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蛻變
林格無力阻止九一八事件的發生,但事變發生後,心還是被深深的刺痛了,他感到很痛苦,更感到一種憤怒,前世今生累積起來的對那個島國的厭惡情緒達到頂點。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嚴格的講,九一八事變只是一個起因,林格的性格不會怨天尤人,也不是無法接受挫折的人,弱肉強食、落後就要挨打的道理他不是不懂,甚至他覺得中國近代史該有此一劫,不破不立。
他更大的痛苦根源在于因此而起的心魔,用東北話來講就是他魔癥了,這種痛苦主要針對的是他本人,他對自己產生了嚴重的不滿和懷疑,他早知道九一八事變會發生,可又無力做點什麼去改變,他痛恨自己的理智,甚至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
在那些日子里,每當他一個人獨處時,都覺得極度的孤單和迷茫,他有滿肚子的話和委屈,卻又找不到人可以分享,他的人生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目標。
長期以來,林格一直都有取希特勒而代之的野心,但實現這種野心的決心和意志,卻是非常不堅定的,因此他的行動也表現出舉棋不定而且患得患失。
一方面,長期生活工作在一起,林格對希特勒是有相當感情的,老師這個稱呼並不只是口頭上的,在很多事情上,希特勒都確實在給林格鍛煉的機會和指導,要說林格內心一點感激和感動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林格多少感到畏懼,謀權篡位可是天下最危險的事情之一,如果他是孤身一人,他還能感到輕松點,可他不忍心讓自己的家人也承擔這個風險,每次一想到貝琳格和兩個雙胞胎弟弟,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決心就開始動搖。
他一直都無法做到置之死地而後生,尤其是現在已經有錢、有權,還有一個幸福家庭的情況下,讓他孤注一擲的去篡權,絕對不是一件輕易可以下決定的事。
因為篡權這麼危險的事情,不是靠想,而是要實際采取行動的,是要做長期的準備和布局的,一旦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可是篡權的成功率有多高呢?風險有多大呢?利益有多少呢?
如果他還是一個單純的普通人,靠著情感就能做出決定,事情就簡單了,但已經養成政客和商人思維習慣的林格,這些卻是他下決定前必須要考慮的。
謀定而後動,但對非常珍惜家庭的林格來說,家庭和個人野心到底哪個更重要?在九一八事變之前,恐怕家庭那邊的砝碼都要更重一些。
因為他的野心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而不是希特勒那種發自內心的使命感,換句話說,林格之前一直都是缺乏信仰的。
以前每天工作10幾個小時,林格覺得是種樂趣,而現在卻變成了一種痛苦的折磨,孤單感和對自己產生的懷疑,讓他覺得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天天都只能沉浸在對前生兄弟們的回憶中麻醉自己。
發生在林格身上的這種狀況是事出有因的,因為他長期以來都在內心中隱瞞著太多秘密,其小心謹慎到,剛到希特勒身邊工作時,為了避免在睡覺時說夢話而泄漏不該說的秘密,無論工作時多麼疲勞,他都從不在汽車上、辦公室里睡覺,他的身上有一根針,每到堅持不住時,就用它來提醒自己,那是真正的頭懸梁、錐刺骨了。
雖然隨著地位的提升,個人空間多了,這種狀況有所改變,但對他來說,這仍是一種巨大的心理折磨,因為他的這些心事還是無法向人傾訴,就這樣日積月累下來,這次心魔,實際上是長期積累的各種壓力和負面情緒的總爆發。
這是林格自從穿越後遇到的最大困難,就像現代人耳熟能詳的那句話-人的最大敵人就是他自己,戰勝自己比戰勝任何敵人都難。
這時候的林格是個情感上的弱者,是他穿越後最脆弱的時候,幸運的是,他覺得自己孤單,但事實上他並不孤單。
最先發現林格異常的是敏感的貝琳格,她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導致林格的煩惱,但仍然變著花樣來安慰自己的哥哥。
看著突然變得懂事的貝琳格,感受著兩個弟弟崇拜的目光,听著父母信任和關心的話語,脆弱的林格貪婪的享受著種種來自親人的關心和愛護。
他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親情是永恆不變的,剛到異界的他,可以因為一件衣服,一頓飯甚至貝琳格的一杯水而感動,可日子長了,他就慢慢開始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很少有以前那種感恩和珍惜的激動心情,可實際上,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遇到困難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親人,而親人也始終在默默的支持著他。
家庭的溫暖讓他感覺舒服和放松,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可以去泡溫泉一樣,他的心一點點解凍了,暖了,重新煥發了新機。
林格戰勝心魔重新振作起來,主要靠的是自己,但是家人的呵護也起了很關鍵的作用,沒有什麼激勵的話語和警世名言,但那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更高境界。
這幫助林格以很短的時間就重新找到了理智和情感的平衡,恢復了一貫的自信,經此心路歷程的林格徹底月兌胎換骨。
10月初,從心魔中掙扎出來的林格,決定找希特勒進行一次談話,這是一個很有紀念意義的開端,如果說以前的林格是以政壇不倒翁裴矩為參照物的話,現在的他已經決心要做司馬懿、王莽了。
有人會問,林格感受到家庭對他的重要,應該更不容易做出篡權的決定?現在卻決定做王莽,這不是前後矛盾麼?
實際上,林格心魔的根本在于,一方面他有蠢蠢欲動的野心,各種各樣的責任感,和對希特勒領導德國的不信任感,但另一方面,他缺乏必勝的信心,更缺乏拋棄一切奮力一搏的勇氣,這兩者的沖突,讓他對自己產生懷疑才是問題的真正所在。
至于家庭、恩情等等只不過是他無法決斷時為自己找的借口,是一種推卸和逃避,林格也許做不到劉邦那樣的絕情斷欲,但作為一個政治人物,在需要的時候,也會毫不猶豫地使用各種陰謀手段,就像老子《道德經》開篇那句玄而又玄的話「道可道,非常道。」
走出心魔不是說林格在內心天平上已經衡量出得失,才做出的決斷,因為那本身就是個死循環,是沒辦法具體量化後做出判斷的。
其真正含義是他徹底拋棄了這個天平,這是一種個人境界的升華,從懷疑到渴望再到行動,這是一種從問號到感嘆號再到省略號的轉變。
月兌胎換骨的他,開始充滿信心的站在更高的角度上,以一種更加平和的心態面對問題,這是一種無所畏懼的膽識,是一種戰無不勝的自信,更是一種天下唯我獨尊的氣魄。
(中國歷史中的唐王李世民是在這方面最典型的人物了,按照正史的記載,六月四日李世民之所以突然下手,是因為事先李建成與李元吉已經謀劃好,要在李元吉出征的餞別酒宴上,埋伏刺客當場殺死李世民,然後再殺死尉遲敬德等人。李建成的一個屬下將這消息密報給李世民,他不得已,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這完全是謊言。其用意,不過是為李世民六月四日的陰謀政變制造充分的根據,為這位具有雄才大略而根本蔑視公認道德的政治家作一種道德上的美化。
李建成也是一個優秀的政治家,將李世民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就是明證,他的整個計劃,是對李世民的力量逐步加以削弱。
如果李世民乖乖交出兵權,放走秦府的幾員戰將,他不過是個空頭王爺,哪里還需要設什麼「鴻門宴」?政治家從來不做徒勞無益的事情。
但李建成絕沒有想到,他的這一似乎完美的計劃,直接造成了自己的滅亡。這並不是因為他愚蠢,而是因為他的優勢太充分了。
李世民堪稱杰出的軍事家。但在長安城中,他根本無法調動軍隊。能夠動用的武力,只有極有限的秦王府衛隊和暗中蓄養的武士,總數不過幾百人。而太子東宮的衛隊,按照規定,規模比秦王府大得多,再加上齊王府,總數有幾千人。
這些衛士,也是經過反復挑選和訓練的勇士。不僅如此,由于太子多年鎮守京城,京城的幾萬禁軍,名義上雖不屬他管轄,而實際上,將領大都是他的親信。這樣的力量對比,他怎麼會想到李世民敢輕舉妄動呢?
過去,李淵因為他們兄弟不和,曾設想把李世民派到東都洛陽。但李建成認為,李世民一旦去了洛陽,佔據一方,手握軍隊,便誰也奈何不得,他怎麼能放虎歸山呢。所以他想盡辦法,勸李淵改變了主意。李建成對李元吉說︰「秦王留在長安,不過是個匹夫,容易對付!」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
但所有的人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們不明白︰李世民究竟有什麼樣的膽魄!
玄武門事變,從當時整個政治形勢、軍事力量對比來看,是一個極其大膽和冒險的行動,其成功的把握,實在並不大。
關鍵就在于,李世民和他的謀士敢于選擇這樣一個別人想象不到的地方突然下手。當然,李世民也別無辦法。就像下圍棋一樣,全面處于劣勢的一方,只能緊緊咬住一個可能的機會,置生死存亡于不顧,全力搏擊,以求一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