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吏畏者，廉也
蕭宸買好水果回去的時候，老韓已經接了黃睿趕到醫院，和黃睿一起來的還有兩個警官，很顯然這兩名警官已經知道了蕭宸的身份，所以說話還是很客氣的。不過即便如此，蕭宸還是可以看出他們眼中的不滿。
實際上燕微雨的傷並不嚴重，醫院照片之後表示只有兩處骨骼有輕微骨折，大約住院一周就能基本康復。蕭宸和兩名警官得知消息都很是松了口氣，之後蕭宸便讓黃睿去預付了五千塊錢的醫藥費，然後驅車前往棉紡廠。
臨走的時候蕭宸還給燕微雨打了個招呼，說晚上下班再來看她，不過燕微雨對蕭支書的關心嗤之以鼻，根本沒理他。蕭宸自問對此事負有責任，只能選擇性無視燕微雨的鄙視。
棉紡廠的領導在經委的通知下，昨天就已經在廠區門口掛了大紅條幅，上書「熱烈歡迎區委領導來我廠指導工作」，廠區門口甚至還擺上了兩排干干淨淨地塑料花藍，不像迎接領導，倒是頗有過節的氣氛。
蕭宸的桑塔納出現在棉紡廠大門口的時候，在經委正副主任郭開明、羅榮清的帶領下，棉紡廠正副廠長以及各科室的領導一下子迎了過來。
老韓對待這種事情極有經驗，根本沒把圍過來的人看在眼里，剎車都沒帶一個，依舊往前面開了一截，在廠區大門下才把車停下來。一群迎接蕭宸的經委和棉紡廠領導經驗也十分豐富，圍是圍了上來，卻正好留出了一個車寬，讓桑塔納往前一些才停住。
桑塔納一停下來，黃睿立刻開門下車，麻利地幫蕭宸打開門，嘴里說道︰「蕭支書，到了。」那樣子看上去就仿佛蕭宸不知道棉紡廠到了一樣。
蕭宸從車里一出來，沒有見過他真人的人全部訝然一驚。都听說了這蕭支書年輕，想不到竟然年輕成這樣！如此二十多歲便做了縣委副支書，日後的前途如何得了？不禁下意識里對蕭宸多了一絲畏懼。不過轉念又想，這麼年輕的副支書，肯定沒下過什麼基層，要哄這樣沒經驗的領導，那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麼？這倒是個好事。
「蕭支書好。」郭開明領著一干人等分別過來，一齊問好。蕭宸笑著環視了一下，道︰「市里為爭創全國文明衛生城市在搞活動，路上堵得很，發生了一點小意外，耽誤了各位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啊。」
眾人自然連說無妨，然後蕭宸便和郭開明、羅榮清以及幾個夠級別的廠長、副廠長分別握手。棉紡廠的廠長叫魏生金，本來「生金」是個好名字，正適合企業家，只可惜這位姓得不巧，名字咋一听好像在喊︰「喂，神經！」再一听，更經典了︰「衛生巾！」
蕭宸強忍住笑意，跟他握了握手︰「我听說生金同志自小就在棉紡廠長大，參加工作以後，在棉紡廠兢兢業業，一干就是二十年……黨和國家正是因為有一大批這樣的同志，我們的祖國才得以健康快速地發展，越發的欣欣向榮啊。」
「蕭支書過獎了，這都是應該的，應該的啊。」
魏廠長一听蕭支書表揚，手里的勁都大了幾分，拉著蕭宸的手不斷地晃，要不是這位臉上果然一副激動不已地樣子，蕭宸簡直恨不得甩手。
郭開明卻是個玲瓏人，一眼看見蕭宸雖然在微笑，但眼角卻隱隱有一絲不耐，連忙偷偷踢了「女性專用」廠長一腳，嘴里笑道︰「蕭支書，眼下已經到了中午，我看我們還是先吃了飯，下午再研究一下關于棉紡廠職工停薪留職的事情，您看怎樣？」
魏生金同志被郭主任一提醒，也立即反應過來，忙道︰「對對對，蕭支書，您是第一次來我們棉紡廠，我們怎麼也得盡一盡地主之誼。我們已經在君悅飯店……」
「那好，我們就在廠里的員工食堂用個午餐，正好我也想看看工人們的伙食情況。」蕭宸忽然微笑著把話頭接了過去。
魏廠長一愣︰「員工食堂？」
蕭宸點點頭，笑容看上去還挺和善，不過語氣就有些難以捉模︰「是啊，員工食堂。怎麼，員工食堂不歡迎我？」
魏廠長眼神朝已經站在蕭宸身後的郭開明挪了挪，郭開明連使眼色，魏廠長這才陪笑著道︰「怎麼會……不過員工食堂不知道蕭支書要檢查，也沒做個準備……」
蕭宸的臉色就有些沉了沉，皺眉道︰「怎麼，員工食堂不做準備，就見不得人了？」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魏廠長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這話怎麼說的來著，太沒水準了，忙解釋道︰「主要是沒準備什麼菜。」
蕭宸就笑了笑，擺擺手︰「你們幾千號人的廠子，食堂加……二三十個人吃飯，就能少了飯菜啊？那你們這個後勤工作可是有點不到位了。」
魏廠長抹了抹額頭的細汗，賠笑道︰「蕭支書批評得是，我們今後一定注意……」
「嗯，注意就好。」蕭宸點點頭，微笑道︰「那我們這就過去，不耽擱了，好吧？」
魏廠長自然不能說不好，便頭前帶路。一邊領著路一邊為蕭宸介紹廠區的情況，什麼「這棟樓還是八三年建的」、「這兩側的樹還是以前張支書親自帶人種的」……
他嘴里為蕭宸解說著，心里卻有些納悶，自己今天說話怎麼這麼失水準，好像一看見蕭宸，尤其是他拒絕去君悅飯店吃飯之後，膽子就小了不少一樣。
他不知道，貪官遇見比自己地位高的清官，從來都是這副表現。蕭宸拒絕在飯店就餐，而要去員工食堂，這就讓他下意識里發現，從前對付上級領導的辦法在今天恐怕要失效了。因為有這樣一層擔心，自然就會有些亂了方寸。
他使了個眼色，另外兩名副廠長聞弦歌而知雅意，連忙上來一點，開始接任他的「接待工作」，他自己則落後了半步，湊到郭開明耳邊，小聲問道︰「郭主任，這下怎麼辦？」
郭開明一時也沒有好辦法，皺了皺眉，斟酌了一下，也小聲回答道︰「蕭支書新官上任，可能要樹立一下廉潔的形象，所以不願意去飯店。我看你這樣吧，反正飯店的飯菜已經訂好了，你趕緊吩咐人，等蕭支書一到食堂，立即把飯店的飯菜接過來，直接上！……這也是免得浪費嘛，你說是不是？」
魏生金眼前一亮︰「還是郭支書高明，我立即讓人去辦。」
郭開明眯著眼楮，一副那是當然的模樣。
羅榮清在背後听著，不以為然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