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錦熙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加長大結局 紫禁之戰

作者 ︰ 墨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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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靜謐得有些詭異。雖然點著爐火,可朱方旦還是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寒。許是最近酒喝多了,傷了身子。錦瀾正耐心地幫康熙磨墨,眉眼間盡是淡然。

康熙用小楷寫著詔書。朱方旦口述,錦瀾只在一旁看著。原本由于迷心蠱的作用,錦瀾須得自己在心中復述一遍。但如今康熙已經清醒,便自己寫著詔書。

福全處理完外面的事,回到養心殿。他拍掉衣上的白雪,江宛上前幫忙取下衣衫,拿去烘烤。福全搓著手跺著腳跑到爐火邊,伸著手烤火。原本他大可以待在西暖閣里不出來,但錦瀾不願去,他也只能連帶著所有公務搬到養心殿來。

錦瀾捧著墨跡未干的詔書走到福全身前,笑道︰「小全子,你瞧,詔書寫好了。」福全湊過去掃了一眼,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瀾兒,這詔書」

「詔書怎麼了?」

「詔書內容寫得極好,只是」福全無奈地看著錦瀾,「詔書如何確實漢字寫成?我們可是滿人。」

「你們是滿人,我和朱方旦可是漢人。」錦瀾無奈地攤開手。

「所以還得本王親自來。」

朱方旦樂得清閑,便在院中閑庭信步,順便賞賞雪景。園中景致都是精心雕琢布置,雪景之下更顯粉雕玉琢。忽然,朱方旦瞥見小門處有一個人影一閃。朱方旦心下好奇,便跟了過去。原是那小宮女容宛,鬼鬼祟祟地從小門跑了出去,不知是去做什麼。

福全和朱方旦早就覺察出這小宮女有異狀,但礙于錦瀾的情面,便只是防著,並沒有拆穿她。朱方旦本想上前捉住那小宮女,但不知為何卻遲疑了,任由那小宮女跑遠了。

蘇錦良近日心情頗為郁結。那日福全讓她將姐姐帶去辛者庫,她便照做了。那之後,姐姐便不願再見自己。她思前想後,總算理清了事情的大概。想來福全和姐姐之間的博弈也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只是,以福全那麼聰明,疑心病又那麼重的性子,姐姐對他的反意,他又如何察覺不出來?

想必,也是因為他自己騙著自己的緣故吧

如此想著,蘇錦良心中一陣酸澀。原來她為他做盡一切事情,他愛姐姐還是那麼深。說到底,他從來都只是利用她,也只有她自己這麼傻才會信他。

蘇錦良一時走神,不知不覺已經走入了桃園之中。那是赫舍里皇後生前留下的桃園,尋常人不得入內。康熙雖然病著,但他下過的命令卻沒人敢違抗。這便是君權

想當日,蘇錦良便是在這園中跳了一支舞。那支舞,蘇錦良練了許久,原本是想給福全看的。可如今,想來也是無望的。身邊的宮人都留在園外不敢入來。蘇錦良忽然聞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隱約還能听見兵甲踫撞的聲音。

蘇錦良連忙隱了身形,躲在一棵樹後面。原來是養心殿那個宮女容宛,平日里見她愣頭愣腦的,可此刻卻鬼鬼祟祟。容宛身側還立著個人,蘇錦良仔細瞧去,忽然大驚失色。那人竟是容若。

容若和江宛敘了幾句,因為距離太遠,蘇錦良听不清他們說什麼。忽然,蘇錦良瞥見,容若身後的樹竟緩緩移了開來。一個大洞露了出來,緊接著一人身披盔甲從洞中躍了出來。蘇錦良心下更驚,這不是早已舉家前去江南的墨冉?他為何在此處?

這些人平日都與錦瀾交好,他們此時聚集,必定是為對付福全而來蘇錦良身子卻沒有動。她難道要再一次出賣姐姐嗎?可福全他要做的事,一旦不成,便是死路一條。思及此處,蘇錦良便再也立不住,提著裙裾退了出去,便轉頭飛奔。

容若和墨冉二人正相談當晚的行事,江宛四顧著防止有人偷听。忽然瞧見一襲緋紅的身影,頓時心下大驚。但那身影轉瞬即逝,江宛立刻將此事告訴了容若和墨冉二人。兵已經備下,容若和墨冉當即決定提前行事

康熙擱下筆,錦瀾瞧著滿紙的滿文,一字不識。福全拿著詔書,喜不自勝。大聲用滿文讀了一遍,大笑著對錦瀾道︰「瀾兒,本王終于心願得嘗,以後便可江山美人兼得。真是夫復何求啊」

錦瀾只笑了笑,暗暗握緊了康熙的手。忽然,福全收起笑意,仔細瞧著詔書上的滿文。錦瀾心下緊張,以為康熙耍小聰明,有所篡改。便問︰「內容有什麼不對嗎?」。

福全猶疑地瞧著錦瀾又瞧著康熙︰「內容同本王敘述得一致。只是瀾兒,你何時學會的滿文?」

「我沒學過啊,西夷和倭人的語言倒是略通一些。」錦瀾不明福全為何如此問。福全將那張詔書鋪陳在錦瀾面前︰「那麼你如何將這些轉述給玄燁?」

錦瀾說不出話來。一時大意,竟然便遭到了福全的懷疑。福全瞧著康熙,冷笑︰「你也不用裝了。」錦瀾握緊康熙的手,剛要站出來,即便是無理取鬧也須得拖延些時間。誰料,康熙面上忽然綻出笑意︰「王兄好眼力,我不過剛恢復神智,當日便被拆穿。」

「恢復神智又如何,還不是階下囚如今宮中所有禁衛都是我的人,憑你們二人還想翻天不成?」

康熙並不回應,錦瀾也低了頭不語。忽然,屋外傳來一陣喧鬧聲。福全皺起眉頭,不多時,朱方旦便領著蘇錦良入了殿內。蘇錦良瞧著康熙和錦瀾都在,不由得心下一驚。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等關鍵時候,她來此處做什麼?福全此刻可沒有閑情去管她那些小兒女情緒。蘇錦良咬著唇,五內翻騰。終于,她上前一步,攥緊了福全的衣袖,艱難地道︰「姐姐姐姐她在宮中埋下了伏兵」

錦瀾和康熙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瞧著蘇錦良。蘇錦良不敢去看錦瀾,低了頭。福全回過頭,親耳听到這個消息,福全還是覺得一陣心痛。原來從始至終,她都是站在康熙這一邊的

朱方旦擔心福全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連忙擋在了錦瀾和康熙身前,勸道︰「王爺,此時最重要的是部署好一切,以備萬全。」福全並不理會朱方旦,只瞧著錦瀾,冷聲道︰「皇宮密道地圖在何處?」

錦瀾抬眼瞧著福全,目光中不起任何波瀾︰「地圖不在我手上。我已經將它交給需要它的人了。」福全冷笑了一聲︰「你不給本王也無妨,本王一宮一宮地搜」

「你是想詔告天下你的謀朝篡位麼?」

「本王搜宮只不過因為宮中來了刺客,何來篡位一說。錦妃娘娘多慮了。為了娘娘和皇上的安全,今夜便不要離開養心殿了」說罷對朱方旦道︰「你留在此處看著他們。」便頭也不回離去。

康熙和錦瀾二人坐在里間,朱方旦和蘇錦良便在外屋。事情到了此番關頭,兩人倒是靜下了心來。

「瀾兒,你的部署朕已經料到大半。只是一點,你阿瑪不是戰死了嗎?」。

「福全在施瑯軍中安插了內線,我阿瑪識破了那內線的身份。便故布疑陣,在海戰之中跳下了海。但其實早就在附近一處礁石背後設下小舟。我阿瑪水性不好,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上了小舟。那之後,他便藏了起來。有人要他的命,顯然是有更大的圖謀。他秘密聯絡過容若,是以我才讓哥哥帶著全家避去江南,也是為了接應我阿瑪。」

康熙握著錦瀾的手,輕撫著她憔悴的面容,心疼道︰「這麼多日,辛苦你了。瀾兒,此番事情結束之後,咱們重新來過。」錦瀾笑了笑,面頰貼著康熙的手。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連番重創,怕是傷到了骨子里

「小玄子。你可以答應我一些事嗎?」。

「只要你說,朕能辦到的,都會替你辦到。」

「第一件事,若此番我們勝了,別殺福全。第二件事,錦良也只是關心則亂,別降罪與她。第三件事,照顧好紫陌姑姑,溫如,還有我們的禛兒。」

康熙掩住錦瀾的口︰「只要你活著,朕什麼都肯答應你。」

忽然,錦瀾只覺腳下一陣響動。朱方旦似乎也听見了,跳進屋內。卻見地磚一移,露出一條幽深的地道。緊接著容若和墨冉從地道中率先跳了出來。朱方旦意識到不妙,立刻拉上蘇錦良出了門,同守在門外的仲世達匯合。

不多時,屋內便立刻幾十名侍衛。容若領著侍衛跪在康熙面前︰「微臣來晚了」

康熙扶起容若︰「不晚朕同你們一起殺出去」

「皇上萬金之軀,切不可以身犯險。」

墨冉見了錦瀾,也顧不得這麼多眼楮看著,一把握住錦瀾的手,關切道︰「妹妹,你可還好?」錦瀾笑了笑︰「我這不是好端端站著。雲歌和額娘可都還好?」

「姐姐是說我麼?」羽林軍中一人掀開盔甲,跳了出來。錦瀾吃驚地看著雲歌︰「你如何也來了?」

「阿瑪和額娘也來了。只不過他們在姐姐宮中呢。」

容若打斷他們的話︰「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們殺出去」錦瀾咬著唇,心下不舍,接過雲歌的盔甲,親手幫他戴上︰「一定要好好的」雲歌點了點頭,笑著拍了拍胸脯︰「我們烏蘭台家滿門忠烈,絕不會給姐姐丟臉」說著便和容若一同沖了出去。

屋外立刻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兩人都是坐立不安。而此刻,其他宮中妃嬪早已接到了墨冉的通知,大難之下,眾人竟是出奇地團結。福全要來搜宮,卻遭到了不少阻撓。

佟佳貴妃更是支撐著病體怒罵眾侍衛,宜妃則直接一把鞭子橫立在宮前,掩護宮內正陸續從地道出來的侍衛。

但福全發現得早,一番激戰之後,御林軍竟被他消滅了大半。局面很快掌控好。福全帶著阿楓一同趕回養心殿,各宮羽林軍殘部也向養心殿匯集。

兩股勢力終于在養心殿前展開了最後的決戰。康熙和錦瀾听到外面情勢有變,深知此刻不能再做縮頭烏龜。康熙便拉著錦瀾的手,一把推開養心殿的大門,立在門前。

原本被殺得士氣有些頹唐的羽林軍立刻士氣大振,雲歌高聲道︰「為了皇上鏟除逆賊殺啊」羽林軍一陣激奮,以少敵多的局面,竟和侍衛形成僵局。雲歌奮力搏殺著,無奈侍衛的人數遠在他們之上。不多時,雲歌忽然手臂一痛,被砍了一刀。他負傷,一把撕上的衣衫,將刀和手捆在一起又殺了進去。

墨冉擔心雲歌,便且戰且向雲歌靠攏,兩人背靠著背,四周全是敵人。兄弟兩人平素間雖然不那麼親密,但此時此刻卻能並肩作戰,終究是血濃于水。

朱方旦則和福全聚在一起,兩人皆是越戰越勇。康熙和錦瀾立在門口,君威猶在,竟沒有侍衛敢真的先對康熙動手。阿楓瞧見這情形,立刻撲殺了過去,康熙一個前沖,將他頂開。旋即翻身,一個劈手多邊一名侍衛的刀,就勢抹了那侍衛的脖子。

兩人便混戰了起來。福全忽然退了一步,一個呼哨,牆頭立刻冒出幾十把弓弩來。錦瀾情知不妙,大叫了一聲︰「小心」那些箭便長了眼一般直沖羽林軍射來。

局勢瞬間一面倒,福全那邊人數優勢,又有部署。他們此戰幾乎是輸定了。忽然,墨冉瞥見一枚箭矢直沖雲歌而來,傾身上前,噗地一聲,箭沒入了墨冉的身體。雲歌一回頭,便見墨冉緩緩地倒下,又悲又怒,一只手扶住墨冉,另一只手奮力砍殺著。

箭矢無情,不多時,雲歌也身中了一箭。錦瀾瞧在眼中,真是五內如焚。忽然,她瞧見一只弓弩瞄準了康熙,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錦瀾飛身撲向康熙。

天地間仿佛都靜了下來,只剩下利箭破空的聲音,隨後是箭沒入身體的聲音。福全手下一滯,康熙也頓住了。錦瀾緩緩倒下,康熙抬手抱住了她,心中悲痛。

「瀾兒」康熙只說了一個字,便再也無法出聲。

錦瀾只是沖著他笑了笑,口中鮮血涌出。這一箭穿胸而過,那樣的力道貫穿之下,怕是神仙難救。

福全停了手,只覺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義一般。亂箭從他身邊擦過,他都渾然不覺。錦瀾嘴角流著血,顫抖著伸手撫上康熙的面頰,眼中滿是眷戀︰「小玄子,要好好照顧好自己。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不你答應過朕的朕不許你走若你死了,朕便殺了你身邊所有的人殉葬」

錦瀾笑了笑︰「別說傻話小玄子我」錦瀾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喘上一口氣,「我愛你。記得要忘了我我本就不該來這個世界的」

「你怎麼會不該來若是沒有你,朕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康熙緊緊抱著懷中人,九五之尊,萬人之上的帝王,此刻卻像個孩子一般哭泣著。

福全心中一陣絞痛。他忽然憶起那日錦瀾問他的問題,江山美人若只能選一個,他會選什麼。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他心里的答案,可是卻永遠地遲了

福全丟掉手中的劍,跪了下去。朱方旦順勢大叫了一聲︰「我們投降」阿楓正和容若纏斗,忽然听見這句話,以為朱方旦叛變,抬手將刀甩向了朱方旦。一切都在剎那之間,那把刀直插進朱方旦的胸膛。

所有人都沒有回過神的時候,便听到宮門口一聲慘叫︰「不要——」接著,一個碧色的身影撲了出來,亂軍之中直沖向朱方旦。

血模糊了朱方旦的眼楮。溫如抱著朱方旦的頭,哭道︰「你騙我,你說要和我永遠一起的」

朱方旦擠出一絲玩世不恭的笑來︰「我本來就是個神棍。溫如,我這樣的人死不足惜,也不值得你為我傷心。忘了我吧。」

溫如抱著朱方旦,忽然俯身下,做了她此生最為大膽的一件事。千軍之前,她溫柔地吻了吻朱方旦的漸漸冰冷僵硬地唇。那漸漸冷卻的溫度,卻已經是她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溫暖

阿楓方看清福全的情狀,便被容若手起刀落,當頭劈下。主帥投降,仲世達立刻倒戈,大叫了一聲︰「都放下刀」稀稀落落的戰斗停了下來。仲世達不甘心地瞪了福全一眼,他不明白,明明就快要贏了,他卻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了這唾手可得的勝利

康熙抱著錦瀾緩緩地起身,面上再無表情。福全抬眼看著康熙,眉眼盡是淡然︰「你殺了我吧。我輸了。」與他來說,天地萬物都再無牽掛。

「朕不殺你。朕答應了瀾兒不殺你。殺了你真是太便宜你了朕要你一輩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聲音回蕩在養心殿的上空。大雪靜靜地落下,白色覆蓋了一切的鮮血和污濁。康熙第一次真正地體會到,帝王之位,其實是由無數鮮血鋪就而成。天地之間漸漸歸于空茫,只剩下他一人獨立在這荒涼苦寒的紫禁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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