西車輛行駛緩慢。
我依舊換道鑽行,險象環生,終于,周森的藏藍色賓利進入了我的視線範圍。他行駛在正中間的車道上,車速不會高于四十,于是他後方的車輛通通須換行左右兩邊的車道,之後方可以如滔滔江水般涌向前去,而他,則儼然是江水中屹立的巨石。我哭笑不得︰「車輛行駛緩慢」的根源,竟然是他。
我駛到周森的旁邊,我們雙雙按下了車窗。
我批斗他︰「你太沒有公德心了。」
周森示意我駛出主路。我隨著他,自主路駛入輔路,然後停了車。我們同時下車,在小粉和大賓的中間相逢。我還沒立定腳步,就先滔滔不絕︰「滿大街歸心似箭的人被你擋在後頭,你大可以停在路邊等我的。」
周森也不狡辯,認罪︰「是我考慮不周全,只想著別出心裁了。」
不咸不淡的話一說完,我就尷尬了︰「我是想找單喜喜來著,她不接電話。」
「要不要我打給她?」
我急忙︰「不用了,萬一她接了,你和她說什麼?說畢心沁找你,你等會兒,她就在我這兒?」
「找她有急事?」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我的車,其中一只行李箱就在後座上,我挪了挪身子,擋住周森的視線,不讓他看到。我訕訕地反問︰「你這是……要去哪?」
周森看了看表︰「正要去趟河北。」
我下意識地︰「河北?」
周森把我看穿︰「仇富的心理又作祟了?又要刻薄我兩句了?開‘大賓’去河北干什麼?歐洲不行,至少還有東京首爾?可惜又要讓你失望了,我的工廠在河北,所以我非去不可。」
被看穿的我像被扒光了似的沮喪,垮著肩膀揮了揮手︰「那你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