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宮中守衛森嚴,此次前往,分明是赴鴻門宴錦瀾原本打算帶紫陌和吳世璠一同前往,但紫陌身子不爽利,便留在自己屋子里休息。但錦瀾思慮了半晌,還是沒有忍心將他拉進深宮這潭渾水之中。
碧鸞挑著燈,小冬子攙扶著錦瀾,行至敬妃宮中。祁柔宮中,也是溫柔如今的所在。錦瀾瞧了瞧溫如的宮中,卻只見黑漆漆的一片。情知不妙,錦瀾萌生了退意。既然是鴻門宴,托病不去便也罷了。
誰料,剛回過身,便見溫妃來從後面走了上來。錦瀾屈身︰「溫妃娘娘萬福金安。」溫妃正眼都不瞧錦瀾一眼,趾高氣昂地哼了一聲,大步走過。沒辦法,已經被看見了,再回去倒是平白惹人忌恨。
錦瀾踏進屋子,便見一眾妃嬪正圍著一個兩三歲的小阿哥逗樂。錦瀾掃了眼眾人,她認識的人中,除卻溫如,琪貴妃,惠貴人之外,其他都在。錦瀾剛欲施禮,榮貴人便笑著拉起錦瀾的手,道︰「都是自家姐妹,不拘禮。」
錦瀾恭順地隨著榮貴人走近眾人,這幫人她惹不起還躲不起麼。錦瀾在佟佳貴妃身側坐定,碧鸞和小冬子都被敬妃宮人打發了出去,若非敬妃在,錦瀾真不確定自己能安然坐在這狼窩之中。
小阿哥一見錦瀾,忽然咧開嘴笑個不停,伸出手要錦瀾抱。敬妃面色微微變了變,錦瀾沒有伸手去解,倒是敬妃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長生很喜歡惜貴人。」小阿哥點著頭,拍著小手︰「抱抱,抱抱」
敬妃笑著將小阿哥送到錦瀾前,錦瀾不好拒絕,只好伸手抱著。小阿哥攬著錦瀾脖子,歡喜地將頭埋進錦瀾的脖子,又甩著小腦袋道︰「漂亮漂亮」
「妹妹果真天姿國色,便是三歲兒童都看得出。」密嬪嘴角牽起一絲笑意,「見到妹妹,我總想起自己如今已是個老人了。」話一出口,眾人神色都有些變。這宮中從來是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密嬪傷人一千,自損八百。不但是錦瀾,連帶著自己都招了周圍人忌恨。
錦瀾笑道︰「年輕固然是嬌艷欲滴,但總少了時光的修飾,少了那份大氣沉穩。且姐姐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怎麼就說是老人了呢?」
密嬪嘴上沒討到便宜,訕訕地笑了笑。錦瀾懷中的長生忽然抬起頭,笑眯眯地看著錦瀾︰「姐姐。」眾人都是一驚,旋即笑了起來。錦瀾捏著長生的臉蛋道︰「叫錯啦。」長生頓了頓,紅了臉︰「惜母妃?」
錦瀾笑著沒有糾正。長生拉著錦瀾的手,甜甜地笑著︰「長生長大了,便要娶惜母妃。」敬妃面色不悅,榮貴人也是心中揪了起來。
錦瀾點點長生的鼻頭︰「不行啊,長生長大的時候,惜母妃就老了。到時候長生會遇到更漂亮的姑娘,那時,長生便要娶她回家,然後一輩子待她好呢。」
長生疑惑地瞧著錦瀾︰「長生覺得,惜母妃是世上最漂亮的人了。」錦瀾心里在得意地狂笑,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哇哈哈哈哈面上卻只帶著淡淡的笑意,正要借口說下去。
卻听敬妃道︰「乳娘,小阿哥困了」榮貴人心痛焦急,卻也無奈。她本指望這孩子能聰明些,能多討敬妃歡心,也好為自己謀個將來。可如今,這孩子卻惹惱了敬妃,只怕以後會處境艱難
小阿哥抱走後,敬妃起身,又恢復了往常的端莊大方︰「既然人都到齊了,便開席吧。」
因為是宮中妃嬪的家宴,因而也不拘著,眾人圍坐在一張圓桌旁一同用膳。錦瀾緊緊跟著佟佳貴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心中仍不免緊張。吃了一會兒,眾人言笑晏晏,並沒有往日的爭鋒相對。
錦瀾松了一口氣。忽然,佟佳貴妃的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低聲在佟佳貴妃耳邊耳語了幾句。佟佳貴妃面色一變,起身道;「各位姐妹在此用著,本宮有要事要離去片刻。」
錦瀾原本想說陪著佟佳貴妃一起去,卻被密嬪一把拉住了。密嬪笑道︰「貴妃姐姐且去吧,惜妹妹,來,姐姐敬你一杯。」
佟佳貴妃關切地瞧了錦瀾一眼,終究是急事纏身,不得不速速離去了。佟佳貴妃這一走,錦瀾本以為眾人要凶相畢露了,卻只見個個都熱情了起來,輪著番兒敬酒。
勤嬪舉起酒杯,笑著道︰「惜妹妹,姐姐我笨嘴拙舌不會說話,平日里有得罪妹妹的地方,還請妹妹海涵。」
「姐姐哪里的話,是妹妹不懂規矩。這杯酒該妹妹敬姐姐。」錦瀾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敬酒,面上帶著笑,心里卻不然。
勤嬪這方作罷,一桌人又是輪番轟炸了起來。錦瀾心中已經覺得不對勁,卻沒辦法,只能來者不拒。雖說以前在飯桌上也練出了些酒量,可也經不起這樣片刻就十幾杯下肚。
不多時,錦瀾已經爛醉如泥,趴在了桌上。宮外,碧鸞和小冬子等了許久都不見動靜,心中不免焦急。小冬子以前在皇上面前當差,機靈了不少,此刻便咬了咬牙,想去皇上那兒求救。
卻見榮貴人走了出來。這個榮貴人平日里和自家小主沒有什麼過節,為人也比較低調。她見了碧鸞和小冬子,便笑道︰「你們可是惜貴人宮里的?」
「回榮貴人,是的。」碧鸞上前一步福身。
「你們家主子喝醉了,命你們去取些醒酒湯來。」榮貴人吩咐完便離去了。
碧鸞心中雖然疑惑,卻還是帶著小冬子一起去了
錦瀾醒來,只覺得耳邊吵吵嚷嚷,頭痛欲裂。她睜開眼楮,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錦瀾扶著頭,支起身子。卻忽然听得一聲厲喝︰「惜貴人你在做什麼?」
昏昏沉沉之中,錦瀾只見琪貴妃和佟佳貴妃一同立在身前,身後是一應妃嬪。她疑惑地瞧著佟佳貴妃。一向從容淡定的佟佳貴妃,此刻臉色也劇變,一片慘白。
錦瀾支起身,卻只覺手踫到了冰冷僵硬的東西。她低頭去看。忽然,錦瀾愣住了,整個人如遭雷擊。她只覺手腳冰冷,腦袋嗡的一聲炸了開來。琪貴妃說著什麼,她都听不下去。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寧安死了她小小的冰冷的尸體就躺在錦瀾身側,面色發紫。昨日,昨日她還摟著錦瀾的脖子,方會叫姨娘呢
錦瀾回過身,顫抖著手撫上小公主的臉蛋。卻只探到冰冷的肌膚。錦瀾身子顫抖著。忽然听到身後一聲低呼︰「瀾兒」錦瀾回過頭,卻見康熙隔了遠遠地站著,伸手欲來攬住她。
琪貴妃卻擋了一步,道︰「皇上,小公主之死,怕是與惜貴人有關」康熙身子一僵,終究是沒有靠近,側過頭瞧著琪貴妃︰「怎麼回事?」
「回稟皇上,容逸軒走水,佟佳貴妃宮中所有人都去救火了。而惜貴人赴敬妃妹妹生辰之宴,想必是喝醉了。」
康熙回過頭瞧著敬妃,敬妃不慌不忙道︰「回稟皇上,錦瀾妹妹不勝酒力,便獨自一人回了宮。只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琪貴妃沉吟道︰「皇上,事情恐怕有有蹊蹺,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吧。」
康熙點了點頭。不多時,太醫便匆匆過來,仔細查看了寧安的尸體。跪在康熙面前,道︰「啟稟皇上,小公主乃是先摔傷後,又窒息而死」太醫又瞧了瞧錦瀾,沉吟道︰「惜貴人酒醉恐怕」
康熙捏緊了拳頭,咬著牙。忽然,角落里一陣響動。不多時,眾人都轉頭去瞧。卻見床後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溫妃驚叫︰「太子?」
胤礽見被人發現,沖了出來。又瞧見倒在地上的錦瀾,一把撲過去,抱著錦瀾,淚眼滂沱︰「額娘胤礽害怕額娘」
胤礽的一句額娘,頓時將錦瀾拉回了現實之中。她連忙抱著胤礽,卻說不出話來。眾嬪妃都變了臉色。皇上從來都是自己養著太子,如今太子卻叫了錦瀾額娘而想來,這也是康熙授意。
琪貴妃皺起眉頭,看來,這一招是走對了
「太子,你可知發生了什麼事?」一旁沉默的佟佳貴妃忽然出聲。胤礽轉過頭,目光一個個轉過去。忽然瞧見其中一人,立時面色大變,眼一翻,暈了過去。
琪貴妃瞧著康熙︰「皇上,此事看來,惜貴人嫌疑最大。只是不知,要如何處置?」
康熙握緊了拳頭,幾乎是從牙齒里擠出話來︰「惜貴人降為答應,禁足夢溪閣,非詔不得探視」
佟佳貴妃偷偷覷了康熙一眼,面無表情,不帶任何波瀾。目光掃過琪貴妃和溫妃一行人,琪貴妃也同樣面無表情,溫妃卻面露得色。
康熙咬著牙,努力克制著自己。宮中女人的斗爭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懶得去理會。他已經盡量去權衡,可她們還是將手伸向了錦瀾
若只是尋常爭斗,他可以不理會,可如今,她們觸到了他的底線——錦瀾和胤礽女人間的戰火,終于燒到了康熙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