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著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只是默不作聲。錦瀾有些擔憂地瞧了瞧康熙,他原本就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懷疑,如今再听得這些話,豈不是火上澆油?福全只不動聲色地瞧了康熙一眼,嘴角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個漢人的一句話,頓時讓周圍的人情緒高漲了起來,紛紛應和著。忽然有人眼尖瞥到錦瀾這邊,叫道︰「這邊有三個滿人」
「殺了他們」
被沖昏了頭腦的人群中有人叫囂了一句,頓時所有漢人都目露凶光死死瞧著幾人。錦瀾從未遇到過這種陣仗,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但害怕到了極致,反而鎮定了下來。
錦瀾冷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盞,起了身︰「諸位是真的想造反了麼?」
「便是造反又如何?」撩起火焰的那個漢人瞪著錦瀾。
「造了反又如何?這個問題該我問你」錦瀾聲音忽然提高了,「你坐皇帝嗎?」。
「我只願驅除韃虜恢復我漢人天下」
「這天下換了誰當皇帝,都是百姓受流離動蕩戰亂之苦你造了反之後,就一定能有個好皇帝嗎?平心而論,如今的康熙爺文治武功如何?還有,漢人為何為滿人奪了天下?是不是漢人的皇帝驕奢yin逸以致民不聊生」
「妖女妖言惑眾殺了她」
「漢人有句話,君子動口不動手如今我與你們說道理,你們說不過便要打要殺,天下間哪有這樣的理」
人群頓時沸騰了起來,福全連忙拉過錦瀾,護在身後。康熙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周圍被堵得水泄不通,只見練家子中的一個又高聲叫了句︰「殺了滿清的狗祭旗」錦瀾正巧看到那人,知道有人在挑事,剛想揪出那人。
那群練家子忽然就撲了出來,不明就里的圍觀群眾立刻涌了上來。康熙和福全兩人功夫都不差,但現下雙拳不敵四手,又要護著錦瀾,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已經幾乎力竭。
那幾人功夫不差,片刻,福全便挨了重重的幾腳,那邊康熙的情況也不妙。忽然,福全和康熙兩人背靠著背,福全低聲道︰「情況不妙,走為上策。」
康熙點了點頭,兩人便同時瞧準了一個薄弱點,一同攻向那個方向。福全一手擋著攻擊,一手拉著錦瀾。眼見著打出了一個缺口,福全立刻拖著錦瀾沖了出去。錦瀾伸手去拉康熙,誰料有人一掌劈中了錦瀾的手,錦瀾只覺得一陣劇痛,手一滑,康熙便被落在了身後。
錦瀾掙扎著要回去,福全大力扯著她不回頭地逃。錦瀾叫道︰「停下小玄子還在後面呢」
福全卻沒有听到一般。錦瀾急了,狠狠咬了福全的手。福全吃痛地松了手,錦瀾連忙向人群中沖去。康熙正被人圍在中央拳腳相加。錦瀾撲了上去,死死護住康熙。周圍拳頭如巨石般砸落在錦瀾的身上。
康熙只覺得面頰上一熱,他睜開眼,只見錦瀾的口中開始流血,人已經昏迷了過去。福全握緊了拳頭沖了回去,而被支使出去買東西的小冬子回來見到了這般情景,拔腳便跑。
福全好不容易打進人群中央,一人舉著棍子劈來,忽然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擋住了。福全抬眼,便見到了之前那個虎背熊腰的儒生。那人幫著福全打出了一條路。
福全扛著錦瀾,儒生架著康熙,四人狂奔著,身後是一堆氣勢洶洶的漢人跑到半路,忽然一隊官兵急速趕了過來。為首的正是納蘭容若容若一揮手︰「拿下這幫亂黨反抗者格殺勿論」
容若正要施禮,卻被福全眼神制止了。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容若扶過康熙,幾人一路去了近前的福全的府邸。又喚來了御醫替錦瀾和康熙醫治,這才得以喘口氣。
康熙昏迷了一夜,因為多數拳腳都被錦瀾擋了,傷的也不是很重。加上他素來身體強健,醒來之後也無大礙。康熙昏昏沉沉地坐起來,下面跪了一人,是容若。
「皇上,微臣救駕來遲,請恕罪。」
康熙手捂著胸口,只問了一句︰「錦瀾呢?」
「皇——」
「錦瀾呢?」
容若吞吞吐吐︰「她她」
一絲不祥的預感頓時涌上心頭。康熙不顧身上還帶著傷,掙扎著便要過去,容若阻擋不過,只能由著皇上沖進了西廂房。裕親王垂著頭,面上帶著一絲痛苦的表情。康熙轉頭去看錦瀾,雪白的被子已經蓋住了臉。
康熙心中如同遭到了鈍鈍地一擊,腳下一陣趔趄。他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撲到床邊,輕聲喚道︰「錦瀾」沒有回應。「錦瀾,醒醒」仍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康熙的手顫抖著︰「錦瀾,朕命令你醒過來」
話音剛落,被子下面的人嗖得坐了起來,嘴里還叫著︰「老板有什麼吩咐?」這一動,嚇得康熙一個重心不穩,摔了個四腳朝天。福全也被吵醒了,見了康熙,施了禮。隨後無奈地按著還沒醒的錦瀾睡下去,蓋好被子。
康熙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哆嗦︰「詐詐尸?」
「皇上何出此言?錦瀾只是昏迷了而已啊。」
「那那為什麼用被子蓋著臉?」
「這丫頭睡覺老喜歡把被子蒙在頭上,扯了幾次又蓋上了」
正說著,錦瀾迷迷糊糊地扯起被子嘀咕道︰「老媽,上班還早呢,讓我再睡會兒嘛」邊說著邊把被子扯著蓋在腦袋上。忽然,錦瀾踢了被子,伸著手亂抓,口中叫著︰「小玄子小玄子」
康熙連忙握住了錦瀾的手,錦瀾迷迷糊糊地側過身,抱著康熙的胳膊︰「小玄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好啊。」康熙和福全兩人都湊了上前。
「我啊,其實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是從兩百年後穿越來的。你們都是我老祖宗了。」
康熙和福全面面相覷,只覺得錦瀾是睡糊涂了,神志不清在亂說,也並不往心里去。得知錦瀾沒事,康熙放了心,這才回了屋子同容若議事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福全和錦瀾兩人。半個時辰之後,錦瀾醒轉了過來。福全連忙扶起了錦瀾,將熬好的藥端過來喂錦瀾喝下。
「小玄子沒事吧?」
「好著呢。拳頭都被你挨了,他還能有事麼。」
錦瀾皺起眉頭,推開藥碗︰「苦」福全從一旁去了一塊冰糖,放到錦瀾嘴邊,錦瀾長了口含在嘴里,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小時候,我外婆的箱子里總是藏了一袋冰糖,平日里都不給我吃。所以我就特別盼著生病,生病了外婆才會在喝藥的時候給我冰糖吃。」
「烏蘭台家雖非大富大貴,但也絕不會窮到沒有冰糖吃的地步吧?」福全忍不住問道。錦瀾心下一驚,她說錯話了。好在福全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喝完藥,福全端著碗出門,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了。福全側頭看著錦瀾,一字一句認真道︰「錦瀾,若那時換了是我,你也會像那樣撲上去嗎?」。
錦瀾想都沒想便回應道︰「當然啦,咱們是好哥們兒嘛」
福全終于露出一絲笑意,郁結在胸中的悶氣終于紓解了出來
錦瀾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心中想著昨日的事。只覺得此事極為蹊蹺,那幾聲喊殺聲,分明是有人預謀。而她和康熙出宮,知道的人不過是容若,福全,李德全。要說是這幾人的安排,錦瀾是斷然不能相信的。可這件事分明處處都透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