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叫的明明是同一個人!
清瘦的身影,個子高高、簡練的短碎發、面容清秀冷淡。黑色的短款襯衫,緊身牛仔褲,矮幫鉚釘靴,悠然的倚在一輛跑車的車門上,白蔥似的手指尖兒上,做著美美的指甲,連夾香煙的動作也是一派的自然,賞心悅目的同時,看著既野性又狂傲!微風拂來,隱約還能看見那右耳上方一刻閃閃發亮的耳釘,在越接近陽光的地方,越加的耀目——
一模一樣的面容,一模一樣的身段,可那打扮,那氣質,那感覺,簡直詭異!
初錦比較失控,很是沖動的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七七,你怎麼在這兒?我們找你找瘋了你知道嗎?」為了初七,前段時間她和覃昱幾乎都鬧得分房睡了。
可是,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將初錦的手掰開,面無表情的微啟雙唇︰「小姐,我們認識嗎?」
初錦震驚的望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十七,是你嗎?」滕曼也趕了過來,疑惑的打量著跟前的女孩兒,沒錯,除了她冷若冰霜的表情,其他都是蘭十七的模樣啊!
「誰是十七,我叫初七,你,又是誰?」
三個人,形成鼎立之勢,不斷的打量評估著彼此。
她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或者開玩笑,這點認知讓初錦異常的挫敗。
初錦依然不死心,只不過是失蹤了幾個月而已,她居然就認不出來自己了?「七七,你怎麼了,我是你姐啊,我是初錦!我——」
「認識?」僅僅只是兩個字,便將初錦要說的話給打斷。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朝向清澈嗓音的來源,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的臉,俊朗秀逸的面容,眼底彌漫著珀色光彩,瀲灩無比,如同一潭秋水,深不可測——直直的在滕曼和初錦間打了個圈兒,又轉回到初七的身上,眉眼瞬間轉為鋒利冷魅。
滕曼不由自主的打個冷戰,明明已是夏季,艷陽高照,這男人的周身卻散發出一股卓絕冷然的氣息,讓人仿若置身于冰庫的門口,承受著冷暖交替。
這女孩子也許真不是十七,她那樣單純,怎麼可能接觸到這樣深沉的男人?
初錦較之剛剛的慌亂和心焦,已經恢復了一絲冷靜,可她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初七一刻。
「我們大概是認錯人了,不好意思。」
滕曼只是蹙了蹙眉,並不說話。
兩人正打算就此離去,那男人卻又再次開口︰「你們沒有認錯,她確實是初七!」
滕曼心頭的疑惑更甚,她瞅了瞅邊上的初錦,顯然,她已經料到是這樣子的結果,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只是淡淡的看著初七,想要從她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的破綻。
可是沒有,甚至沒有一點點的波瀾,那雙冷然的眼,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
「既然是朋友,那不如敘敘!」男人的口氣,哪里來的邀請,分明就是脅迫。
滕曼心頭咯 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不是我們要找的人,認錯了——」滕曼扯了下初錦的衣角,兩人轉身便要走。
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出現在她們轉身後的跟前三米開外。
滕曼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有些懵,初錦側過腦袋,在她唇邊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看來,我們要遭綁了。」
綁?綁架?!
滕曼挑眉,突然,她有些想笑,「我這輩子還沒遭過綁架呢,我們後面跟的保鏢呢?」
「顯然,已經被撂了——你怕嗎?」兩個女人跟聊家常似的,完全沒有半點受制于人的危機感。
「唔,那男人看著挺客氣的,可是,孩子呢,怎辦?」滕曼瞟了眼不遠處的奔馳商務車,那倆小不點還在里面蒙頭大睡呢!
初錦涌上一絲擔心,孩子,大約也逃不掉了,覃昱果然料想的沒錯,她就不該帶著他們出門。
兩人互有心里準備的對視一眼,果然,不一會兒功夫,有兩個女人將他們的孩子,一手一個給抱了過來。
滕曼登時感到很不悅,倏地轉身,將視線對準剛才那個男人,「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個敘舊法兒?」
那男人不說話,隨意的揮了揮手,便進到初七倚靠著的車里。
滕曼將暖暖往上抱了抱,孩子也許是累壞了,這樣折騰都不醒。
初錦嘆口氣,走到她邊上,「走吧,我為魚肉了,多說無益。」
「媽咪,姨姨,我們不回家嗎?要去哪里?」昊昊軟軟的童音帶著剛睡醒的朦朧,奇異般的撫慰了兩人稍顯焦躁的心。
「寶兒再睡會兒吧,媽咪踫到一個好朋友,過去聊聊天。」
滕曼只覺著,這條路真熟悉,鎖眉想了想,恍然大悟。
果然,不一會兒,四輛車子先後停在唐炎的莊園內。
滕曼越來越糊涂,怎麼又扯上唐炎?之前雖然也知道唐家的背景並不干淨,可是表面看來,倒也不至于涉黑,畢竟漂白不容易。
這個時段,唐炎並不在家,而他家里的管家是認得滕曼的,在吃驚的同時,也不敢多說什麼。
「坐吧,別客氣,溫太太,這里,你恐怕不陌生吧!」男人優雅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原來,他知道!
「你到底是誰,想要怎樣!」知道她是誰,甚至知道她和唐炎是相識的,這男人究竟意欲何為?
那男人極為冷魅,朝初七伸出手,將她一把拽到身邊,安置在沙發上。
「不是說了嗎,只是敘敘,你們,一個是初七的朋友,一個是初七的姐姐,對吧!」
滕曼沒有忽略掉那男人緊緊扣住初七手腕的動作,她不懂,男人的動作和神情,似乎讓她感覺到一種又愛又恨的情緒,還帶著一點試探。
「我說過,我們認錯了人,我只認識蘭十七,不認識她。」
一個男人,發現自己身邊的女人同時有著幾個身份,總是件不愉快的事。早知如此,不該給她增添麻煩的。
而邊上的初錦,此刻顯然也是這個想法。
「是嗎?溫太太,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哦,我好像忘記告訴你,我家七七,前些年調皮的時候,離家出走,用的,好像就是蘭十七這個名字!」
那男人戲謔的打量著初七,一雙眼異常銳利的不肯放過她臉上表情的一絲一毫。
初錦突然有些明白,這個男人帶她們過來的目的。竟會是為了初七?那他不就是——
「滿世界的人都在找安卿,沒想到,本尊居然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人,就是他,讓覃昱追蹤了這麼些年。
初七的臉色在寸寸龜裂,她緩緩的閉上眼,真的夠了——
「如果你是為了逼我承認,那麼你成功了,可以放她們走了嗎?」早知道這男人是不會無緣無故來北京,他的城府,不是見識過無數遍了麼?
初錦心里一驚,放人,只怕是不這麼簡單,費這樣大的周折把她們抓過來,如果不派點用場,豈不是很虧?
滕曼的眉頭鎖得越發的緊,為何她身邊的人,總是這樣復雜,從來沒有簡單的,每次她拿真心對待別人,卻一次一次遇見謊言,甚至遭受欺騙!
此刻的初七還沒有心思顧及到其他人的感受,她只想著,要怎樣,才能讓這男人放她們離開。
「七七,跟在我身邊這樣久,我的脾氣,我認為你多少是能模到一點的,你猜猜,我會怎麼回答?」安卿看向初七的眼色,暗含著一絲失望,暴戾,自他的眼底,一閃而逝。
「放她們走,有什麼,你沖著我來,安卿,你這樣的行徑,說出去也不怕同行笑話!都已經淪落到要靠綁架婦幼來得逞的地步了嗎?」
初七見服軟並不起作用,一火起,冷嘲熱諷的本性就暴露無遺。
然,這一次,他似乎並不為所動,反而笑的一臉梨樹冰花,「同行?你知道我是哪一行嗎?在你眼里,我不已經是無惡不作,罪該萬死了麼?再說,我放著眼前的捷徑不走,可一點不像是我的風格!」
是啊,這男人軟硬不吃是出了名的,是什麼事情只按照他的喜好來,唯我獨尊的性格更是體現在每一處。
「放心,男人之間的問題,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兩敗俱傷的事情誰也不願意去做,掃平了我的靈犀門,他溫景之也沒得到好處!」
莊園內,一時間顯得有些擁擠,先是李辛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嬉皮笑臉的跟滕曼打著哈哈,一會兒又逗逗小溫暖,他甚至都不敢去看滕曼的臉。
莫輕衣是跟在唐炎身邊的,她看上去怎麼說呢?行尸走肉一具!
在見到滕曼和暖暖之後,情緒完全不能控制,從李辛的身邊奪過暖暖,抱在手里始終不肯放松。
如果不是安卿那男人壓得住陣腳,滕曼真要懷疑,這個地方,可以搭台唱戲了!
尤其是在溫景之、覃昱和溫行昀到達之後——
場面混亂是可想而知了。
好幾天沒見到他人,好像整個人又瘦了些,不過精神很好,滕曼覺著自己拖了他的後腿,一直都沒敢抬頭看他。
倒是暖暖,在見到溫景之後,立馬不肯待在莫輕衣的懷中,蹦跳著,抱住他的腿,要他抱。
「爹地,你好久都沒有來看暖暖了!」小丫頭粉嘟嘟的嘴巴一扁,可憐兮兮的在他頸邊蹭啊蹭。
莫輕衣看得一顆心揪的緊緊的,目光穿越了人群,小心的睨住那長生玉立的溫行昀。
這一眼,望穿秋水流年,隔了幾度冬夏——
彷徨;
回顧;
夜夜輾轉——
有懊悔,有失落。
可當他這個人真真切切的站到她的面前,心頭這兩年來對他所有的虧欠,都破土而出,迎風便長,漸漸的開始月兌離她的思想和靈魂,像是得到新生一般。
溫行昀不是沒有想過重逢的場面,他甚至想過千千萬萬遍,就在不久前,他得到消息,說莫輕衣和唐炎一道回的北京,那個時候,他真想立刻沖到她的跟前,把她拎起來甩個兩下,看看她是不是腦子進了水。
但是,當她的人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什麼都做不了,連腿都邁不開一步。
恨嗎?也許有過,也許只是某個瞬間,奈何多少的責怪,都抵不過她好好的站在他的跟前。
莫輕衣什麼都不能做,她的無力,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和溫行昀的女兒,叫著別人爹地媽咪,那種骨肉不能相認的痛,比她犯酒癮時,身子里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在噬咬的那種感覺,還要難受好幾千倍,傷口小的看不見血,卻一口一口的,可以吞噬掉她的心髒。
她在大口大口的吐血,莫輕衣整條碎花的裙子,都染上了殷殷血跡,正當所有人都驚呆之時,離得很遠的溫行昀,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竄到她的身邊,一把摟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來不及驚懼她身子的瘦弱,溫行昀一張俊臉完全失去血色,不見了平日里的鎮定,粗著嗓子沖著唐炎咆哮︰「聯系醫院,給我開車去!她若有事,我讓你償命!」
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當莫輕衣在溫行昀的懷里暈死過去,她是笑著的,那種笑顏,紅白交加,蒼白的沒有絲毫生氣,紅的那般觸目驚心,相信在場沒有一個人不動容。
大片大片妖冶而刺目的紅,迅速的在她和溫行昀兩個人的身上綻出紅花成片……
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滕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醫院,看著急救室長久長久亮著的紅燈,她只覺著渾身都虛月兌了一樣。
除了安卿和初七,幾乎所有人都在,滕曼記得,溫景之是最後一個到的,他留在唐炎處,不知和安卿說了什麼,又或者是達成了什麼一致的協議,否則,她們怎麼可能這樣輕易的離開?
溫行昀從莫輕衣被送進去之後,就一直維持著坐在門邊發呆的姿勢沒變。
那種頹然的了無生氣,滕曼實在看不下去。
暖暖也被嚇壞了,一個勁兒的躲在滕曼的懷里瑟瑟發抖。
「媽咪,莫阿姨她怎麼了,為什麼一直都流血?她割破手了嗎?她留了好多的血啊,她,她會死嗎?」
「不會的,暖暖,不會的,她會沒事,醫生已經在救她了,會沒事的——」滕曼撫著她柔順的短發,不知道,衣衣的情況如何,或許,該讓暖暖和她相認的。
溫景之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緊緊的將她往懷中帶了帶,「不要瞎想,一切都等衣衣出來了再做決定,天大的事情也會有解決的辦法。」
「也許,我不該把暖暖帶離她的身邊,如果她這回有個什麼不測,那她們母女豈不是都不能相認?而我便是那罪魁禍首,本是為她好,到頭來,卻還是害了她。」
滕曼覺得累極了,就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心的。
「小叔,你說,這是,對我們的懲罰嗎?」她喃喃的說出一句。
卻引得溫景之一陣心驚,他一向都是敏感的。
「曼曼,你非得把別人的事情也都怪到我們的頭上來嗎?」
滕曼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卻也沒有多余的心情去哄他,只是向他的方向靠了靠。
莫輕衣的父母在得到消息後,也第一時間來到醫院,莫媽媽更是受不了打擊的暈了過去,莫爸爸剛剛經歷了莫氏的重組,現在好不容易回來的女兒有發生這種事情,是個人就受不了這種打擊。
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大抵就是這種狀況了。
溫行昀這時候也顧不了其他人,莫輕衣已經進去了一個多小時,連個護士都不曾出來過,里面的情況更是不得而知了,他焦躁的整個人一下都憔悴了好多。
滕曼把暖暖遞給了溫景之,走到溫行昀的身邊,「你去換一身衣裳吧,怪人的。」
溫行昀頭也不抬一個,只是一徑的搖頭。
覃昱一直在跟院方打交道,匆匆的自院長辦公室而來,臉色看上去異常的肅穆。
所有人,包括一直都癱坐在地上的溫行昀,也在滕曼的攙扶下起身。
覃昱不知道如何開口,他覺著,好像所有的希望都承載在他的一開口之間似的——時間,稍顯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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