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支書一怒
廖家的人此時已經明顯的感覺到派出所警官們的態度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對面徐家的大部分人也還是繼續被扣押在這里，但自打徐菲被請上二樓柳所長的辦公室，警官們對徐家家人的態度就和氣了許多，而就在剛才，徐菲的父親徐景程也被請到了柳所長的辦公室去吹暖氣去了。
柳所長則緊急跑下來吩咐人打掃院子，整理內務、著裝，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廖大川畢竟是社會經驗豐富的老油條，這時候已經品出一點不對勁的味兒來了，這是在迎接領導吧，但柳所長對現在雙方的態度，有些偏啊。
其實剛才廖忠毅沖動之下打了徐菲，這在廖大川看來實在是非常不智的行為，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在他的觀念里面，兒子做錯了事情，老子豈能不兜著？再加上當時那一下子下去，徐家的人也一下子就炸開了，場面很快就混亂起來，他也想不了那麼多，只有操家伙就上了。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廖忠毅有個表弟，今年走了些門路，到了區委做保安，區委里面的一些傳聞，保安听得多了。徐菲前後跟兩個主要領導都出現了「緋聞」，廖忠毅的表弟自然就知道了，就有一次私底下把情況跟表哥說了。廖忠毅听了，氣得發抖，徐菲雖然看不上他，但他自認為徐菲的父母已經是把事情答應下來了的，上次送的「三金」徐菲的母親可是代徐菲收下了的。
問題是這件事情徐菲不知道，她原本雖然很不喜歡廖忠毅，但礙于面子，還沒正式跟父母說明，是這次從嶺南回來之後，她才下了決心，打電話給她媽媽，要他們把廖家回絕了。
但徐母不知道女兒到底是什麼心思，在她看來，廖忠毅這孩子不錯啊，家里條件又好，自己開的摩托修理行生意也好，是個金龜婿呢，這麼回絕了，未免有些不舍。于是徐母就打電話給徐菲，說她最近身子不太好，想看看她。徐菲一听媽媽身子不太好，自然周末一得空，立刻就趕回來看望了。
哪知道徐母打的主意是給女兒和廖忠毅再說合說合，看能挽救一下不。這下麻煩就來了，徐菲到了家里，一看廖忠毅還在，心里就有些不高興，不過想想畢竟是自己先提的「分手」，便不好表現出來。徐母拉著他們兩個說了一會兒話，就招呼家里今天過來的其他親戚去了。——徐家一大家子都是這里的人，大家住得近，經常串門。
徐菲跟廖忠毅又哪里有什麼共同語言？雙方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冷場了，徐菲猶豫了一下，感到母親這邊可能沒有把自己的意思跟廖忠毅說起，就自己提了出來。這一提，就把廖忠毅的火氣點了上來。廖忠毅冷下臉，說︰「我雖然既不是宣傳部長，更不是區委支書，但我們家聘禮你們都收了，現在才反悔，真當我姓廖的是個泥菩薩，隨你們怎麼捏弄嗎？」
徐菲一听這話，又氣又怒。她心里本來就為這事情煩惱，還被廖忠毅這麼一提，讓她覺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覺得她水性楊花一般，這以她的性子如何接受得了，心里反正對廖忠毅宣判了死刑，連跟他解釋的心思也沒有了，直接叫他走人，並說東西她自然會要媽媽退回去。
廖忠毅感到自己被嚴重的戲弄和侮辱了，因為徐母是要他來跟女兒「好好談談」的，而徐菲則毫不猶豫地回絕了他，這讓他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傷害。他總覺得，第一次跟徐菲見面的時候，她對自己的態度還是不錯的，而後來之所以會發生變化，定然是因為她見異思遷，貪圖那宣傳部長和區委支書的權勢地位，所以就對自己冷落了起來。他卻沒有想過，哪個第一次跟父母給自己介紹的對象見面的姑娘臉色會太差，就算有所不滿，也只好先藏在心里，以後再找機會婉拒或者回絕。
有這麼一種成見在心里，廖忠毅便有一種被徐菲背叛、甚至好像帶了綠帽子的感覺，看著徐菲冷艷的面容，想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把這迷人的嬌娃壓在身底下盡情享受，廖忠毅心里的怒火終于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就是十足力氣的一巴掌甩了過去……
廖大川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莫非兒子說的情況是真的？這事情若是真牽扯到了什麼宣傳部長，問題可就大發了，而如果連新區委支書都牽連進來，廖家因為這一巴掌面臨的後果……
他心里連忙祈禱︰「陳支書啊陳支書，您可趕緊來救命啊。」原來剛才派出所的人趕到徐家的時候，廖大川就趕緊聯系了陳支書。
或許是他的祈禱有效，一輛深藍色桑塔納轎車在派出所門口鳴了一聲喇叭，然後開了進來。廖大川放心了一大半，心想陳支書來了，自己應該算是有救了吧？
西雲夢農場的陳齊支書從車里下來的時候，面色陰沉，冷冷地掃了院子里徐廖兩家的一干參與斗毆的人等，一句話沒說，直接往樓上走去。廖大川剛想喊一聲陳支書，提醒陳支書自己在這里。但看陳支書的樣子，廖大川又把話給吞了回去，陳支書不說話，也不朝這邊看，看來是不想自己現在叫他的。他想了想，也覺得應該是，現在就讓別人知道自己跟陳支書關系匪淺，一會兒陳支書幫自己說話的效果就要差一些了。
陳支書走到樓道口，卻見到柳所長正從上面下來，陳支書一看見柳所長，當時就板起臉色，嚴厲地道︰「柳成學同志，你這是怎麼辦事的？廖廠長……」
「陳支書！」柳所長打斷陳齊支書的話，使了個眼色給他，然後嚴肅地道︰「我有重要線索向支書匯報！」
陳齊支書心中微微一動，柳成學這個老好人，居然也敢打斷自己的話了？再看柳所長的眼色，心里猶豫，莫非還有什麼別的內情？
當下點點頭，壓了壓怒氣，道︰「嗯，你過來，單獨匯報。」
柳成學就和陳支書走到一邊，小聲跟陳支書匯報起來。陳支書先前還是臉色嚴肅地听著，到後來越听越心驚，到最後，大冬天的居然臉上都出了汗。他從兜里模出一條手帕，抹了抹臉上的汗珠，拉住柳成學的手，聲音有些發抖︰「老柳，這次，這次真是多謝你提醒了，這份情，我承了，改天請你吃飯……你的意思是，蕭支書跟……」他指了指柳成學辦公室的位置︰「那位，真的是關系……哦，真的是關系親密的好同志？」
柳所長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
陳齊支書再抹了抹額頭的汗珠，點點頭，眼珠亂轉，想了想，忽然大聲道︰「這樣的事情，性質極其惡劣，必須嚴肅處理！柳所長，你做得很對，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對第一個肇事者進行嚴懲！後面不分是非，參與肇事的人，也要追究責任！在法律面前，絕對不能講什麼情面！必須切實維護公理正義，還受害人一個公道！……嗯，這里的事情你先處理，我……我去處理一下別的事情，一定要妥善處理，知道嗎？」
「是！支書，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嚴肅辦理！」柳所長心里想笑，自己這下子幾層護身符在腦袋上貼著，就算肯定是要挨罵的，但起碼不會有大事了啊。再說這件事如果辦得好，說不定還得算有功呢。
陳支書莫名其妙地訓完話，二話不說就要走人。這時候審訊室里忽然傳出兩聲慘叫，廖大川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陳支書的「大計」，大聲叫道︰「陳支書！陳支書！我在這里啊！您要救救小毅啊，他們在打小毅……唔啊！」他正在叫得歡，身後的警官卻已經得了柳所長的眼神示意，一大腳過去，嘴里喝道︰「老實點！咋呼什麼！哪個準你說話了？！」踹他的這警官二十七八歲，個子魁梧，一腳下去哪是廖大川扛得住的，當時就撲在地下，跌了個狗吃屎。
陳支書看在眼里，卻一句話沒說，直接調頭，匆匆上車走了。
廖大川憤然起身，正想仗著陳支書的虎威吼著警官幾句，哪知道背後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被他視為救星、倚仗的陳齊支書卻是直接驅車走了，廖大川嘴唇流著血，剛才磕掉了牙齒也顧不得了，只是望著陳支書的桑塔納消失在眼前，心里一陣冰涼。
審訊室里除了剛才傳來了兩聲淒厲的慘叫，現在卻又沒了一絲聲音，這讓廖大川和廖家眾人越發心生不安，廖大川顧不得牙齒磕掉，嘴唇撞破，站起來大聲問︰「我兒子怎麼了？我兒子怎麼了？你們刑訊逼供！你們打人！我要告你們！」
剛才踹他的那警官哈哈笑了笑，又是一腳踹過去，第二次把廖大川放翻在地，然後俯身問道︰「你兒子怎麼了，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說我們刑訊逼供，我們打人……你有證據嗎？你別說你嘴上的傷，那是你們剛才斗毆的時候傷的，要不是剛才我們及時趕到，指不定這會兒你已經被亂拳打死了！你還誣賴刑事警官，你真是不可救藥啊。」
「你踢我……」廖大川哼哼唧唧還不肯服輸。
「我踢你？」那警官站起來，朝徐家的十幾個人問道︰「你們看見我踢他了嗎？」
徐家的人一愣，回過神來，一個個群情激奮︰「沒有！」、「明明是廖大川個狗東西襲警！」「他想跑，打警官了！」
那警官滿意地點點頭，又俯身對廖大川道︰「听見沒？你別說你們家的人看見了，你們家的人，證詞不算的。」
廖大川看了看周圍的情形，一顆心直接沉到谷底，他這次是真的明白了一件事，兒子那一巴掌，今天算是要把廖家打回原形了。他心里一下子恐懼起來，當初他沒當廠長之前，一直是做保衛科長，從來只有他帶人打人的，深知打人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這些搞審問的警官大可以把人打得半殘，但卻驗不出一點傷來。而且這警官說得對，剛才他們斗毆在前，誰知道身上的傷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時，兩輛涂裝了藍白兩色和警徽的轎車出現在派出所門口，派出所大門是打開的，那兩輛轎車直接開了進來，在兩輛轎車後面，還跟著兩輛藍白涂裝的依維柯警車，轎車停下的時候，派出所里所有的刑事都已經立正敬禮，柳所長一溜兒小跑來到前面打頭的那輛車前，對著里面出來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警官啪地一個立正敬禮︰「西雲夢農場派出所所長柳成學報到！」
年輕警官臉色冷峻，回了個禮，直接問︰「受害人在哪？情況怎麼樣了？情緒如何？」
柳成學心里大叫僥幸，忙道︰「顧局，徐菲同志在樓上，我辦公室里，農場中心醫院的外科醫生在為她進行消腫治療，徐菲同志目前情緒穩定。」
顧樂微微松了口氣，表情還是很嚴肅，冷然點點頭，對身後的馬副局長道︰「老馬，你去看看第一肇事人，弄明具體情況，我們再商量一下怎麼回復……我先去看看徐菲同志。」
馬副局長臉色比顧樂還差，這事情可在他的領導範圍內發生的，「聯系西雲夢派出所」的責任，可是明確寫上他馬林的名字了的。
馬林副局長點點頭︰「顧局放心，我一定會問得明明白白的。」他那明明白白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萬一為這件事讓蕭支書對自己的印象上寫下了「不堪重用」的評價，那也未免太不劃算了，自己才四十出頭，可不能就此到頂了啊。
顧樂冷著臉往樓上走，至始至終沒有看院子里蹲著的兩家人。馬林副局長則是等顧樂一進柳成學的辦公室，立刻轉過臉來，問道︰「哪邊是廖家的人？」
一名派出所警官忙指給馬局長看，馬副局長點點頭，眼里露出一絲寒意，冷冷地吩咐身後剛剛從依維柯里下來的警員道︰「全部帶上車，押回區局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