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看著跌倒在地的少年,嘆了口氣︰「我佛慈悲!」誰曾想過風華正茂的少年天子如今會以這樣狼狽而卑微的姿勢跌倒在此?後院中的人猜測少年早已經沉溺在溫柔鄉中,而朝堂上的人大多也以為他此時是在後院中等待攝政王的死亡。要知道,攝政王一死,他手中的權利自然也會分散。可是,偏偏所有人的猜錯了。
听到老和尚的聲音,濮陽玉仁試圖撐起身體,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最終,嘲諷的笑了笑,將懷里的血參遞給和尚︰「慧遠師傅,把這個交給後院的陸生。他知道如何做的。」聲音竟然比在金河城池時又嘶啞了幾分,說話的時候,喉嚨像是被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割著,很疼很疼。濮陽玉仁這時才知道,能說話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接過少年手中的千年血參,悲天憫人的慈悲心頓時而起,他接過血參,觸踫到少年如死尸一般的體溫,也難得皺眉。
「皇上,本是異世之人,又何必執著于此世?」慧遠扶起少年的身子道。
笑了笑,「大師當真是世外高人。」她就說為何第一次見著這個老頭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原來是因為他的眼楮太過通透,讓她無處遁形。
看著少年臉頰上的已經化膿惡化的傷口道︰「皇上不後悔如此?」早前他便算過一卦,知曉少年有一血光之災。但若是執念不深,自然是能避開的。他如今在此,也不過是等著少年。
抬頭看了看長長的山道︰「自然是不悔的。」若是後悔,便不會一開始就刻意的接近那人,如今,也算是明了了心思,那又何嘗不可。
慧遠握著少年的手腕,一向平靜的聲線也有了波瀾,不可思議的看向少年︰「你身子里已經找不到任何的內力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濮陽玉仁听到慧遠這樣說,還是驚愕還是傷心,那是她練就了十年的功夫呀。如今,竟然都化為了雲泥。
「而且,你體質本身畏寒,如今又到極寒之地走一遭,受了重創。若是不好好調理,恐怕命將休矣。」慧遠是出家之人,也不怕這些話惹來殺身之禍。然而,現在的濮陽玉仁倒還真沒有精力來訓斥旁人。
濮陽玉仁想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和胸口的內傷︰「朕可是輕易死不了的。」她相信既然上天安排她來到大周國,不可能只是讓她來這麼走一遭就是的。
听著少年漸漸弱下去的呼吸,慧遠繼續說道︰「如今有了千年血參,皇上大可放心休息了。」
搖了搖頭︰「不行,解毒還需要親人的血液,朕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和濮陽風華有著血緣關系了。父王曾說過,鳳陽並不是他的骨肉。
「雖然與攝政王的同輩沒有,然而還有皇上這一輩的,若是皇上執意孤行,後果不堪設想。」
掃了一眼老頭道︰「你的廢話真多,後果,朕無需大師你負責的,你還是留了口舌去普度信佛的子民吧。」
對于少年的話,慧遠淡笑道︰「普度眾生,自然是有皇上的。」兩人說話間,依然進了山門。
來到後院,陸生看著被高僧攙扶著人影,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楮,因為他無法相信,如此狼狽的人會是那個高高在上,清雅的少年天子。
「陸施主,皇上就交給你了。」說著將少年丟給了男子。
陸生驚恐的看向少年的臉頰,當真是濮陽玉仁?
撐著男子的肩膀,濮陽玉仁站直了身子,恢復成驕傲的帝王,睥睨天下,「皇叔的情況如何了?」
陸生看著慧遠遞給自己的千年血參,一時哽咽,少年當真是拿到了。那主子是有救了。雖然他有調動影衛里的醫者前來,但是都是搖頭,點絳唇的解法只有一個,他只能希望少年能帶回千年血參。可是當真拿在手里的時候,他竟然沒有一絲高興。
「算了,你不說,朕自己去看吧。」濮陽玉仁艱難的說道。
雖然步履蹣跚,可是她卻走的氣勢磅礡,她是大周的帝王,自不會讓人看了她的軟弱之處。
陸生小心的護住少年身後,他真的害怕他會摔倒。可是,少年卻偏偏走完了那一段路,推開了後院安置濮陽風華的屋子。
一路走來,凡是看到少年的人無不驚愕震撼,他們的少年天子這是怎麼了?
太醫看著少年,本想斥責,最終認出是皇上之後,連忙行禮︰「皇上萬歲。」心里卻在納悶,怎麼七日不見,本該在溫柔鄉的少年成了這般模樣。這幾日他們都在這內院里,都不曾知道虞凰竟然一直留在寺廟內。
「皇叔的情況如何?」濮陽玉仁緊緊的盯著床榻上的人問道,那唇瓣,已然接近黑色。
移動著重如千斤的雙腿,坐于床榻上,想要伸手去觸踫男子的唇瓣,看著手上的污穢縮回了手。
陸生將千年血參遞給太醫,幾人團團圍住,睜著昏黃的眼眸,口中喃呢著︰「天啦!當真是傳說中的千年血參?」拿著血參的太醫雙手不住的顫抖著,他何其有幸,竟然此生也能看到世間奇藥。
「你們趕緊準備解毒用的東西!」濮陽玉仁揉了揉眉心,頭疼的看著這些個老頭。
「是是是……」四人連忙去召集那些正在睡覺的同僚。
一時間,整個屋子里便只剩下濮陽玉仁和床榻上躺著的濮陽風華和如透明人般存在的陸生。
起身在盆中洗干淨手掌,冰涼的手心觸踫著同樣冰涼的水毫無知覺。只覺口中腥甜,看著一滴滴雪落在盆中暈開,如開出的繁花。屏氣凝神,強制壓住胸中的翻滾。
躊躇著,陸生漆黑的眸子望著一動不動的上前,想要上前探看卻硬生生的停止了上前邁出的一步。暗自告訴自己,這些沒什麼,少年那般高不可測的武功又怎麼會有事情呢。可是,那些派到匈奴的死士卻沒有一個能回來的,所以影衛也沒有發回關于藏寶閣中的任何消息。
「皇叔可有醒過?」濮陽玉仁擦掉嘴角的血漬淡淡的問道。
點了點頭︰「皇上走的第二日醒過,今早才又陷入昏迷的。」陸生看向床榻上自己的主子的唇色回到,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若不是主子有意留在這里,即便是身中奇毒,外面的御林軍和他仍就是攔不住他的。主子在等人,所以,即便是身中奇毒,他不驕不躁就那麼呆在後院的廂房中一步也沒有踏出。
主子曾說,若是找不到解藥,那便不找了。甚至,連最後的遺願都交代了。
捂住胸口,濮陽玉仁緩緩的蹲下,口中再次涌上腥甜,口中大口大口的涌出艷如瑰麗的,在地板上綻放,猶如地獄中奈何橋身旁的曼陀羅。屋子里,原本縈繞著淡淡檀香的空氣中摻雜了濃濃的血腥味。
再也沒辦法無動于衷,陸生跑上前緊張的問道︰「皇上,還好吧?」趕緊擰了棉布過來取擦拭少年嘴角的血漬,當棉布踫觸到那一條息肉翻飛化了膿的傷痕時,一個大男子也更哽咽了,若是主子醒著看著你如今這般模樣,又該發威了。
撇開頭,接過男子手中的棉布快速的擦掉嘴角的血漬,艱難的站起身,朝男子看去︰「不要把今日看到的講給皇叔。」她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更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認輸。
少年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滿是倔強,撞擊著他堅硬的心髒。
「皇上……皇上……」這時,原本在外面的劉公公突然跑進來,當看到,滿身狼狽的少年的時候,驚呼聲堵在喉嚨是里上不來下不去。
「劉公公何事喧嚷?」濮陽玉仁看著床榻上昏睡的濮陽風華蹙眉道。
在少年平靜的眼神下,劉公公看了看陸生。
「陸生,你先行出去吧。」濮陽玉仁忍著喉嚨的疼痛說道。
自從前幾日听到解毒的藥引之後,劉公公考慮再三,終究是要將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疑惑說出來︰「皇上,不能用你的血做藥引,否則,攝政王可能永遠也醒不來。」心疼看著眼前的少年,猜想著,想來那千年血參是少年大費周章才尋了來的。
驚愕的看向年邁的劉公公︰「為何?」
看了看少年又看看床榻上的濮陽風華,劉公公昏黃的眼楮出現了難掩的苦澀︰「攝政王或許不是太上皇的孩子。」
扭過頭,走近劉公公,「你再說一遍?」
「攝政王有可能不是太上皇的孩子。」瞧著少年的模樣,劉公公雖然不忍心,可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說。
他的話如晴天霹靂,本就是強弓之弩的身體搖搖欲醉,木楞著表情︰「公公,這個玩笑可不能隨便開。」說出的話猶如是經過了漫長歲月的洗禮才發聲。
心疼的看著少年︰「若不是關系著攝政王的性命,老奴本不願說的,想著就讓這個隨著老奴進棺材。」
連連後退,可是皇叔與濮陽洌倒長的有相像之處。
「劉公公是如何知道的?」這樣的宮闈之事,她派人都不曾查出來,他又是如何听來的?然經劉公公這麼一說,她才想起當初自己派人尋找的關于濮陽風華的八歲前的事情,難道真的是在那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嗎?。
嘆了口氣,將記憶中最深沉的記憶翻尋出來,那是一段隱藏在輝煌的皇宮中骯髒的一段記憶。
「當年太上皇在征戰匈奴時曾在死人堆里撿回了一個十**歲的少年,驚為天人。便秘密將其帶回皇宮,將少年安置在無人的長樂未央圈為禁臠。而那少年其實是望歸城中的一家公子,家中已然有了青梅竹馬的新婚不久的小娘子。本是正常男兒,又怎麼屈居人下,加上思念家中娘子郁郁寡歡,日漸消瘦,茶飯不思,身子也每況日下。當時的太上皇為了討得少年的歡心,竟派人前往少年家中將其娘子一同接到皇宮,封為樂妃,讓他們同居于長樂未央。而照顧他們的也是太上皇精心挑選的宮人,從不讓外人靠近,說是樂妃不喜與人交流,當初,有一個後妃想要看個究竟,結果還沒走近未央宮,便被趕來的太上皇杖斃。自此,再也沒有人敢靠近長樂未央。直到八年之後,誤入長樂未央的郡主,也就是當時的太子妃,皇上你的母後看到了天人一般的那位公子,這件事情也才被先皇知曉。」斷斷續續的,劉公公悠遠而深邃的目光里滿是滄桑。雖然簡單的三眼兩語,卻是道不盡的難言。「當時老奴伺候在先皇身旁,不小心的听見了娘娘的話,才得以知曉。而半年後,太上皇舊疾復發去世,一同去的便是長樂未央里的那公子和女子。一時間,只剩下八歲的濮陽風華獨自在長樂未央宮中。攝政王從小便清清冷冷,太上皇將他帶出長樂宮也只是來去匆匆,從不讓他與外人接觸。久而久之,旁人也習慣了如此。只道是攝政王因為太被先皇寵愛的緣故才如此。」
捂住不斷涌出血的口唇連連後退,為什麼是這樣?難怪,關于濮陽八歲前的事情怎麼都查不到。
可是哪里又不對︰「長樂未央不是一直都是閑置的嗎?」
「太上皇仙逝之後,那里便被先皇封鎖了,而攝政王也被送到一處偏僻的宮中。」
劉公公頓了頓,繼續道︰「所以,誰也不敢確認這個孩子到底是那位公子的還是太上皇的孩子。所以,先皇才會將當時只有十四歲不到的攝政王派到西蜀。而隨著太上皇的逝去,先皇便清理了知曉長樂未央宮中的秘密的一切宮人,侍衛,全部無意幸存。想起那一段時間,很多熟悉的同伴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老奴害怕自己也會如此,便不敢說出這些,整日的提心吊膽。」那一段時日,真的很讓人恐慌。
濮陽玉仁心疼的看向昏迷中的男子,你如此的厭惡斷袖之癖就是這樣的原因嗎?她完全不能想象,八年都在那樣畸形的環境中成長,他如今這般已經是個奇跡了。所以,她已經完全的能明白男子為何有時會給她陰晴未定的感覺。更愧疚于自己將長樂未央賜給男子,八歲是有記憶的,那麼每天面對熟悉黑暗的長樂未央,他該多痛苦。可是,他竟一言不發的搬進了那里。
「劉公公,可有听過關于攝政王不是太上皇孩子的傳言?」
搖了搖頭︰「這倒是沒有。」
「皇上……」門外傳來太醫院院判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看著進來的太醫,濮陽玉仁抬眼,只見那人一臉愁苦道︰「皇上,藥引你看是用誰的?」
「用朕的吧。」嘆了口氣。
劉公公不解的看向少年︰「皇上……」
朝劉公公笑了笑︰「公公無需擔心,朕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其實,她也只是在安慰著自己。她有二分之一的機會。可若是不這樣連僅剩的機會都不會有。
陸生走進來,托盤里放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舉棋不定,他看著少年如今的模樣,真的不忍心如此。
看著走進來的陸生,濮陽玉仁走上前拿起匕首,算了,就當是每月親戚造訪吧。
「皇上,要不讓鳳陽公主來吧。」陸生看著少年毫無血色的手掌說道。
鳳陽?哎……這個才是完全的不是濮陽洌的孩子。搖了搖頭,干脆而利落的舉刀劃傷自己的手掌,放在青花碗上,一滴滴血落在碗中。一刀不行,濮陽玉仁又揮刀割了兩刀。一旁的太醫提著藥箱時刻準備著,見少年的血裝滿了瓷碗,立即上前開始包扎少年的傷口。
「快送去熬藥吧。」說話的語氣也弱了幾分。
陸生小心翼翼的看著托盤里鮮紅的血液,抬起頭看向少年,最終關切的話被掩埋心底,王爺還等著解藥。直到男子走出房間,濮陽玉仁才緩緩的閉上眼楮,整個人往地上墜落而去。這時,一道紅色的身影闖進來,接住少年墜落的身子。
來無影去無蹤,各位太醫驚慌的想要呼救,這是什麼世道呀,皇上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劫走了?正要呼救,一位宮女便走進來說道︰「虞妃娘娘讓奴婢轉告幾位大人,好好醫治攝政王。若是出了任何閃失,你們就打哪來會哪去。」
幾人相互看著,原來那紅衣之人竟然是那國色天香的虞妃娘娘。只是,一介女子,怎麼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想想,算了,這件事情不是他們該操心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解了攝政王的毒才是。
陸生一直守在濮陽風華身旁照料著,對于少年的消失也只是手中的動作頓了頓,並沒有放在心中多久。
將少年放在床榻上,虞凰那張魅惑的臉滿是心疼。手指劃過少年臉上從鼻梁劃到嘴角的傷痕,長長的豆蔻劃過少年化膿的傷口,指縫里勾起壞掉的腐肉。嫌惡的用手絹狠狠的擦掉,喃喃自語道︰「阿玉,你怎麼可以如此偏心呢?濮陽風華中毒你可以毫無顧忌的前往匈奴搞成如今這副模樣回來。好好的一張臉弄成如此模樣,你若是不在乎,自然是有人在乎的啊。」虞凰一面說一面探著少年的脈搏,本平靜的語氣變得尖酸刻薄︰「哈好!好!原來,你連命都不在乎了,臉又怎麼會在乎呢?」她現在恨不得將昏迷中的少年提起來揍一頓。
「我不過安排人不得力,你便捏碎我一只手掌,當真是狠心呢。」虞凰自顧自的說著,打來一盆清水,用手絹沾了水溫柔而細致的擦拭清洗著那道猙獰的傷口,當洗去那些腐肉後,握著少年手掌的手才停止了顫抖。動作溫柔似水,可嘴里說出的話卻依舊不饒人︰「若是還有下次,我不會允許的。」這一次,她只是出于愧疚並沒有派人阻止少年,想想,若不是自己的失誤,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的。想來,少年帶著這一身傷回來,她也是有些責任的。
用清水擦拭了少年的發絲後,考慮著那一身髒衣服該如何。
最終,她也只是將少年的外衣月兌去,擦拭了一下脖子上的污垢後便朝空中放了一枚信號彈,狹長的鳳眼閃過一絲陰狠。她倒是要看看,是什麼如此猖狂。濮陽玉仁斷了她一只手,她便將罪魁禍首斷兩只手。
當清晨的午後的陽光灑落進屋子時,床榻上的人掙開沉重的雙眼,撐起身子,扯動了胸口的傷,齜牙咧嘴。
虞凰被那一聲悶響吵醒了,掙開惺忪的眼楮,看著少年迷糊的模樣,笑的滿目溫柔︰「皇上這是在干什麼?」
听到熟悉的聲音,濮陽玉仁松懈下僵硬的肩頸,原來,她已經回來了。還以為睡過頭了,錯過了拿回千年血參是時間呢。
轉過頭,看向那已經婦人打扮的女子,眉頭緊蹙,翻身起床快速的穿起一旁整齊的衣服朝門外走去道︰「凰兒若是無事,朕派人將你送你下山。」忍著心中的煩躁道。
垂下眼眸,縴長的睫毛遮住眼圈下的黛色︰「皇上又何必如此?」
回過身,冷然的看向女子︰「那麼,難道你要讓朕嬉皮笑臉的對著你像一個無事人嗎?」嘴角勾起冷笑,她是女子,不是什麼事情都做的了大度。
「皇上是以為這件事是我做的嗎?」虞凰苦澀的笑了笑。
挑眉,一副難道不是這樣的表情嗎?
垂下頭,低垂的眼簾遮住眸子中的憂傷與嘲弄︰「你就憑著那一帶著劇毒的劍就說是我做的,這樣對我不公平。」嘴角微微上翹,那勾起的弧度正好盛滿苦澀。
握緊了拳頭︰「如果想證明你的清白,那麼就將罪魁禍首找出來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握緊拳頭,抬眼看向少年離開的方向,你從不曾相信過我對嗎?
捂住口靠在石柱上,緊咬著下唇,一絲血絲緩緩流下,硬生生的將喉嚨里的血腥吞下去。她這個傷怎麼辦呢?嘆了口氣,難道真的要武功盡失嗎?真不甘心呢。咳嗽了兩聲之後,濮陽玉仁笑著朝後院看去。整理好衣衫,恢復成意氣風發的天子龍威。
陸生看著少年的到來,先是一愣,隨即行了行禮︰「皇上。」他以為,他不會這麼快的出現。
「皇叔可醒了?」經過一宿的休息,整個人輕松了些許。雖然,聲音還是有些沙啞,聲音中帶著淡淡的顫抖,眼中滿是期待。
眼里閃過一絲歡喜︰「醒了,正在用午膳。」
模了模餓扁的肚子,濮陽玉仁笑了笑︰「朕倒是可以趁飯吃。」說著跨進門口,臉上掛著舒心的笑容,看來是賭對了,真好。
正在喝著流食的濮陽風華雖是听著少年的聲音,仍就埋頭,將少年當做空氣。
看著男子安然的坐于桌前喝著清粥,濮陽玉仁彎了彎嘴角,如此便好。對于男子的無視,她倒是不在意的,此時,能見著他已然是很開心的事情了。
「皇叔可有哪還不舒服的?」自顧自的坐在圓桌的對面,將男子有些蒼白的面容看的更加的真切,唇色已經恢復自然色,心中的巨石一下就落了下來。
額……回答的依舊是靜靜的吃著粥的畫面。
笑了笑,朝陸生看了看,一旁的宮人趕緊送來清粥,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勾起了濮陽玉仁的食欲。舀起一勺子放入口中,濃郁的藥香從味蕾襲來,胸中的不適感又強烈了幾分。
陸生看著如今都靜默無言的叔佷兩人,頓感滑稽。
有時候,就是在看一個人的忍耐度,耐得住寂寞,才能守的到芳華。
最終,濮陽風華慵懶的問道︰「阿玉與虞妃新婚燕爾,怎麼有空到這寺廟中來清心寡欲。」抬眼,鳳目微挑,雙目中有著淡淡的不滿。然瞳仁微掙開,雙峰聚攏,「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皺了皺鼻頭,瞬間,那條把橫猶如一條丑陋的蜈蚣爬過,那雋秀的臉頰頓失美感。指了指那條看起來被處理過的痕跡︰「哦和凰兒打鬧時不小心受的傷。」說的雲淡風輕,似乎這並沒有什麼。
那微蹙的眉頭更加緊縮,不知何時起,他的面無表情不再是一種虛無縹緲,而是有了明顯的喜怒哀樂,「呵呵……看來,阿玉倒是對這個妃子喜歡的緊。」撐著桌子,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不過一指的距離。
仰望著頭,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濮陽玉仁不適的往後仰去,垂下頭︰「自然是喜歡的。」埋首繼續裝作無事的喝著粥。
朝兩人看了又看,陸生還是選擇了閉嘴,既然少年如此決定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放下碗,濮陽風華進入內室,淡淡的說道︰「皇上還是請回吧,你出來這麼久,虞妃該是要急了。」
盯著男子碗中的還剩許多的粥納悶,喝了那麼久也美見著少多少呢。喝掉自己碗中的粥,濮陽玉仁拿過宮人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嘴角的殘汁。看向屏風後面的男子的背影,濮陽玉仁習慣性的面對著男子的笑容再次揚起,「那皇叔注意身子,朕在皇城等著皇叔平安歸來。」說完,再不曾回頭,走出房間。
視線落在雪光下紅衣灼灼的女子,笑了笑,直至擦肩而過。
拉住少年異常冰涼的手心道︰「臣妾與皇上一道下山吧。」眼神近乎哀求的看著那人的臉龐。
許是因為沒有了內力的緣故,濮陽玉仁的手被虞凰緊緊地握在手心之中掙月兌不開,剛好落在站在窗外的濮陽風華的眼中。飄渺的視線清冷的瞥了一眼少年臉上的那條疤痕上,冷聲道︰「陸生,吾昏睡的七日里到底發了什麼?還有,吾中的是什麼毒?」哎……看來皇叔也不是萬能,對于天下奇毒也是了解甚少。
「七日間五位封王被移送大理寺,至于主子的毒不過是一般的而已。」陸生想著,將心中設想好的答案說出。
轉過身笑道︰「何事,陸生也學會了隱瞞了?」眼中的氤氳散去,留下一片清明與銳利,「凡是吾問道這個太醫也躲躲閃閃,就連吾最信任的陸生你也如此。當真是吾越來越對你縱容了嗎?」
抱拳跪地︰「屬下惶恐。」
「到底是什麼毒?」濮陽風華已然失去了耐心,眉目呈斜睨的張狂。
自少年十歲起跟在他的身旁,十多年的時間,他雖然不能完全的模透男子的性格,但是一些還是能知曉的,「點絳唇。」說完看向男子。
「何解?」他中毒期間,除了那唇色的異樣之外,毫無區別。
「千年血參加上至親的血液為藥引方解。」偷偷的觀察者男子的表情變化。
至親之血?嘲諷的笑了笑,母親和他們至死都不曾有的答案,竟然就這麼誤打誤撞,因為那一劍而水落石出。
快速的走出後院,那些駐守在後院的三千御林軍已經消失不見,想來是已經解禁。腦子里不斷的閃過少年臉上那一個縱橫而過的疤痕。他怎麼就一時糊涂當真是以為那是不小心弄得呢?怎麼可能是不小心弄得呢?一向雲淡風輕的眸子頓時風起雲涌,他何時變得如此小氣?
「王爺請留步!」慧遠看著行色匆匆的紅衣男子喊道。
停下追逐的腳步,回頭施禮道︰「慧遠大師。」
「王爺剛解毒,這是要去往何處?」慧遠看了一眼男子的臂膀處,貫穿了肩胛,能如此形如流水,看來這個男子的功夫倒是不錯。
「下山。」往山腳看去,煙霧繚繞,如人間仙境。
「王爺,老衲還是那句話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若是要逆天而為,必早天譴。」慧遠能做的也不過是提點到此。
听了老僧的話語,濮陽風華不怒反笑︰「天要阻攔,本王就破天而為。」迎風而立,衣抉翻飛,如嗜血的惡魔。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善惡不過一念之間,還望王爺到時替天下著想,莫要血流成河。」今日說了太多天機,「皇上為盜取千年血參,深受重傷。」言已至此,就看個人造化了。口中念道著經文,手中撥動佛珠,人已經走遠。
看著山腳的那一點,濮陽風華毅然的走在下山的道路上。
他從不是良善之輩,又豈會在乎天下蒼生。
一步步走在石階上,想象著少年拖著重傷回來,踏在石階上的畫面,感覺到心髒的一點點縮緊,難以自己。七日時間?若是以他健全之軀恐怕也不會一夜之間恢復體力,那麼今日早晨,少年定然是強裝著而來,他的語氣卻那般惡劣。
阿玉……世間最美好的兩個字在唇間綻放,醞釀,婉轉。
在虞凰的攙扶下,濮陽玉仁上了等候在山下的鑾駕,那一襲青衣的蘇青衣心疼而又驚愕的看著少年過分白皙的臉頰上那一道猙獰的疤痕,難道在山上照顧一個病人還能弄得傷痕累累?
「蘇青衣,事情調查的如何了?」濮陽玉仁上車前轉身問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公式化的回到,「皇上的臉是……?」最終,他不能對著一道那麼長的疤痕而無動于衷。
虞凰委屈的揪住少年的衣袖道︰「皇上還疼吧?都是臣妾不好,若不是和你玩鬧。」便……便……說道委屈之處,竟然哭了起來。
拍了拍女子抖擻的肩頸,濮陽玉仁說道︰「不怪你的。」時間一久,她也不想怨恨這個少女,很多事情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蘇青衣看著兩人的親密舉動,背過身。
少年是在女子的攙扶下進的鑾駕的,當帷幔放下之時,濮陽玉仁再也沒辦法強裝著淡定,額上滲出了汗液,暗咒著那條早就見了閻王的蛟龍,以及順便問候了一下石蘭的列祖列宗。養一畜生折磨人,這是人干的事嗎?
虞凰拿著手絹驚慌的捂住少年不斷溢出的血液︰「皇上……皇上……」虞凰驚慌的喊道,媚眼彌蒙。
捂住女子的朱唇︰「莫要聲張。」如今她武功盡失,毫無自保能力。又是多事之秋,必然不能聲張。
點了點頭,手指不斷的顫抖著,如斯眉眼早已眼淚潰堤而下,她如果知道是這樣的後果,絕對不會如此大意。握住少年的手,傳送內力,卻發現少年的丹田虛無一片,而血脈中的一股真氣卻急速的游動。若是引導不當,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她也只能輸送一些陰力給少年,才得以沒和那股真氣起沖突。
「凰兒,若是朕就此魂歸,你可就是大周唯一的太妃呢。這麼小,守寡,多可憐呀。」
嗔了少年一眼,這個時候還有空說胡話。
「皇上不必擔心,凰兒不會讓你獨去的。」虞凰細致的擦著少年如玉的嘴角道。
安慰的笑了笑,若是有人相伴也好。
這樣消極的思想一眨眼便已過去,她是鳳簫,又怎麼會輕易的認輸呢?即便是人生短暫,她也會用這最短的時間活出燦爛的光華。
一路上,虞凰都在輸送著自己的陰力給少年,得以保持少年的精力。可是,無論她輸送多少,那些力都會消失不見,任她如何探尋都尋找不得。
讓虞凰給自己束好發,取下那已經被血成暗紅的發帶自嘲,若是濮陽風華仔細一些,必然會看到這樣的不同的。可是,他沒有……沒有……
從鑾駕的暗閣里拿出準備的衣物換上,將虞凰的胭脂均勻的抹在蒼白的臉頰上,如往常一般紅潤。在模糊的鏡子里看著臉上那已經閉合但是仍就刺目的傷痕,喃喃自語︰「如此皮囊真可惜。」
「皇上不必擔心,凰兒就是天南地北也尋來神藥,讓你肌膚恢復如初。」她以為少年在傷心。
搖了搖頭︰「凰兒難道不覺得這道疤痕很有男人味嗎?」
抬眼望向少年黝黑的瞳仁,試圖找出其他的情緒,卻徒勞。世間女子哪一個不希望自己容顏嬌美呢?男人味?也不過是自嘲自樂罷了。
見虞凰沒有說話,濮陽玉仁也失去了繼續自嘲的興趣。靠在墊子上假寐,听著沉淪滾滾的聲音,昏昏欲睡。
一路進了宮門,濮陽玉仁回到荷月宮時,便迎來一不高興的聲音︰「皇上……」聞雨看著少年的背影,行了禮就跑上去。
回頭看著女子︰「聞雨可是想念朕了?嗯?想的是另有其人吧?」攝政王受傷的事情恐怕早已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而陸生一直呆在濮陽風華的身旁,聞雨肯定是擔心的。
看著少年臉上的傷痕,跑上前︰「皇上……你也受傷了嗎?傷哪了?該死的刺客……抓到了他們定然將他們五馬分尸。」說著說著……聞雨的眼淚便滾滾而下,灼傷了濮陽玉仁的眼楮。她可以說是看著少年長大成人的,自然是有一些護短心里的。
其實,她是第一個看到這條傷痕而如此關心的人。想過所有人里惟獨漏掉了她……可是,她卻是最為真情流露的一個人。他們或許因為身份,或許因為別的都不曾如此。
拍了拍女子的頭︰「別哭了,朕現在想吃肉。在山上七天都是素,哎……」連連搖頭,故作可憐道。
听了少年的話,聞雨擦掉眼淚,「皇上等著,奴婢這就讓人給你準備大魚大肉,山珍海味。」說完,便一咕嚕的跑開了。
失笑的看著遠去的身影,濮陽玉仁轉身進入房間︰「凰兒也回宮休息吧,明日朕再去收拾那一堆爛攤子。」
雖然依舊很擔心少年的傷勢,但是虞凰知道他是一個知輕重的,雖然驕傲,可也珍愛生命。
關上門,濮陽玉仁躺在寬闊的床榻上,回憶著劉公公帶給她的震撼,嘴角漸漸向下跨下,濮陽風華竟然有那樣不堪的過往。哎……好吧……到此為止吧。
如今靜下心來,她倒是沒有了去盜取千年血參時的不顧一切,當知曉了太多之後,便有了後顧之憂。
想著想著,竟然悄然入睡,夢里一片綠水長青,她成了縮小版的濮陽玉仁,那驚鴻一瞥,以及那遺世獨立的一抹紅色背影在夢中不斷的交織。努力的逃月兌著,卻無處遁形,一直都被那紅衣的主子那一雙平靜而飄渺的眼神看著……看著……
我能拋開世俗的偏見,卻不能抹去你心中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