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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宮里里外外一片死寂。人人都知道錦妃從西暖閣回來,便吐血不止,昏迷不醒。但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宮中傳言四起。但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溫如也是從蘇錦良那兒才得知的此事。她在院子里踱著步子,不遠的地方,胤禛正和小太監嬉鬧著。盡管她那次之後,錦瀾便極少來尋她。但她還是將胤禛寄養在她身側。所以溫如心里清楚,她們還是朋友,這一點從未改變。
只是朱方旦要造反,錦瀾的心卻是向著康熙的。溫如不願意為了朱方旦去對付錦瀾,也希望錦瀾傷害朱方旦,索性置身事外。那兩人也是極有默契,從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來尋過她。
月上柳梢頭,溫如卻怎麼也睡不著。也不知那邊是何種情況,是不是錦瀾和福全之間的矛盾激化了?錦瀾如今可還好?朱方旦是否無事?這一切,她都無從得知。
忽然,遠處一個人影搖搖晃晃靠近。溫如心下一緊,連忙躲在身邊的樹後,悄悄看去。仔細瞧來,竟是朱方旦。不同的是,尋常總是意氣風發,白衣羽扇的他,如今卻是喝得醉醺醺,發也有些散亂。
溫如瞧著周圍沒有人,便轉出身來,輕聲叫道︰「朱大哥——」朱方旦身子頓了頓,搖搖晃晃走了過去,眯著眼楮看了半天,這才笑道︰「溫如,好久不見。」
溫如瞧著朱方旦有些站立不穩,便扶住了他,帶他尋了處隱蔽的地方。兩人坐在一棵樹下,朱方旦將頭靠在溫如的肩膀上。溫如本就不喜多言,只安靜地坐著。
「你不問我發生了什麼?」朱方旦雖醉得走不穩路,神智卻還有著一絲清醒。
「你若願意說,我總是在的。」溫如低頭卷著一綹黑發。
朱方旦支起身子,透過樹葉間的罅隙看著一輪明月。夜很涼,雪還未化。溫如有些冷,便緊了緊身子。朱方旦下意識月兌下外衣披在溫如的身上。這樣的紳士風度也是多年培養出來的習慣而已。
「溫如,若你知道自己的死期將近,而你又有能力去改變它,你會去做嗎?」。
溫如一愣,隨後點了點頭︰「活著總是好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遇上好的人,好的事。」
「但若要你活下去,卻要拿許多人的命來換呢?」
溫如不明白朱方旦為什麼要這麼問,卻還是認真地想了想︰「那我就接受自己的命。雖然我也很想活下去,可若要讓那麼多人再也體會不到活著的美好,我會內疚一輩子。若真是那樣,倒不如不活下去呢。」
朱方旦嘆了口氣,攬著溫如的肩膀︰「你知道嗎,我原本啊,只當你們這些人都是古人。都是些與我無關的人,在我看來,你們應該早就死了。可今日我見到錦瀾,她那樣傷心。我忽然就想起了你,若有誰要傷了你,我想我也會那樣傷心的。」
溫如心頭一暖,輕輕將頭靠在朱方旦的肩膀上,微笑著不說話。朱方旦緊鎖著眉頭,或許分離的期限也不遠了罷
溫如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宮中。身邊早已沒了朱方旦。那樣了無痕跡,就好像一場夢一般。溫如起身,洗了把臉,胤禛一早便跑了過來,纏著溫如玩了一會兒。便又開始每日一次地鬧著要去見額娘。往日里,溫如總是做些好吃的打發了他。但今日,溫如是真心想去瞧瞧錦瀾。
翊坤宮上上下下的宮人大氣都不敢出,宮內外也死氣沉沉。溫如踏入翊坤宮,立刻有宮人迎了上來。不是小冬子,那個有些陰陽怪氣,成日不說話的小太監也不在。
溫如便在宮外立了半晌,一直等到晌午,這才見紫陌腫著眼楮出了屋子。溫如連忙迎了上去,紫陌見是溫如,便停下了腳步。卻也不行禮,只是問道︰「德嬪小主是來探望娘娘的嗎?」。
「我只是來瞧瞧她,她無事吧?」
紫陌冷笑了一聲︰「德嬪放心,朱太醫醫術高明,娘娘已經月兌離了危險。只是娘娘如今再見不得不干淨的東西,還望小主體諒才是。」紫陌這話說得極難听,饒是脾氣好如溫如這般,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溫如還未來得及有回應,便听見屋內虛弱的聲音傳來出來︰「姑姑,可是姐姐來了?」
紫陌瞧了溫如一眼,無奈應道︰「是。」
「請姐姐進來。」
溫如掀開簾子進去,屋內一陣陣藥味刺鼻。錦瀾並沒有如她想象那般頹唐,看起來倒是精神頗好。許多年之後,溫如才明白過來,原來那時,錦瀾已經是強弩之末。那樣的精神頗好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姐姐近日可好?」錦瀾笑著拉著溫如的手,熟絡地一同坐下。
「我很好。」溫如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禛兒也很好。」
錦瀾笑著泡上一杯茶︰「我知道。有姐姐一日,便會對我的禛兒好一日。」
溫如低著頭,心中百轉千回,千言萬語卻都說不出口。錦瀾呷了口茶︰「今年內務府新進貢的龍井,姐姐嘗嘗?」溫如搖了搖頭︰「當年在養心殿奉茶,再好的茶都嘗過。妹妹還嘗不夠嗎?」。
錦瀾搖了搖頭,擱下茶盞,只是笑︰「姐姐可曾懷疑過,為何忽然有一日我便什麼都不記得且還性情大變?」
「我卻有懷疑。但那都不重要了。」
「其實我並不是錦瀾,我只是一個不屬于這里的魂魄,偶然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來到了這三百年前。」旋即,錦瀾搖了搖頭,「瞧我,都病糊涂了,竟說些傻話。姐姐,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可先離去嗎?」。
溫如點了點頭,心中卻說不出的難過。
只過了三日,錦瀾便又出現在西暖閣。笑嘻嘻地,似乎往日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福全正應付那幫大臣,焦頭爛額。沒了錦瀾,福全只能對外稱康熙又病了,無法處理朝政。待得錦瀾入來,福全先是心頭一喜,但也只是一瞬間。原本他以為,她至少要和他大鬧一場。或者十天半個月不理會他。但她什麼都沒做,看起來頗為沒心沒肺的。
這倒讓福全不忍看她,她越是沒心沒肺,福全便越感到壓抑。便索性避了出去,留下錦瀾和康熙兩人單獨相處。錦瀾從袖中抽出那包解藥,泡在茶水之中倒給了康熙。康熙無意識地捧起茶水飲下。
茶水甫一落肚,康熙的身子便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青筋暴露,仿佛極為痛苦一般。那過程持續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康熙的眼楮慢慢恢復了光彩。
康熙原本意識一片混沌,忽然只覺一陣火焰炙烤著他的腦子,灼熱的溫如讓他痛不欲生。待得那火焰消退,他終于清醒了過來。一睜開眼,便看見了錦瀾。還是同樣的容顏,卻恍如隔世一般。
康熙剛要開口,錦瀾便伸出手,捂住康熙的嘴,笑道︰「我說過救你的。別說話,福全就在外面。」康熙點了點頭,錦瀾松開手。壓低了聲音︰「小玄子,容若昨兒在宮外遇到了我阿瑪,向太皇太後求得了令牌。如今三千羽林軍已經在我們腳下了,今晚動手。我們必須搶在福全逼你寫禪位詔書,並昭告天下之前動手。在這之前你還需裝著被藥控制的模樣。」
康熙並沒听清後面的話,只輕輕攥著錦瀾的手,聲音溫柔︰「你許久不叫我小玄子了。」錦瀾咧開嘴笑道;「你若喜歡,我以後天天交給你听。」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錦瀾連忙縮回手,調皮地眨了眨眼。康熙又恢復那痴痴迷迷的狀態。
福全大笑著入了屋子︰「瀾兒,本王大事可成了」
「怎麼了?」
「本王終于說動了明珠,只要他領頭,定然百官歸順。今晚便教康熙寫下禪位詔書」
「好啊。」錦瀾笑著瞧著福全,「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多年媳婦熬成婆?」
福全笑著捏了捏錦瀾的臉蛋︰「本王是熬成了皇上。你放心,只要本王一登基,立刻封你為皇後。」錦瀾只笑著不應。這話說得著實孩子氣,當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的。否則康熙也不會對宮中那些女人一忍再忍。
錦瀾轉了話題,疑惑道︰「對了,這幾日怎麼不見朱方旦呢?」
「他啊,近日也不知怎的,總是頂撞本王,本王罰他閉門思過了。」
「這哪能怪他啊。你想啊,你春風得意了,江山美人入懷。他還是光棍一條,想想都傷心。得江山要緊,可也別忘了功臣才是呢。」錦瀾打趣他道。
福全恍然大悟般道︰「怪不得,許是本王未許諾他得江山後的獎賞,他心生怨憤了。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那還不快請他過來,順便幫我一同想想這詔書該怎麼寫。」錦瀾對康熙使了個眼色,康熙便木然起身走到書桌前。
看著傀儡般听話的康熙,福全心中頗為歡喜。笑著令阿楓親自去請朱方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