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一雙金底軟靴停在了月兒的面前,略顯擔憂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沙啞……
「九爺吉祥」慌亂的將書卷捧在懷中,月兒低頭行禮。
「摔倒了麼?摔到哪里?疼不疼?給我看看……」胤一把抓住月兒的手,仔細的打量起來,手上的書卷再次落地……
「不疼……」急急的收回自己的手,月兒彎下腰去拾書卷。
九爺怔了怔,望著眼前手忙腳亂的女子,輕嘆了一口氣︰「真的這麼怕我麼?」
女子將拾起的書遞到九爺的手里︰「爺,奴婢只是個下人,自然是怕爺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他怒了,背過手也不接她遞過來的書。
「九爺,宜妃娘娘讓奴婢給您送書,送完書奴婢還得回去復命,請九爺拿好了……」微微彎了彎腰,月兒雙手捧著書,執意的遞到他的眼前。
她的心情很糟糕,真的很糟糕……
待九爺接過書,月兒便福了福身子,低著頭準備離去。
一只大手緊緊的箝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不大,卻讓她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
一股莫名的火將胤燒得混得發躁,他拖著她往後退了幾步,直到抵住了身後粗壯的樹干,他的唇毫不留情的吻了下來,狠狠的貼上了她略帶冰涼的粉唇。
她拼命的捶打著他結實的胸膛,屈辱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濕了她的衣襟,也濕了他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眸子里染了一片血紅,他用力的掐住了她的雙肩,一字一頓的對她說︰「別想逃……這輩子,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咬著牙,月兒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響,只是那一粒一粒往下掉的淚珠卻怎麼也止不住。
初春的空氣里總是帶著淡淡的花香,微風打在月兒的臉上,刮起額前幾縷散落的碎發,月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默默的閉上了雙眼,她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能說……終有一日,所有的愛戀情仇都會劃上一個完整的結局。
她在等,等上天給她一個釋放的機會……
相信一切都不會太久……
心事重重的走在回宮的路上,路旁鳥語花香,一派初春的繁華,連池塘邊的柳樹也隨風輕輕的搖擺,乍一看上去,就像美人輕舞……
「瑾萱,娘娘讓你過去」剛走到翊坤宮的門口,沁容便走過來拉了她的手,溫和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姐姐,娘娘找奴婢有何事?」彎了彎唇,月兒禮貌的行了個禮,輕聲問道。
「你還是快過去吧,別讓娘娘等急了」沁容微微一笑,便推著月兒往正堂走去,抿了抿唇,她忍不住說道︰「自然是好事!」
月兒的心忽的一緊,只怕沁容說的好事,對于月兒來說便有可能是壞事!
宜妃半倚在舒軟的貴妃椅上,嘴里吃著海棠遞過來的葡萄,庸懶卻又優雅的拂了拂額前的劉海。
「宜妃娘娘吉祥」
宜妃這才抬起眸子,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海棠扶她起來,揚了揚手算是免禮。
「丫頭,過來坐」招了招手,宜妃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
「奴婢不敢」
「本宮讓你過來,你還杵在那里作什麼?」她有些惱了,細長的柳葉眉微微一皺,朱紅色的雙唇一張一合,顯得有些妖艷。
「是」月兒這才挪動腳步,慢慢的在軟榻邊上坐了下來。
宜妃側過頭,仔細的打量起月兒,仿佛要將她從里到外都看個清楚……
美是美,只是眉宇間多了一份讓人捉模不透的惆悵,年瑾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胤認識也不出奇,只是宜妃有些不確定,這女子真願意跟她的兒子在一起,雖然說不上是哪里出了錯,但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名女子並不喜歡她的兒子……
「下個月本宮要隨皇上去塞外,你和海棠隨本宮去吧……」意味深長的沖著月兒展露了一個無比溫柔的微笑,宜妃便說累了,揮了揮手,示意月兒退下。
剛走出門口,月兒便捂著胸口,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還好……她以為宜妃護子心切會將她立即許給胤,還好……
「哼……」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氣憤的冷哼聲。
「初畫姐姐不高興麼?」她走快了幾步,微笑著望著初畫。
「你……好你個臭丫頭,剛一來便使手段,也不知道使的是什麼狐媚手段,像九爺這樣的冷漠的男子都被你勾了去,快和姐姐說說……」十足的嘲諷,配上她尖細的嗓音,讓人听了直起雞皮疙瘩。
月兒錯愕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宮里本就是是非之地,說什麼錯什麼,還不如不要說!
「你倒是說呀,是不是和九爺睡了?」初畫急了,一把扯住月兒的衣袖,眼神凶狠的望著她。
「姐姐休要胡說,瑾萱和九爺並非你想的那種……」月兒也氣得漲紅了臉,平日里初畫雖然活潑了一些,但也猜不到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看她那著急的樣子,月兒又似乎明白了幾分,初畫應該是喜歡胤吧,不然也不會反應這樣大呢。
「哼,那日你和九爺抱在一起的事,整個翊坤宮又有誰不知?今日娘娘又尋了你去,難道不是隨了你的願麼?」說到最後,初畫竟有些傷神的垂了垂眼瞼。
「姐姐,娘娘只是吩咐瑾萱下個月隨行塞外的事,並沒有提及其他,姐姐莫枉作猜測了……」心里明白了幾分,月兒的心情總算放松了不少,畢竟男女之間的事,比之宮里的你爭我斗要好應付的多,更何況,她對胤也並無情意,若是有可能,她倒是希望胤能早日尋到喜歡的姑娘。
初畫雖然脾氣凶了些,但性子較活潑,和九爺的冷沉又剛好互補……如果這兩人能在一起,說不定反而相處的融洽。
「是麼?」初畫驚訝的瞪圓了雙眼,尷尬的漲紅了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畢竟剛才的一番話,她將自個的心思全部說了出來……
這會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月兒也不說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頭,了然一笑……
初春的風總是特別的舒服,吹在臉上涼涼的,卻又不冷冽,月兒又被宜妃娘娘打發去九爺送些東西。
等在養心殿外不遠處的一個隱敝的地方,看著不斷從殿內出來的大臣和皇子們,月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走在人群最後的那個削瘦得讓人心疼的身影,正是她的胤禛。
胤禛正和胤祥一邊走著,一邊在說著什麼話,他們的腳步很慢,以至于,落後于前面的人一大節。
走了一段路,十三爺突然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胤禛的身影越發的顯得落寞和孤寂,他將手握成了拳頭,放到嘴邊輕輕的咳了兩聲,便繼續向前走去。
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胤禛一直皺頭深鎖,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又似乎什麼也沒想,他的眼神空洞得讓人害怕,以至于經過他身旁的宮女們都膽怯的低著頭,這兩年來,他的脾氣是越發的暴躁起來,隨時可能會挑個人來出氣,所以,大家都怕他。
月兒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了一段路,經過一個交叉路口,胤禛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終是嘆了一口氣,繼續朝前走去。
月兒縮在路邊的花叢中,大氣也不敢出,好險,差一點就被他發現了……
抹了一把額頭上嚇出來的虛汗,月兒再也不敢跟上去了,只得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自己才落莫的往回走。
她不是不想和胤禛相認,她只是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她要確保他不會受到威脅……
選秀當日,太後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她是個不吉利的女子,這樣的一個女子,康熙又怎麼會允許嫁進皇家?
若是胤禛執意和康熙作對,只怕事情會變得無法挽回。
宜妃的明示暗示,和胤的咄咄相逼,這些都是橫在她和胤禛前面的難道,經過了這麼多事,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被胤禛捧在手心,成天只知道整蠱人的小魔頭。
帶著對胤禛深深的憐惜,月兒心神不寧的回了翊坤宮,剛走到門口,她便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竟是多日未見的八爺。
八爺的臉上依然掛著春風不倒和溫和,只是那對淡褐色的眸子里卻是看不到一絲溫度。
「八爺吉祥」福了福身子,月兒保持著十二萬分的警惕。
八爺心思縝密,比起胤禛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今日會出現在這里,她也絕不會天真的以為是巧合。
「年瑾萱是麼?」八爺微笑著望著她,慢慢的走近。
「是」低下頭,她恭敬的僵直了身子,不知為何,每次見到八爺,她總覺得倍感壓力,雖然他總是面色溫和,但是月兒卻覺得他比九爺更加讓她應接不遐!
「你和我的一個朋友長得很像……」伸出修長而白晰的手,八爺作勢要去模月兒臉上的那一小塊傷疤,月兒卻急得連連後退了幾步。
窘迫的站直了身子,她皺了皺眉,冷冷的說道︰「八爺請自重!」
听到這句話,八爺不怒反笑,這一回,他笑得眼楮都彎了起來︰「不僅長得像,連脾氣都像……」
月兒杵在原地,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暗自罵了自己一通,這樣一個小小的探視,她便露了馬腳去。
「人活著總是不能十全十美,為了得到一些東西,你注定要失去另一些東西,與其苦作掙扎,不如瀟灑的面對現實……」他幽幽的望著遠方,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知道是對月兒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說完這話,八爺便離開了,離開時,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意,只是那對眸子卻冷得讓人發顫。
之後的幾天,月兒都呆在翊坤宮,未曾出去過,胤幾乎每天都來請安,也總是用那對深遂的眸子深深的看上她幾眼,倒也相安無事。
宜妃對月兒倒是好了起來,仿佛將她當成了自己挽回兒子心意的籌碼。
一切都很安寧,確切的說,安寧的讓人心神不寧。
初畫這個小妮子,還是一直和月兒鬧著別扭,雖然她對胤無意,但是宜妃明著要將她許給胤的心,那是翊坤宮上上下下不爭的事實。
她試著和初畫溝通了幾次,未果,最後連哄帶騙,將宜妃讓她給九爺送東西的差事硬是塞給了初畫。
起初,初畫還不怎麼同意,可在月兒的軟硬兼施下,這妮子還是勉強同意了。
陪著初畫走在養心殿的路上,月兒的心情總算愉悅了一些,這一來,不僅可以偷偷看上一眼胤禛,而且還可以搓和胤和初畫,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瑾萱,我還是不去了,你去送吧,若是給娘娘知道了,我們又該受罰了……」初畫苦著一張臉,立場並不堅定的說道。
「怕什麼,有什麼我擔著,保證不會扯到你的頭上」月兒拍了拍胸口,一副哥倆好的仗義樣。
初畫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妹妹,姐姐之前還錯怪你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不會,姐姐是直腸子,我最喜歡姐姐這樣的性子了,哪天你若是做了九福晉,可別忘了關照妹妹喔……」月兒四下張望了一番,見路人沒有什麼人,便將手搭在初畫的肩上,調侃的說道。
初畫窘得臉都紅了,低低了啐了一聲︰「臭丫頭」,便賭氣將臉別了過去。
見到初畫這個樣子,月兒的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朝前方跑去︰「好姐姐,好福晉,妹妹這廂有禮了……」
初畫窘得跺了腳,跑上去追她,一邊跑,一邊喊道︰「臭丫頭,看我不撕了你這張嘴……」
「你來呀……可別讓九爺看了姐姐這潑辣樣去,怕是再喜歡也不敢娶了……」月兒一邊跑,一邊嘻嘻哈哈的調笑道。
「臭丫頭,你給我站住……」初畫又急又窘的追了上去。
「呯……」月兒的後背不知撞到了什麼,踉蹌了一下,朝前撲去,摔了個狗吃屎。
「大膽奴才,竟敢在宮里喧嘩,自個到嬤嬤那里領板子去!」身後的男子大喝了一聲。
月兒的臉埋在地上,又是背對著男子,雖然看不見那人的容貌,但是這個聲音,讓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