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面色黝黑,戴著眼鏡,身材不高不壯,站在帳篷里,卻讓人有種略微窒息的感覺。
這種感覺梅西只在體育學院一名摔跤教練的身上體會過,那可是帶出數名摔跤冠軍的猛人,當初體育系和運動系打群架,上百個年輕壯實血氣方剛的棒小伙眼看就要火拼,那位教練就是這麼隨意地在兩伙人中間一站,偏偏沒人敢上去和他動手。
這就是所謂的氣勢?
「你怎麼沒穿衣服?」趙和毅滿面震驚地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問,這句話听起來有些詞不達意,卻沒人笑出聲。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十五軍的王錦程少校。」軍官線條分明的面容沒有絲毫波動,平聲道︰「已經確認病毒通過體液傳染,只要不讓被感染者的體液進入血液,不穿防護服也沒問題,我這樣做,也是方便我們之間交談。」
月兌掉防護服確實有些冒險,不過在王錦程看來,能夠減輕這些平民的緊張感,以平等的姿態去交流,盡量獲得翔實的資料,這個險還是值得冒。
略微停頓了一下,王錦程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希望了解一些市區內的情況,為了保證將這次疫情災害控制在最小範圍,並最終……」
「好了,別打官腔,沒意思。」孫萬峰歲數大一些,對這些套話並不感冒,出言截斷道︰「從發射信號彈到現在,只有我們幾個人逃到這里,你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問,對吧?」
「是的」
「能問一些的更具體的問題麼?」付慶蕊半靠在床上輕聲道。
王錦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的誠懇一些,說道︰「我知道諸位肯定不願意回憶過去兩天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下一步我們將派部隊進入市區,我必須了解市區的受災情況,比如你們沿途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哪些地區喪尸聚集教多?」
顯然,對于這樣的問題,趙和毅四人無法回答,哈爾濱極地館就坐落在太陽島外,出事到現在,這四位總共就見到了幾十個喪尸。
孫萬峰有些遲疑,望向梅西,見梅西略微點頭,他才一五一十地將市區的情況描述出來,除了隱瞞四人感染病毒造成身體變異,變異喪尸、操縱喪尸的侏儒、陰險的陳自平,一樣也沒落下,梅西在旁邊時不時補充一句。至于付慶蕊和衛寧,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前者怕自己說錯話,後者則是干脆拿孫萬峰講述當故事听——她對喪尸的了解也不深。
孫萬峰講完這些事情大概用了半個小時,喝了差不多半瓶水。王錦程反復確認了幾個關鍵問題,主要與變異喪尸和侏儒有關,隨後起身道︰「感謝二位的協助,不打擾諸位休息了。」
「等等!」趙和毅見他要走,急忙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里?我一分鐘都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
確實,喪尸本來就夠嚇人了,現在又冒出什麼變異喪尸,會控制喪尸的侏儒,只要稍微正常點的人,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抱歉,最少要經過四十八小時觀察,確定諸位沒問題,不會出現病毒延遲發作的情況,我們才能將諸位送往後方。」王錦程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只是語氣柔和了幾分,先不說梅西這幾人提供了重要信息,光是能從喪尸的圍追堵截中殺出一條血路,這本身就值得尊敬。
趙和毅還要爭辯,梅西搶先開口道︰「別為難少校同志了,如果不違反紀律的話,能不能把我們的手銬去掉?還有,我們車上有兩副拐杖,最好能拿來。」
「對,對,我們也沒犯罪,又沒有變成喪尸的跡象,這麼銬著確實不合適。」趙和毅口風一轉,立刻附和道。
拖泥帶水可做不到少校這個級別,王錦程並沒有猶豫太長時間,提醒眾人不要隨便離開帳篷,他走到帳篷外喊了一嗓子,馬上有兩個士兵進來,給眾人解開了手銬,順帶拿來三副拐杖,供梅西等三位行動不便的人使用。
揉著手腕,趙和毅對梅西謝道︰「我是嚇糊涂了,明知道走不了,還說這些廢話,還是梅老弟聰明,起碼咱們不用整天銬在床上。」
能在社會上打拼這些年,趙和毅自然有些眼光,早已看出梅西年紀輕輕,卻是新來這幾位的主心骨,他的想法和王錦程類似,不管剛才的故事有多少水分,能從城區里殺出一條血路,再普通的人也值得結識。
梅西只是個剛畢業的學生,運動神經發達不等于社交技術嫻熟,除了一句您太客氣了,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孫萬峰替他解了圍。
帳篷里連副撲克都沒有,幾個人無所事事,只能閑聊,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到家人朋友,話題很自然地轉到了王錦程和他所屬的十五軍。
「……那可是咱們國家最牛的空降軍!黃繼光就是十五軍的戰斗英雄!上甘嶺戰役都知道吧,那就是十五軍打的!」
能進入旅游區當保安,孫浩與楊興才必須是轉業兵出身,說起王牌軍的歷史,自然是如數家珍。
戰爭,女人,財富,男性比女性有興趣的多,孫萬峰和梅西自然樂得听故事,時不時還插上幾句,就是苦了付慶蕊和衛寧,根本搭不上話,听到後來,兩個年齡相仿境遇卻截然不同,沒有什麼共同話題的女孩子干脆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要不是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再加上帳篷外時不時穿來直升機的轟鳴與零星的槍聲,這兩位都能睡過去。
八卦畢竟不是男人的特長,眼看要到中午,幾個爺們也喪失了聊天的興趣,趙和毅起身和帳篷外兩名依舊穿著防護服的士兵說了幾句,時間不長,八份熱騰騰的行軍餐送進了帳篷。
味道一般,分量十足。
聞著菜香,梅西突然覺得自己已經餓到能塞下一頭豬,抓起飯盒大塞特吃,幸虧身上的傷口礙事,不然他能被滿口的飯菜噎死……
等到梅西感覺自己吃的差不多了,滿足地出了口氣,抬起頭,卻嚇了一跳,全帳篷七個人十四只眼楮全盯著他。
「老天,梅老弟,你真不愧是體育生,能吃啊。」王鐵軍揉了揉他那沒二兩肉的瘦下巴,嘶聲道︰「兩份行軍餐,半點沒剩下。」
啊?自己吃了那麼多?梅西看著地上疊起的空飯盒,有些吃驚,馬上想起這些飯是按人頭送的,遲疑道︰「你們……」
趙和毅擺手道︰「說實話,哪有心情吃,勉強吃半盒就差不多了,這不,除了你吃的那兩份,大家吃到最後,總共還余了大半盒呢。」
「哦,那我就不客氣了,王哥,麻煩你把那半盒拿過來。」
「……」
午飯吃完,眾人無所事事,只能站在帳篷口望風,視線所到之處,都是規劃整齊的綠色軍帳,看來整個太陽島正在逐漸變成一座軍營。這樣的環境,讓這些死里逃生的人安心不少,只要耐心等待觀察期過去,他們就可以安全離開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市了。
「有點冷。」孫萬峰拖著傷腿,打了個寒噤。
「冷?你發燒了?要不要幫你叫醫生?」梅西就站在孫萬峰身邊,他的傷口不少,不過多是擦傷和劃傷,經過妥善處理,再加上超乎常人的恢復力,現在已經能下地行走,反觀孫萬峰,還需要衛寧攙扶。
「不用,我沒事,大概是剛才吃多了。」孫萬峰嘴里胡說,心里奇怪,這種冷的感覺並不是涼風吹拂產生的,就好象腦袋里被塞了塊冰,具體什麼原因,他也說不清楚。
付慶蕊耳朵微動,低聲遲疑道︰「好像,有麻煩了……」
麻煩?
眾人還沒回過味兒,在帳篷口值守的衛兵已經側身按下通訊器,明顯接到了指令。
梅西正想張口問個究竟,衛兵轉身面對眾人,悶聲道︰「馬上返回帳篷!十分鐘後撤離,有人會送來防護服,抓緊時間更換。」
「為什麼……」趙和毅剛想問個究竟,衛兵只做了一個子彈上膛的動作,他立刻閉上嘴。
似乎是為了給衛兵的話做注解,太陽島正門那邊響起密集的槍聲!
有槍聲就是有麻煩,現在沒人願意廢話了,全都退回到帳篷里半蹲在地上,雖說帳篷所在位置離正門還有個三五百米,小心總是好的。
讓人心驚膽戰的是,短短幾分鐘內,槍聲從四處響起!梅西感覺自己就在戰場中央,他們已經被大批敵人包圍了!
「啊!」楊興才大叫一聲從地上蹦了起來,「有東西咬我的!鑽到衣服里了!」
「別慌!別亂動!」趙和毅看著自己的同事在地上亂蹦,大聲嚷道。
「喊有個屁用!」孫萬峰呵斥道︰「你們三個!趕緊按住他!」
幾人慌忙上前將楊興才按倒,他的褲子上有個明顯的破洞,隔著衣服能看出來,確實有個小東西在他後背上爬來爬去!
顧不得有女性在場,大家七手八腳地將楊興才的衣服扒開,一個灰影突然從他的領口竄出,撲向半靠在床邊的梅西!
梅西下意識地閃身,灰影擦著他的膝蓋落到地上,三扭兩轉從帳篷下躥出,消失不見。
「那是什麼?」孫浩驚疑道。
「別管它了!先看楊興才!」趙和毅招呼道。
幾個人合力將楊興才翻過身來,頓時吸了口涼氣!楊興才雙眼翻白,後背出個血窟窿,嘴角泛出白沫,明顯出氣多進氣少了。
同事被咬了一口,幾十秒變成這個樣子,趙和毅雙腿打顫,嘴上說去找軍醫,卻怎麼也站不起來,反而一坐到地上。
「……」付慶蕊打了個激靈,抓著梅西的袖子,低聲道。
「什麼?」梅西的注意力都放在楊興才身上,沒听清。
「老鼠,咬傷楊興才的東西是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