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瀾停住了腳步,回頭瞧著郭濘瓖,對方避開了她的目光,她知道她一定恨極了她。事情只能坦白,否則只能讓怨恨愈發深。可若是坦白,錦瀾可能面臨的是殺身之禍,畢竟她在他們眼中是清廷的細作「濘瓖,若是你的父親被清兵俘了,你會去救他嗎?」。
「這是自然。」
「我也會。烏蘭台大將軍是我阿瑪。」
郭濘瓖震驚地看著錦瀾︰「你才是真正的錦瀾?」錦瀾點了點頭︰「我此來便是想救出我父親,無奈你們吳府守衛森嚴,我只能出此下策。我可以指天發誓,我絕無心奪你心頭所愛。」
郭濘瓖和吳世璠都是從小被嬌慣著長大,對外面的大事並不了解,三藩和朝廷的爭斗也不清楚,並沒有那些復雜心思,只一味兒女情長。得知了錦瀾並不是存心騙她,且對吳世璠沒有覬覦,郭濘瓖面色終于緩和了下來。
錦瀾拉著郭濘瓖的手︰「濘瓖,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姐姐。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對吳兄實在沒有半點情意。只是他一味痴纏,我不得不假意順從他。但我也想念我在遠方的阿瑪額娘,你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忙?」
「我想回家。」
郭濘瓖想了想,握住了錦瀾的手︰「恩,我幫你。只要你不跟我爭表哥,你就是我郭濘瓖永遠的好姐妹」兩人相視而笑。
為了避開平西王府眾人的耳目,郭濘瓖便讓錦瀾來自己身邊做事,對外只稱是新來的侍女。吳世璠只道郭濘瓖是放下了嫌隙,要幫著錦瀾,也不計較。錦瀾只想著怎麼利用這一對活寶逃出去,卻忽略了他們身後那個老奸巨猾的吳三桂
吳世璠和郭濘瓖新婚,日常需要拜見家里的長輩,錦瀾也得跟著伺候著。吳三桂端坐在梨木的太師椅上,手中捧著一只紫砂壺,正與郭壯圖等人在談笑,忽然聞得親婚夫婦前來拜見,不由得歡喜。郭濘瓖也是自病後第一次來見過這個外公。
眼見著親上加親,吳三桂對這個外孫女兒是愈發喜歡了。可一抬眼,便瞧見郭濘瓖身後的侍女錦瀾,立刻冷了半張臉。他外孫女兒的剛烈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怎麼如今竟容得下這個女人?原本他只是打算讓吳世璠揭發了她,以他的孫兒的性格,定然會鐵了心要娶這個女人。如此便會遭來郭濘瓖的妒恨,借著兒媳的手也就除了這丫頭。誰知這丫頭竟然通天了不但沒有立刻要嫁給他孫兒,還籠絡了這個性子乖戾的外孫女兒此女久留,定然是個禍患
拜見完吳三桂出來,錦瀾總算松了口氣,想來這個老狐狸也不想在自己兒孫面前失了形象。郭濘瓖和吳世璠兩人走在她身前,錦瀾落在了後頭,心頭盤算著,定然要早些安排出府的機會,還須得攢些銀兩才好
這再一抬頭卻發現已經落了好遠,吳世璠和郭濘瓖兩人言談著已經走遠了。最近錦瀾教了郭濘瓖不少與人相處的道理,也點透了她不少夫妻相處之道。一番試驗下來,郭濘瓖倒是和吳世璠兩人感情漸漸融洽起來,這多少彌補了些許她心底的愧疚。
錦瀾正要追上去,忽然瞥見一名侍女打扮的中年女子款步走來。那名女子眉眼間透著難掩的落寞和滄桑,雖是侍女打扮,但氣質極佳,還帶著些許書卷氣。錦瀾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很是熟悉,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那名女子也瞧見了錦瀾,微微頷首,從容淡定。這著實是要歲月才能積澱出的沉穩。女子上下打量了錦瀾片刻,忽然笑道︰「這位姑娘想必便是讓世子神魂顛倒的沈汐姑娘了吧?」
「你如何知曉?」錦瀾好奇地打量著那名女子,那種奇妙的感覺依舊在心頭縈繞。很久之後,錦瀾才知道那種巧妙的感覺叫命運
「姑娘相貌不是王府尋常侍女能比。」
錦瀾吐了吐舌頭,笑道︰「謝謝夸獎,那你是誰?」
「王爺身邊侍女沅兒。」侍女沅兒想了想,忽而又道,「提醒姑娘一句,富貴處也是浮雲處,還是及早月兌身的好。」
「啊?」錦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沅兒已經遠去了。
待回得郭濘瓖處,錦瀾正出神地思慮著沅兒的話。她倆並不相識,她為何要提醒她這句話呢?莫非吳三桂有所動作,這個姑娘心善,想救她一命?越想越覺得此處不可久留。
忽然,耳邊傳來郭濘瓖的大嗓門︰「沈姐姐想什麼呢?」錦瀾抬起頭,郭濘瓖面色桃紅,一臉春風得意。
「沒什麼,方才遇見一人,說是王爺身邊的侍女。」錦瀾隨口應付著。郭濘瓖卻忽然神神秘秘拉著錦瀾到一邊,壓低了聲音︰「你知道她是誰嗎?」。
听這話是有秘密了,錦瀾搖了搖頭。郭濘瓖套在錦瀾耳邊,用自以為別人听不到的高音道︰「那是爺爺當年為之降了大清的女人陳圓圓是個戲子。後來降了清,為了安撫將士,爺爺不敢娶她,就秘密留在身邊當侍女了。又改回了自己原來的名字,叫邢沅。爺爺可寶貝她了誰都使喚不得。不過你可別在爺爺面前提起這件事。」
原來自己方才便與那麼大名鼎鼎的人擦肩而過錦瀾真是腸子都青了,早知道要張簽名了
「沈姐姐,」錦瀾方一走神,郭濘瓖便搖著她的手臂,滿臉歡喜,「表哥今天夸我了,說我長大了,知書達理了。」
「進展不錯嘛。不過,若是你們之間再有些美好回憶便好了。」錦瀾笑著瞧著郭濘瓖,心中卻打著另一番算盤。
「好啊」郭濘瓖對錦瀾已經到了言听計從的地步,「可是去哪兒呢?」
「下個月郊外踏青騎馬,這期間你學學跳舞唱歌之類的,到時候在他面前表演,驚艷一番。定能教他刮目相看」
郭濘瓖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接下來的日子便是一日日攢錢,策劃著逃月兌路線。這期間,錦瀾偷偷聯系上了仲大胡子,兩人一拍即合。仲大胡子早早便瞧出吳三桂體虛,空不能長久,吳家這些兒孫又不成器,早就想投奔清兵。這才有了上次遇康熙一事。他只是曾經有幸窺見聖顏,想不到那日竟然認出了康熙,這才有了後來一事。
而那一日,仲大胡子也瞧出了錦瀾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若是送了她回去,自己定然能立下一大功到時候封賞自是不必說了。
日子一天天接近,轉眼便還剩一天。一日,吳三桂在書房中賞畫。陳圓圓取了些吳三桂最愛的凝神香。吳三桂忽然緊鎖起眉頭,接著一拍桌子,在屋中踱來踱去,心中又是懊惱又是氣憤。陳圓圓只是冷眼瞧著,這麼多年,他的性子她早就模清。什麼事兒都只做不說,她便也不問。
吳三桂煩躁地抬起頭,對外面叫道︰「來人叫世子來」
吳世璠聞得爺爺召喚,自然馬不停蹄地趕去了。一進門,吳三桂便關起了門,眉頭鎖的緊緊。吳世璠自然模不透爺爺想什麼,便恭謹地站著等著爺爺發話。
吳三桂不說話,只是將方才看的話丟了過去。是一張秋狩圖,畫面宏大,人物勾畫卻極為細致。吳世璠瞧了片刻,笑道︰「爺爺當年可真是英姿勃發,真乃當世豪杰」
吳三桂心中惱火這個孫兒的蠢頓,卻舍不得罵,只是指著圖的正中皇帝所坐之處。吳世璠眼楮幾乎要貼上去,仔仔細細瞧了半晌,忽然倒吸一口涼氣︰「他他是是沈汐的哥哥」
「什麼哥哥?那個分明才是烏蘭台的女兒錦瀾你沒有瞧見她同烏蘭台在相貌上也有幾分相似嗎?這康熙說不定就是為這個女人來的我們卻錯過了最好的殺狗皇帝的機會」吳三桂一臉懊喪。
吳世璠卻如遭雷擊,莫非錦瀾已經心有所屬?吳三桂瞧著孫兒的臉色,便知道他這個不成器的孫兒心中在想著什麼,心中更加氣憤。原本身體便不好,又一氣,吳三桂一陣氣血上涌,只覺頭暈眼花。
陳圓圓連忙扶了吳三桂坐下,寬慰道︰「王爺,此前杭州一事,奴婢也有所耳聞。想來一切都是康熙小兒的密謀。他大清正面斗不過王爺,便做這些小動作。但也終究是無濟于事的王爺兵強馬壯,又有多年征戰經驗。他康熙不過年少氣盛,並不是王爺的對手。」
吳三桂只氣憤地手在半空揮舞︰「去殺了錦瀾」
吳世璠不答話,吳三桂更加氣憤,幾乎一口血要吐出來。吳世璠只撂下一句話︰「爺爺保重身體。但若要孫兒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那是絕無可能」
吳三桂一口氣咽不下,差點翻了白眼。陳圓圓連忙使了個眼色,吳世璠匆匆退下了
錦瀾和郭濘瓖卻毫不知情,只開心地準備著要去郊外踏青。其實早過了踏青的時節,但湖南好山好水,風光極好,即便快入秋了,那風景也是值得一看的。
錦瀾收拾好包袱,又特特挑了匹好馬。仲大胡子早早備好了巴豆,到時候喂給郭濘瓖和吳世璠的馬吃。錦瀾便跳上馬月兌逃而去計劃是美好的,卻總是趕不上變化
第二日,吳世璠心事重重地跟著錦瀾和郭濘瓖兩人的馬。兩人正親如姐妹地交談著。郭濘瓖一想到一會兒要讓表哥驚艷,便不由得興奮起來,卻沒注意到心懷鬼胎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