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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宮女跪在地上,一塊布堵著嘴。漆黑的屋子里透不進光來,她仿佛被遺棄在這黑暗的角落里。被關在此處已經有兩天兩夜,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進來的這里。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極為熟悉,是宮中花盆底磕在地上的聲音,嗒,嗒,嗒小宮女往角落里縮了縮,兩天沒吃飯,她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
門,吱呀一聲開了。受到強烈的陽光的刺激,小宮女不適地眯起眼楮。一人進了門,小宮女忽然睜大了眼楮,瞳孔收縮,難以置信一般看著眼前人。
錦瀾關上門,在墨冉的攙扶下緩緩坐下。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但那道目光投在小宮女的身上,卻讓她不由得又縮了縮,似乎想把自己嵌進牆里去。
墨冉上前,解了小宮女嘴上的布,動作頗為溫柔。小宮女目光盯著錦妃,早就听說這個錦妃傾國傾城,今日看來,果真分毫不差。
「你便是當年赫舍里皇後身邊伺候的宮女?」聲音悅耳,仿佛唱歌一般。幾乎讓小宮女懷疑,自己不是忽然被擄走,如今是在被審訊著。
「奴奴婢奴婢是赫舍里皇後身邊伺候的。」小宮女聲線都在顫抖。
「當年,赫舍里皇後是怎麼死的?」錦瀾斜靠著太師椅,把玩著手中的護甲。長長的金色護甲仿佛尖銳的刀一般,從她手指延伸出來。小宮女心頭一顫,卻不言語。
錦瀾微微抬手,墨冉從袖中取出一只長命鎖遞給小宮女︰「姑娘可識得此物?」那聲音如此溫柔,仿佛是元宵燈會遇上的儒雅書生,撿到了她的東西,如今要還給她一般。
但目光觸到那只長命鎖,小宮女忽然嚎哭著拜倒在地︰「娘娘繞過奴婢的弟弟,他才十歲。奴婢奴婢」小宮女抽泣著說不出話來。錦瀾伸手捏住小宮女的下巴,冰冷的護甲劃在臉上,寒氣逼人︰「若你實話實說,本宮不會為難你和你的家人。」
「回回稟娘娘」小宮女斷斷續續地述說了起來。
赫舍里皇後在世之時,佟佳貴妃和先皇後都還是妃位。皇上同皇後感情極好,連帶著住在她宮中的惠常在和榮常在也得以沾染雨露。赫舍里皇後對其他妃嬪極為照顧,幾乎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但不知為何,她們三人接連有孕。那些孩子卻又接二連三地去了。像是榮常在的承瑞,接著是惠常在的承慶,最後是赫舍里皇後的承祜。坤寧宮一後二常在傷心欲絕,卻也無法。
到了後來便愈演愈烈。榮妃的另一個孩子出生一年後便死去,還有一個孩子出生當時便斷了氣。听說生下來就是個死胎,畸形。赫舍里皇後也曾查過此事,但忽然中途就放棄了追查。但身子卻是一日不如一日。
赫舍里皇後成日窩在宮中,諸事不理。卻對自己宮中諸事萬分小心。但最後還是逃不過天命,生下胤礽後,便產後大出血而死。
錦瀾冷笑道︰「是天命還是人為?」
小宮女連連搖頭︰「奴婢不知。娘娘,奴婢句句屬實,絕不敢欺瞞娘娘。」
這接二連三的死亡,錦瀾幾乎可以聞見血腥味纏繞著鼻息。寧嬪死前的慘狀一直縈繞在她腦海中。宮中的戰爭向來如此慘烈。它不同于上戰場殺敵,還可以拋頭顱灑熱血,還可以千古留名。若人死後真有魂魄,這深宮之中,想必已經是遍布冤魂了而最多的,便是嬰兒的魂魄
錦瀾起身,緩步走出門。陽光有些刺眼,她吩咐道︰「給她些吃的,別讓她餓死。待得事成後將她送出宮去。」
「屬下謹遵娘娘懿旨。」墨冉抱拳恭謹地應了。
回到宮中,錦瀾沉默著想著那個小宮女的話。為何赫舍里皇後當年查到一半會忽然停止查下去?她查到了什麼?正想著,外頭又傳話,說康熙喚她去。錦瀾只覺一陣疲憊。
錦瀾到那兒的時候,康熙正坐在養心殿中,回想起赫舍里皇後,忽然對李德全道︰「李德全,你可記得朕曾經雕刻的赫舍里皇後的木雕?朕不記得放哪里去了。」李德全恭謹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只小像雙手奉上前。
那只木雕他早早收下了,近日瞧見皇上似乎念起了赫舍里皇後,便隨身帶著。
「皇上那時將它置于華胥台,奴才念著皇上或許什麼時候想要了,便自作主張替皇上收起來了。奴才自作主張,請皇上降罪。」
康熙心情大好,拍著李德全的肩膀,朗聲道︰「自作主張的好你這差當的是愈發好了。朕要賞你說罷,要什麼賞賜?」
「奴才分內之事,不敢領賞。」
康熙揮手︰「賞銀百兩,下去領吧。」李德全連忙叩頭謝恩,退了下去。康熙翻著雕像,忽然面色一變。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當初雕成的雕像,竟成了錦瀾的模樣回想起當日的情景,想必是自己當初和錦瀾分隔,朝思暮想之下,這才刻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將雕像遞至錦瀾面前,笑道︰「送你吧。」錦瀾怔怔地看著雕像,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愈發證明了自己的猜想。原來就是這張臉,這張和赫舍里皇後一模一樣的臉,這才使得他會喜歡她吧錦瀾笑容僵在面上,木然接過了木雕。
「瀾兒,幫朕整理折子吧。」
「好。」錦瀾起身,忽然見羽襄姑姑奉茶入來。便笑道︰「皇上身邊怎麼如今連個奉茶的小宮女都沒有,倒是累得羽襄姑姑辛苦。」
羽襄听聞提起自己,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子︰「勞娘娘關懷。奴婢如今還手腳靈便,奉茶也是清閑的活兒。皇上對奴婢已經頗為照拂了。」
「羽襄姑姑以前是赫舍里皇後的貼身宮女兒吧?」錦瀾看著雕像,仿佛忽然想起一般。
康熙也是笑著應道︰「是啊。是芳儀從自家帶來的陪嫁丫頭。芳儀死後,她便留在了宮中。朕念她一片忠心,便留在身邊奉茶了。」
「臣妾初初也是跟著羽襄姑姑學的奉茶,羽襄姑姑對臣妾也是頗為照顧呢。說起來,臣妾也是許久未見姑姑了,皇上可否準許臣妾和羽襄姑姑敘敘舊?」
「那朕的折子。」
「皇上且看著,臣妾一會兒便回來。」
「別去太久啊。記得給朕帶些吃的回來。」
「知道啦。」錦瀾應著,便拉著羽襄出了門。
羽襄一直恭謹地走在錦瀾身後一步之遙。兩人款步行至錦瀾和溫如當年的住處。沒有新的宮女入住,此處還空著。錦瀾推開屋子,灰塵撲面而來。羽襄上前一步,替錦瀾拭去前路上的灰塵。
錦瀾環顧了一眼周圍,當初都不曾和這個住處好好告別,便直接搬到了夢溪閣。
「姑姑當初也未曾想過,這一屋子會出兩位娘娘吧?」
「娘娘是有福之人。德嬪當年與娘娘又是姐妹相稱,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溫如可不是雞犬。她是本宮的好姐妹。」錦瀾坐在兩人當初時常坐的位置上。
「羽襄姑姑可還記得本宮曾經失蹤過許久?」
羽襄目光移到別處︰「回稟娘娘,奴婢記得。」錦瀾知道她還有些抗拒自己,也不勉強。只握著一只蒙塵的杯子,撫著杯子的紋路︰「本宮那時被人滅口。但福大命大活了下來,卻失去了全部的記憶。」
「難怪娘娘回來之後性情大變」羽襄月兌口而出,卻又吞了下一句話。
錦瀾話題一轉︰「姑姑當年貼身伺候赫舍里皇後,本宮有個問題想問姑姑。」
羽襄目光有些閃躲,只低頭看著自己腳尖。錦瀾耐心等著她的回應。屋子里只剩下呼吸聲。羽襄瞧著眼前人,眼前的女子心機如此深沉,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野心都寫在臉上的丫頭了。
幾番沉浮,她如今能穩坐今日之位,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只是不知,她為何要問赫舍里皇後之事?羽襄看著錦瀾,那樣絕美的容顏,卻帶著一絲淡漠。她的眼底,有什麼曾經灼燒過的,熄滅了那樣的死灰,也曾在另一個女子眼中瞧見過
羽襄嘆了口氣,幽幽道︰「這皇宮啊,就是女子的墳墓。」錦瀾抬眼看著羽襄,並不回應。
「娘娘如今的模樣,像極了當年赫舍里皇後。」
「本宮知道。」錦瀾咬牙切齒,另一只手攥緊了雕像,「若本宮不像赫舍里皇後,也不會至如今的位置」羽襄一怔,目光移到那雕像之上,忽然明白了大半。
「娘娘會錯意了。娘娘同赫舍里皇後長得並不像。只是心如死灰這一點,卻如出一轍。」
這一句話包含的信息不多,卻讓錦瀾心情幾番起伏。她誤會了康熙?康熙待她確實是真心?赫舍里皇後為何心如死灰?
羽襄緩步踱到床榻邊,輕輕坐下。錦瀾不以為忤,只由著她繼續說了下去。「赫舍里皇後是奴婢見過的心地最善良的主子了。當年,她入宮,見各位娘娘都很年幼,心生憐憫。人人都是照拂有加,若是誰生病了,都是衣不解帶地照顧。只是,心向明月,明月照溝渠。主子待她們極好,她們卻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