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璠勉強打起了精神,果然見縈柔從轎中款步走了下來。就在縈柔裊娜地行到香案前的時候,忽然,外面一陣喧鬧,馬蹄聲四起。緊接著,一名身披紅袍的女子急急火火沖了進來。
錦瀾幾乎要找個縫鑽進去,那郭濘瓖一沖進來便開始四處翻找。好在,當家的女尼制止了她︰「姑娘,佛門淨地,勿驚動神明。」人總有些個忌憚,郭濘瓖對佛門之地還是頗為顧忌,便訕笑道︰「本小姐是來燒香的」
郭濘瓖上前,一把推開縈柔,跪在蒲團之上,手中搖著簽筒,一邊念叨著︰「佛祖慈悲,信女郭濘瓖誠心求簽,不知我和沈大哥姻緣如何?」說著晃起了簽筒。
外面福全蒙了臉,閉著眼便沖了進來。看都沒看就一把抱起郭濘瓖,模著臉蛋道︰「喲,小美人兒來求姻緣吶,讓大爺我——」話剛說道一般,福全愣住了。郭濘瓖也愣住了。
錦瀾捂住眼楮不忍心看下去,外面傳來了打斗聲。吳世璠在簾幕後面笑彎了腰,話都說不齊。听到內堂有動靜,郭濘瓖沖了進去,一把掀開簾幕,便見了躲在簾幕後的兩人。郭濘瓖不管這許多,揪著錦瀾的耳朵就出去了。
這事兒被一攪和,基本也就黃了。蘇錦良是救不成了。那邊縈柔也是個聰明人,一眼便明白了這其中的詭計。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已然不悅。容若知道前面事情敗露,便也不久留,匆匆便走了。
郭濘瓖抓著錦瀾便到了郊外,隨後一把將她丟到了地上。錦瀾打了個滾又爬了起來,湖邊垂楊翠綠,湖中碧波蕩漾。郭濘瓖心情似乎極好,臉上洋溢著笑容︰「沈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要不然也不會想安排那英雄救美。都怪我不小心,糟蹋了沈大哥的心意」
「呵呵呵呵呵。沒沒事」錦瀾又陷入了傻笑模式。
郭濘瓖拉著錦瀾坐在岸邊,月兌了鞋襪,將腳泡在水中。錦瀾只覺得,方圓幾里的魚都不見了蹤跡。
「沈大哥,你不知道,我從小便在軍營長大。人人都教我騎射功夫,因而養得跟男孩子似地。表哥嫌棄我,人人都背後議論我,說我是女夜叉。我一哭,大家都避讓不及。只有沈大哥你留下來安慰我。我听得出,你的安慰是真心的。」
郭濘瓖忽然說出這番話,著實讓錦瀾吃了一驚。她原本以為,郭濘瓖只是個被家人寵壞,過分自信的傻姑娘。但這番話,忽然讓錦瀾轉變了看法,原來這丫頭心里什麼都明白。
可這明白,有時候卻是一件痛苦的事兒。她若痴傻,也可如此安穩一世。可若清醒了,便要承受著無盡的苦痛
錦瀾方對郭濘瓖生了憐意,郭濘瓖接下來的一句話,把這絲小情愫瞬間打消︰「可是,沈大哥,我只是拿你來刺激一下表哥。可表哥似乎都沒什麼表示。你跟我表哥較好,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引起表哥注意呢?」
錦瀾上上下下打量著郭濘瓖,若是在現代,她應該只是個在上學的學生。情竇初開,剛有喜歡的小男生,或許也會這樣,內心偷偷的喜歡。但卻不知道如何表達,便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兒去吸引他的注意。
「法子是有,不過,一切都得听我的。」郭濘瓖歡喜地攥著錦瀾的胳膊連連點頭。
晚上回府,吳世璠一把拖著錦瀾到亮堂處,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這才松了口氣道︰「那丫頭沒對你做什麼吧?」
「別把你表妹想那麼壞。人家到底也是個姑娘,你忍讓著點兒」
吳世璠像見了外星人一般,忽然退後了兩步,倒吸了口涼氣︰「你被她策反了?」
「沒有,我這是客觀公正的評價愛听不听。」計劃被打斷,錦瀾正一肚子火氣,頂撞了吳世璠一句,便要回屋。忽然,吳世璠攔在錦瀾面前,笑道︰「沈兄,告訴你個好消息。」
錦瀾抬頭等著吳世璠說下文,心中卻不屑,他能有什麼好消息告訴她啊。「我爺爺封你做我太傅,教我詩詞。」果然沒什麼好差事,錦瀾肚子里那幾兩語文課上學的貨,偶爾出來騙騙人還可以,教人詩詞,這不是找她麻煩麼?
「你學那些個勞什子做什麼?」
「用沈兄的話說,好像叫,泡泡妞是吧。」
真是好的不學,這些事兒一學就會無奈只能應承了下來,反正有名無實,多半又是陪著吳世璠玩耍打鬧之類的活計。
第二日,吳世璠一早便差了人喚了錦瀾。福全從那件事之後便不知所蹤,錦瀾一人在這偌大的行宮之中,不得不陪著小心。吳世璠一見錦瀾,便露出壞笑︰「沈兄,帶你去見個美人兒」
「什麼美人兒?」
「我之前跟你提的那個錦瀾啊。昨兒咱們那一鬧,爺爺倒是不放心了,便將她也帶進了這行宮中。烏蘭台那老家伙一直不肯投降,爺爺想用這丫頭來威逼他就範」
「如何威逼?」
吳世璠撓了撓頭,笑道︰「爺爺說,要麼讓那丫頭嫁給我,要麼便殺了她。這麼個大美女,我怎麼能輕易放過呢所以,我向爺爺主動請纓,拉攏烏蘭台的事兒,全權由我負責」
好機會錦瀾堆起笑臉︰「那還等什麼?走著」吳世璠連忙在前面帶路,錦瀾慢了一步,道了句內急,便滯後著。為防萬一,錦瀾偷偷讓人帶了張條子給郭濘瓖。
行宮之中有一處別苑,守衛比之別處要森嚴多倍。若不是吳世璠這張通行證,錦瀾就是化成蒼蠅也飛不進來。院中一株海棠樹下立著一名女子,輕紗薄衫,面容嬌俏,正是蘇錦良。
吳世璠下巴幾乎要落在地上,他回過頭,低聲驚嘆︰「真是天仙下凡」錦瀾連忙呵呵笑著應付了過去。蘇錦良見了錦瀾,並不言語,但眼中已露出喜色。
別苑的屋子被加了兩層鎖,吳世璠命人開了鎖,猴急地闖了進去。蘇錦良也被押了進去,錦瀾隨後跟了進去。一個須發花白的老爺爺轉過頭,眉目如刻,眼角眉梢都刻著風霜。手腳上的鐵鏈嘩啦作響。
此人便是錦瀾的阿瑪,烏蘭台明鏡。明鏡一見錦瀾,頓時踉蹌著想上前,蘇錦良立刻搶先一步,跪倒在地上,脆生生地叫了句︰「阿瑪女兒不孝」
明鏡一頓,眼楮只瞧著錦瀾,卻見她說道︰「吳兄,這位便是烏蘭台老將軍了吧?」自己自幼疼愛的女兒,如今瞧他的眼神卻似陌生人一般,不禁心中一悲。
吳世璠堆著笑臉道︰「岳丈,您女婿我給您請安來了。」
明鏡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這乳臭未干的小兒,他還不曾放在眼中。只是眼下這情況頗為蹊蹺,莫非是錦瀾的計謀?自家女兒是什麼樣的人,他心中清楚。這樣的法子,她決計想不出來不說,便是來救他這個父親,她也是斷然不肯的。他這個女兒極為自私,怎麼可能為了他犯宮規,犧牲自己的前途?
吳世璠忽然俯身拉起蘇錦良,一把攬在懷中,手不安分著︰「岳丈大人,您若今天順了我爺爺,我敬您一聲老丈人。若您再繼續執拗下去,不但是您,就連您的女兒,我雖是舍不得,但也保不住了」
錦瀾在一旁應和︰「是啊,您有了這麼個好女婿,家里那些人還管來做什麼您就從了王爺吧」明鏡冷眼瞧著,知曉她在提醒自己遠方的家人。
吳世璠不明所以,一邊應和,一邊道︰「您放心,我定會善待瀾兒,封她個側室」
錦瀾忽聞得遠處有吵鬧聲,嘴角微微牽起一絲笑意,不動聲色對著明鏡點了點頭。明鏡鎖著眉頭,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不過自己已經如此境地了,大不了就是一死長嘆了口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