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意外的並不是賈詡的出現,因為我早已猜到他就藏身在孫策的陣營里,我也知道他早晚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嚇我一跳,但……他娘的你選擇的具體地點要不要這麼微妙啊混蛋?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誰會想到我們會在這里,況且這里視野開闊一覽無余,只要有人過來我們就可以遠遠看見,及時住口了。[我搜小說網]」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賈詡的尾音同樣上揚,腦海中清晰浮現除了他那戲謔的經典嘴臉。「再說了,我們籌謀的本來就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搭配著骯髒污穢兼惡臭無比的環境,正好。」
「你要是喜歡這里,可以一輩子都留在這里不用出去的。」
「哈哈,半年不見,公子倒是變幽默很多了呢。」「不過听公子的語氣,似乎對文和身在孫營這種事,並不感到意外。」
「怎麼說我都整整輸給六年,即使下棋還是下不過你,但對于你的行事風格,還有誰比深受其害的我更加清楚?」我笑笑,同時也在警戒著周圍。「不過真正引起我懷疑的,是玲綺突然情緒失控的時機。」
是的,正是玲綺突然情緒失控的時機。
昨晚我就隱隱有感覺了,玲綺一直是對我有所不滿的,這點我不是不知道,只是這半年來,她一直用自己本來就不多的耐性在強行壓抑而已。我也清楚她早晚有耗盡耐性,然後情緒整個大爆發的一天,而這樣的一天越晚到來,玲綺爆發出來的情緒就越強烈。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她偏偏會在孫策攻城的前一刻突然爆發,將我這個當時的守城主將拖在了家里,間接為孫策的攻城行動又增添了一層方便?
真的僅僅是巧合嗎?而是事在人為?如果是人為,那又是誰有這樣的本事,可以引爆呂玲綺本來就極度不穩的情緒?
其實這樣的本事誰都有,反正那個時候的玲綺滿腦子都是為父報仇的事,只要能利用好這一點,就能夠輕易驅使玲綺。
道理是很簡單,但要真正明白這個道理,只有半年前和我們一起從那九死一生的下邳城里逃出才能辦到,換言之,可能的人選只有三個︰貂蟬夫人、高順或者賈詡。再加上玲綺的那一句先生,然後稍微聯想到賈詡的行事風格,答案就已經昭然若揭了。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賈詡的這一步棋下得很絕,因為無論攻打一座城池的哪個地方,都比不上直接從內部搞破壞最具有效率、
賈詡是個聰明人,我想這樣的一句話就應該能讓他猜出我的推理過程。[蟲不知小說網]
即使選在茅房這個地點談論這樣的事情有夠讓人意想不到,現在周圍也沒有第三個人在偷听我們說話,但這里畢竟是個容易人來人往的公共場所,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該是談正事的時候了。
「如你所願,我現在投效到孫策手下了,」我壓低了聲音。「所以呢?下一步該怎麼做?」
「要獲取兵權,途徑無非是有兩個,要麼強奪,要麼智取。」賈詡的聲音終于正經了起來。「強奪公子你目前是沒有這個能力了,所以只能用柔軟的手段慢慢智取,即獲取孫策的信任。因此,公子你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孫策的下一步要干什麼。」
「這個問題不難猜,」我微微搖頭。「既然都已經打下了皖縣,破了劉勛的大本營,就完全沒有不斬草除根的道理。听說劉勛跑到當初射殺了孫堅的黃祖那里去了,所以在安定了皖縣,整頓完軍隊以後,孫策的下一步必定是要攻打黃祖,既是去解決新仇,同時也順手了結舊怨。」
「那麼如果孫策讓公子領兵去攻打劉勛,公子會照辦麼?」
這個問題說真的我有想過,也有點猶豫,雖然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把劉勛當成主公看,他也沒有對我特別好。但我好歹也叫過他半年大人,現在要宰了他,說我心里沒有一點掙扎是假的,即使只有那麼淡淡的一點點。
不過如果劉勛的存在會對我從孫策那里獲取兵權造成妨礙的話,那我還是讓他去死好了。
「我並不在意劉勛的生死,」我淡淡說。「當然了,我也不介意親手宰了他。」
「因此文和此來,便是來勸阻公子的。」賈詡的聲音也很平靜,好像我們討論的是一只待宰的豬。「如果孫策讓公子領兵去攻打劉勛,還望公子一定要找個借口推月兌掉,即使最後仍然推月兌不了,也千萬不要讓劉勛死在公子手上。」
「為什麼?」我不解。
「因為奉先將軍。」
「這跟我師父有什麼關系?」賈詡的答案並沒有解開我的不解,反而讓我更加疑惑。
「因為奉先將軍,是個親手殺了自己的兩個義父,才最終謀取到兵權的人。」賈詡的聲音還是沒有任何起伏。「我這樣說,公子你應該能理解。」
我苦笑不已。這回我完全明白了。
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選擇為了得到新主的信任而親自手刃舊主,唯獨我不可以,因為這種事師父已經做過兩次了,結果他們的一世基業反而被師父繼承,最終成就了師父。如果今天我再次為了討好孫策而親手弒殺了劉勛,有師父的前車之鑒,只會適得其反,徒惹孫策的猜忌。
只听賈詡繼續道。「其實今天公子你回去以後,孫策就已經和周瑜討論對你的安置了。孫策本來想直接就從這駐扎在皖縣軍隊里直接撥出萬人來供你調遣,只是周瑜執意反對。」
「哦?孫策怎麼說?」我的苦笑仍在繼續。現在我總算知道周瑜對我的戒備,到底所為何來了。
皖縣,太守府,上午。
「不同意就不同意,要不要給我用吼的?」孫策將堵在耳朵里的手指拿下。「行行行,不從你的軍隊里調,這一萬人,全都從我的軍隊撥出來行了吧?」
「這不是從誰的軍隊里調的問題!伯符,你怎麼到現在都還不懂?」周瑜不顧來自通紅手掌上傳來的麻痹抗議,又一記大力神掌拍在案幾上。「南宮亮的能力我也認可,但你現在就交給他那麼大的權力,會不會太草率了?他可是那個以忘恩負義著稱的呂布的徒弟啊!」
「等等,」我打斷賈詡。「怎麼你的描述這麼繪聲繪色的?你不會一直在旁邊看來著吧?」
「我是沒有一直在旁邊看,不過孫權有啊,有什麼問題嗎?」
「沒……你繼續吧。」
說是讓賈詡繼續,但接下來的對話我大概也可以想象到,周瑜和賈詡孰優孰劣我不知道,但從他的語氣看來,他應該是也想到了賈詡剛才提到的忠誠度問題……說不定,還是他經過了周瑜的提醒才想到了這個問題,而如果我是孫策,我也被這個理由勸諫到,暫緩對南宮亮這個人的安置。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賈詡的聲音持續傳來。「但文和要奉勸公子一句,做人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比較好。」
「咦?」
賈詡繼續轉述著相比是從孫權那里听來的對話,而我則發現,我終究還是太低估孫策的氣魄,和眼光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都對這個人如此猜忌了,那還接納下來做啥,直接殺了不是更好?多余的猜忌,只會讓一支軍隊,一個王朝分崩離析。」孫策失笑站起,將滿腔怒火的周瑜輕輕按回席上。「再說了,一個人當然有優點有缺點,忽略缺點只評價一個人的優點固然不妥,但是公瑾啊,你也不能反過來只因為他的缺點,就否定他的所有優點。況且這呂布和南宮亮,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啊。」
「好,就算呂布是呂布,南宮亮是南宮亮,就算我這個顧慮是多余的好了,但是南宮亮畢竟是新降之人,聲名不著且寸功未立,你馬上就賦予他那麼大的權力,你讓下面的人如何服氣?」周瑜皺眉。「就是當年的太史慈,也沒有這麼特殊的待遇。」
「呵呵,沒錯,南宮亮和子義一樣,都是能和我打得不分上下的男人,而且子義還幫我招攬了很多劉繇的舊部,」孫策呵呵笑道。「但子義能帶給我的只是現在,南宮亮,卻能幫我構築未來。」
「未來?」周瑜一開始將眉頭皺得緊緊的,片刻之後卻雙眼瞪大。「你的意思是……北方?」
「沒錯,就是北方。」孫策點點頭,微笑道。「現在我已掌控了大半個揚州,老爹當初的地盤,差不多都拿回來了,但……這只是第一步,既然都已經把揚州拿下來了,那為什麼不再接再厲,進而問鼎整個天下?」
「但北方現在雙雄並立,誰都不好惹,」周瑜接道。「而且南北的地勢完全不一樣,那里平原甚多,幾乎沒什麼充當戰場河川,我們的軍隊在這方面的戰爭經驗基本上為零,你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雖然韓當黃蓋程普祖茂四位老將軍都曾跟隨老爹在北方征戰過,但也只有這麼一次,而且讓他們當個听命行事、沖鋒陷陣的將軍還行,讓他們直接掛帥就有點難為他們了。而呂布,他不只是武藝無雙的猛將,更是騎兵戰法天下第一的‘飛將軍’,光是憑南宮跟隨呂布征戰的這些年,就值得我投注下這份期待。」
「借用你剛才的一句話,」周瑜還是不贊同。「呂布是呂布,南宮亮是南宮亮,南宮亮是呂布的徒弟不假,但呂布的一身本事南宮亮到底學到了多少,他是否真的擁有我軍需要的東西,伯符,你心里可曾有個譜?」
「既想看別人的本事,又不給別人表現的機會,這個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孫策不再反駁,只是笑笑。「就讓這次戰役做檢驗吧?看看南宮亮,到底有沒有統率萬人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