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中多數時間燈火通明。佟佳貴妃抱著懷中的嬰兒,一絲甜蜜蔓延在嘴角。她靠著床頭,輕輕地哼著歌。忽然,外面一串清脆的笑聲,如珠玉般彈進了屋子。
這宮中,怕也只有這一人能發出這樣單純而快樂的笑聲。佟佳貴妃沒有起身,錦瀾時常拜訪,兩人的關系如今也頗為親密,因此少了許多繁瑣的禮節。錦瀾跳著跑進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轉過身,笑道︰「來,看看你的***。」
佟佳貴妃聞言,心頭一震,待得胤礽出現的時刻,驚得半晌沒有動作。皇上向來寶貝赫舍里皇後留下的二阿哥,堅持自己親自撫養著,且去年便立為了太子,可見寵愛異常。其他妃嬪至多也只能和小太子見見面,話都極難說上幾句。可如今如今卻任由錦瀾帶著
胤礽有些怕生,錦瀾拉著他的小手道︰「別怕,這是佟佳貴妃娘娘。來,拜見一下。」到底是帝王家的孩子,胤礽在錦瀾的鼓勵下,大大方方規規矩矩地上前給行了禮,甜甜地道︰「貴妃娘娘萬福。」
佟佳貴妃連忙起身,笑道︰「太子多禮了。」說著瞧向錦瀾,嗔怪道︰「怎麼太子來也不早提醒本宮,這兒什麼都沒準備。」
錦瀾拉過胤礽︰「沒事兒,他方才抱怨,這宮里老是他一個人,都沒有跟他年齡差不多的一起玩兒。我便帶他來見見妹妹。也沒什麼大事。」
佟佳貴妃松了口氣,抱著寧安,道︰「可巧了,寧安這才醒過來。來看看吧。」錦瀾回過身,一把抱起胤礽︰「看,這是你***。」
胤礽探著頭,看著佟佳貴妃懷中小小的嬰兒,捏著小小的粉拳,一雙清透水靈的眼楮正好奇地瞧著她。胤礽回過頭看著錦瀾,粉團般的小臉露出笑意︰「她可真漂亮。」說完,又看著佟佳貴妃,怯生生地問道︰「我可以抱抱她嗎?」。
「***太重了,你抱不動。」
胤礽有些失望,錦瀾笑道︰「沒事兒,待過些時日,她長大了,你便帶著她到處玩兒。」
「我可以嗎?」。
錦瀾點了點頭。胤礽歡喜地拍著小手,寧安不明就里,也跟著高興地拍起小手。
連著一個月,錦瀾日日去養心殿。時時能見到胤礽,錦瀾隨著紫陌在耳室練習歌舞的時候,胤礽便在一旁看著。盡管年紀太小,還不懂如何去欣賞歌舞,但在胤礽心中,眼前女子的舞姿,已經教她驚為天人
因著錦瀾的緣故,胤礽也得以時常見到寧安。他心中對這個***十分喜愛,連帶著對那個溫柔的貴妃娘娘也生了許多好感。
但錦瀾和胤礽都不知,他們對佟佳貴妃的親厚,已然將佟佳貴妃推上了風口浪尖
日日去養心殿一事,惹起了朝中大臣和八旗貴族的不滿。請安的折子里或多或少地表露了對奸妃誤國的擔憂。這些事兒,錦瀾自然也是知道。卻只是一笑置之,畢竟無關痛癢。
轉眼便是小公主的百日宴。因著景仁宮的正殿尋常十分都是空著,便在那兒擺了宴席。小公主百日宴,便只請了各宮妃嬪和王爺及各自的福晉,還有小公主生母的娘家人。
這一晚,闔宮都珍惜著難得的能見到皇上的機會,各宮嬪妃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爭奇斗妍。滿目的珠翠,簡直晃得人眼花。康熙一人獨坐,左右側各是佟佳貴妃和琪貴妃。右側依照品階坐著各宮妃嬪。
而對面,則是幾個王爺和其福晉。烏蘭台明鏡和墨冉坐在王爺們之後。錦瀾和溫如位分不高,進宮遲,因而被排的離康熙有十幾米遠。不過也巧,錦瀾對面正巧是明鏡和墨冉。
康熙身後站著納蘭容若,李德全立在一旁伺候著。福全遠遠瞧見錦瀾,她正和溫如小聲談笑著,還不時抬起酒杯向墨冉示意。看著容光煥發的錦瀾,福全神色不由得有些黯淡。
席間自然不能只吃喝,也有歌舞助興。佟佳貴妃的安排,雖然低調親和,卻絕不簡陋,甚而還極為精致。酒過三巡,人人都為寧安小公主送上了賀禮,多數是小孩兒使用的金銀玉器長命鎖,鞋襪錦被之類。
獨獨錦瀾取了幅字來,雙手奉上。溫妃冷笑了一聲︰「惜貴人未免太不上心了,小公主不過百日,送的書畫又如何看得懂?」錦瀾不惱,只笑著看向溫妃。
「娘娘可听說過盲人點燈的故事?」
溫妃冷哼了一聲︰「想必也是山野故事,本宮不曾听得。且,這個故事和這副字有什麼聯系?」錦瀾笑道︰「故事無分陽春白雪下里巴人,娘娘若不知,臣妾願細細說來。」溫妃自然不願听,但康熙卻笑吟吟的出聲︰「好,朕想听听。」
「故事很短,說的是︰有一個盲人,每天晚上都要走夜路回家。他總是點了盞燈照明。于是有人好奇,便問他,你為什麼要點燈?你又看不見。盲人笑道︰我雖看不見,但別人看得見。別人若看見了這盞燈,既能看得見路,也不至于撞到我。」
短短的一個故事,眾人都听得一頭霧水。錦瀾面上帶著一絲笑,取過那幅字,緩緩展開。凝脂般的紙上只有兩個字︰「平安」。行雲流水的兩個字。一筆一畫都透著柔情。但同康熙親近的人都會發現,錦瀾的字,同康熙的極為相似
這副字一展開,眾人心下都了然。平安二字,既是送給寧安公主的禮物,也是一盞明燈。人人都知道宮闈之中的斗爭,非得你死我活。而孩子,往往會成為無辜的犧牲品。錦瀾雖未捅破這個心照不宣的事實,卻也冥冥中給了宮中眾人一記警醒。
佟佳貴妃心中有些感動,能想到這一層,說明這丫頭是真心關心小公主的。錦瀾退回座位,和溫如默契一笑。一抬頭,卻見不遠處,福全正瞧著自己。錦瀾心中驀地一跳,想起和福全同宿的日子。
本以為自己成了宮中嬪妃,福全便已死了心。可瞧著他的目光,依舊是帶著一絲沉迷,這,絕不是一件好事兒。錦瀾目光一轉,又見明絮端然坐著,目光似不經意間掃過自己。
錦瀾連忙收起目光,這個可怕的女人,她可不敢輕易去招惹。上次沒死,完全是運氣錦瀾轉過頭,忽然听得前面似乎在提議玩什麼游戲。
康熙笑道︰「今日寧安公主百日宴,滿座都是自家人,理應不拘著。只是這光喝酒也著實無趣。不如玩些游戲吧。」
皇上提議了,誰敢說不呢。溫妃連忙隨聲附和︰「皇上說的是,不如行酒令吧?」康熙直想翻白眼,心中嘀咕,你這除了《女訓》就什麼書都沒讀過的,還敢提議行酒令
「不如,擊鼓傳花吧?」惠貴人提議,「鼓聲停止時,拿到花的人,便在御前表演。形式不拘。皇上覺得可好?」
「惠貴人甚得朕心。」康熙笑著贊了一句,「這傳令官——」
「微臣願意為此傳令官。」墨冉起身上前拜道。
「好」
「可這兒有兩排人,間隔又遠。不如,兩朵花齊齊傳。鼓聲停下時,便由拿花的兩人一齊御前表演,豈不是更熱鬧?」出言者離錦瀾只隔了個宣貴人和榮貴人。但年齡卻頗小,臉上還偷著稚氣,露出孩童般的調皮神色。
「平貴人好提議。」康熙唯恐天下不亂,笑著同意了。
墨冉起身立在鼓邊,舉起鼓槌,有節奏地敲起來。竟是戰時的戰鼓,鏗鏘有力,催人奮進。眾人只來得及傳花,無心欣賞。花一路傳下,人人都像有表現的機會,無奈鼓聲不停,只能無奈丟給下家。
宣貴人接過花,停頓了片刻。那邊的花已經傳了一圈又回傳。墨冉並不知身後的情況,卻見福全得了花,便向福全一笑,住了手。福全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康熙笑著瞧著福全,道︰「皇兄這是中了頭彩啊。」說著又瞧向妃嬪一側︰「誰得了花?」錦瀾無奈地起了身,康熙面色一頓。福全也是一怔。在場的妃嬪未覺察出異樣,只是不悅錦瀾得以御前表演。
錦瀾起步上前。一旁的明鏡只冷眼看著這一切,將幾人面上細微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並不作聲,只端起酒杯仰頭而盡。
「惜貴人要表演什麼?」
「臣妾近日學了支鼓上舞,願意為皇上傾力一試。」
「巧了,臣前些日子學會了吹塤。」
「塤鼓和鳴,倒也新奇。朕便拭目以待了。」
「皇上稍帶片刻,容臣妾先去更衣。」
片刻,一襲藍衣的錦瀾款步走進來。發松散著,只以一枚藍寶石點綴額間,未加修飾。卻讓人恍然覺得,華服珠玉對于這個女子只是累贅,如此簡單至純的妝扮,才能突顯這份空靈的美麗。
一眾嬪妃都笑意盈盈,錦瀾卻已經感覺到了那笑容下掩藏的殺機。而身側,溫妃卻一反常態,面上也帶著滲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