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南宮將軍吧?」
把我拉回現實的,是一個細如弱水的清麗女聲。我回神,看見那兩張絕色臉孔,已站在了我面前。
「朝容見過南宮將軍。」說話的女子站在左邊,听這話應該是姐姐,她抬起亮若星辰的眸子,精致的櫻桃小嘴上掛著平易近人的笑,似乎對我剛才的失禮毫不介意。
「小姐有禮。」我尷尬還禮。混賬,這回出糗了。
「你就是南宮亮?」旁邊的喬夕顏眼楮一亮,像是一只好奇的小貓咪。「那個僅憑五千人馬,就打退了孫策兩次進攻,保護了皖縣的英雄南宮亮?」
英雄麼?嘖嘖,雖然從沒有這麼自我認為過,但,突然間听到這樣的評價,感覺……還真的有點飄飄然……
「二小姐謬贊了,英雄這二字,南宮亮區區一個偏將,又如何當得?」暗爽歸暗爽,但表現出來就是自大了,我低下頭,看著喬夕顏矮了我一個頭的嬌美玉容,故作謙虛道。「天下之大,能力比南宮強的人何其多?就是城外的孫策,也不是現在的我能比得上的。南宮,只是想盡力去做好自己的本分罷了。」
「孫策以區區數千兵馬起事,歷經幾年創下這番基業,固然可稱得上是英雄,但一個以五千軍力兩次抵擋住了這個英雄、守護住了這片土地的將軍,也不見得就不是英雄啊。」喬朝容的微笑里,自有另一番沁人心脾的力量。「能力雖然重要,到底還是可以培養的,擁有一顆怎樣的心,才是決定了一個人,究竟是能翱翔于天際的龍,還是只能仰望天空的蟲的關鍵。」
「對啊,玲綺救下了我們,是我們姐妹倆的女英雄,」相比姐姐的綿綿細語,喬夕顏的情緒反應就直接很多,她興奮睜著美麗的大眼楮看著我,就差沒蹦起來。「南宮將軍保住了皖縣,就是整個皖縣的英雄啊!」
「夕顏……」喬朝容無奈搖搖頭,像是拿妹妹的亢奮毫無辦法,隨即向我施了一禮。「既然玲綺姐姐還沒有回來,那我們姐妹倆也就不多打擾將軍了,改日有空,朝容與妹妹再登門拜謝。」
「恕不遠送。」我拱手還禮。
英雄啊……想不到會被這麼稱贊呢。我摩挲著下巴,看著二喬逐漸遠去的轎子在地上拉長剪影。話說,看那兩姐妹那崇拜的眼神,又是最容易迷戀英雄的年紀,該不會……她們不會對我感興趣吧?
我搖搖頭,自嘲笑笑。
說是這麼說,但自己也知道這想法純屬幻想。崇拜歸崇拜,愛是愛。英雄也是人,人都有兩面性,有優缺點,有光暗兩面,或許你會被英雄的光明面所吸引,卻不見得可以承受那被可以隱藏起來的黑暗,甚至有時候就連英雄展現在其他人面前的光明面,整個都是被包裝出來的虛假。這個道理別人不見得能夠明白,但本身就是出身于擅長玩弄這種手段的世家大族的二喬不會不懂。
同理,雖然我被那份初見的驚艷轟得一時找不著北,但當我冷靜下來以後,也沒有對她們抱有什麼其它特別的想法。
「別人都已經走了,你還不打算進來麼?」貂蟬夫人倚在房門上看著我,竊笑道。「還是你打算把西北當成午餐吃?」
如果這句話是來自別人的挖苦,我肯定立刻反擊回去,無奈現在卻是出自貂蟬夫人,于是我就只好搖頭苦笑,乖乖走進屋里。
桌子上並沒有如同往常一樣擺好了飯菜,想必是因為剛才有客人造訪的緣故。不過貂蟬夫人似乎在玩扮演賢妻良母這個把戲上越玩越過癮,也越玩越熟練,在我月兌上沉重的盔甲,換上一套干淨衣服出來以後,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就已經很有效率出現在我面前。
「孫策還在城外逡巡不去,你身為守城主將,這樣偷溜回來沒關系嗎?」貂蟬夫人
「無妨,守城是一件很傷神經的事,如果不學會休息,遲早會搞到自己神經錯亂。」
我坐下,接過貂蟬夫人遞過來的碗,說道。「今非昔比了,劉曄現在在城牆上看著。如今皖縣可以說是鐵板一塊,打了兩場勝仗之後士氣正盛,李仁他們現在也漸漸對我改觀了,畢竟對軍人而言,戰場上的戰績就是威望的由來,武技則次之。反觀孫策軍雖然驍勇,但首戰的奇襲失敗就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了,五天之內又再度攻城不果,兵員的減少還是其次,軍心的下降才是最大的問題。此消彼長,他的勝算越來越小了。」
「不等玲綺回來?」我看著貂蟬夫人在身旁坐下,狐疑問道。
「那丫頭,如今待在家里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也不知道她怎天飄在外面都在做些什麼。」貂蟬夫人的臉上掛著明顯的擔憂。「以前中午的時候還能見得到她幾面,但現在……唉……你知道的,玲綺她本來就覺得身為妾的我破壞了她的家庭,奉先走了以後,她也愈加孤僻了……如今我連想找她好好說話都沒有辦法,以後在下面見到了奉先,我又該如何面對他?」
我嘆了口氣。
貂蟬夫人的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個問題要想有個答案,當務之急,就要先解開玲綺的心結。
吃完飯,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等著眼皮自己慢慢沉重。
一直以來,我都有睡午覺的習慣。雖然這個習慣常常會因為戰爭的來臨而中斷,但習慣就是習慣,不會因為一時的中斷而就此丟失。
有的人,一生都在做夢。
之所以說有的人,是因為我並不確定,是不是每個人在每次睡著了以後都會有夢境相隨。但至少我是。
夢的內容當然不拘一格,有好的,有壞的,有隨處可見的人事物,也有難以解釋的迷惘,我無法詳細說明,因為常常在醒來之後,我都無法將夢里的內容記得很清楚,拼命想回憶起來,最終,也只能在腦海里的某個角落里,鉤拾起一些零碎的畫面片段。
只有一個夢,我記得特別清楚,像是在腦海里扎了根,如果不是因為內容太過詭異,夢里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否則我是真的很懷疑,那會不會……就是我遺失的記憶。
而現在,我再一次陷入了那個奇怪的夢境。
「喂,你來開車。」他將一個黑色東西丟了過來,在沒有溫度的光線下打了一個萎靡的呵欠。
與上次亮到刺眼的白茫茫夢境相比,這次的光線似乎渾濁得有些過分,但仍足以讓我把周圍的環境看個清楚……用眼角余光的角度。
這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空間,看起來像是洞穴,卻像是屋子一樣有頂梁柱在支撐。平整的地面上按照某種規律劃分著一格一格的區域,空空蕩蕩的,仿佛是要在上面分類擺放著什麼東西。空氣中並沒有洞穴獨有的陰冷潮濕的石頭氣息,反而彌漫著一種刺鼻的臭味,像是用力揮擊過來的鞭子,同時笞打著鼻腔和胃袋。
「喂喂,你這個人要不要懶到這個地步,」我瞪著他,語氣說不上是真的抱怨。「明明是你自己的車,干嘛要我來開?」
「都是老同學了,不就是讓你替我開一下的車嘛,這麼斤斤計較做啥?」像是不想給我拒絕的機會,他拉開他那邊的鐵板,一直接坐了上去。
我不曉得該怎麼描述眼前看到的東西,從構架上看,它跟印象中逐漸被淘汰的戰車有些類似,只是全身用黑色的鐵甲包裹成了一個奇特的造型,兩邊分別嵌著兩扇像是門一樣可以拉開關上的鐵板,鐵板上只有一半,上面空著像是窗一樣的空間。
這就是……他口中的車麼?
「王八蛋,」我翻了個白眼,無奈打開眼前的鐵板,也坐了上去。「怎麼我感覺自己降格成你的專屬司機了。」
車里面的東西一如既往的古怪,狹小的空間里充斥著各種我無法理解和解釋的東西,我看著自己的手一陣難以言喻的動作,然後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震,腳下的東西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本來看在我眼中是詭異無比的一件事,在夢里的我卻好像是一種司空見慣的平常,只見我安安靜靜坐在屬于自己的狹小位子上,只有抓著一尺外的圓盤的手在偶爾轉動。
……听起來是很奇怪,不過所謂做夢……就是這麼回事吧?
旁邊的人早已閉上眼楮,看上去像是累癱了。眼前的景色飛快向後倒退變換,很快,視線的兩邊開始出現了……怪東西,它像是高塔,卻又沒有塔應該有的塔剎結構,它像是一條條黑色的棍子直挺挺矗立在兩邊,上面迸著一格一格的白光。
隨即我發現,這個叫做「車」的東西,其實一直在變換方向,而其方向的轉動,跟我雙手轉動的軌跡如出一轍。
這麼說……操縱這個「車」的人,是我?
車忽然減速,然後慢慢停下。我抬頭,第一個注意到的是亮在半空中的,嵌在黑色鐵板上的,那盞紅色光芒的圓燈。
紅色的圓燈旁,還有一個不斷跳動變換的符號。那符號我雖然並不認得,卻感到很熟悉,雖然跟上一次夢到的符號不同,但明顯是出于同源。
旁邊的人此刻已沉入了夢境,我當然沒有人可以交談,空氣中沉澱著安靜的等待,不曉得在等什麼。
仿佛是跳動到了某種特定的符號,那盞詭異漂浮在半空中的紅燈突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旁邊另一盞瞬間亮起的綠色燈光。而幾乎在同一時刻,腳下的車也像是接到了什麼不需明言的暗號似的,再度慢慢震動了起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我的視線再度充斥著飛快後退的怪異場景。
瞬間,我的左邊突然白光大作,我瞥眼一看,只見兩盞超刺眼的巨大燈光正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迅速變大,就這麼直沖沖向我撞過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