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光轉眼即逝。這一日,仙子喚了桃芝、琉璃兩人前來,交待道,兩人既是樹木精靈,于寒冬在凡間灑下種子,入春便可生根發芽,生長速度自是比尋常樹木要快,大體月余便可枝繁葉茂,略微成蔭。那命定之人,便是能讓二人離根存活的。若能一見鐘情,便可為佳偶,若是因愛生恨,便淪為孽緣,不僅于修行無異,更會讓人深受其害。
桃芝認真听著仙子教誨,心中有些忐忑。那琉璃眼中滿是興奮之意,卻未靜心仔細听仙子又交待了什麼,只听說,那能使自己離根存活之人,便是命定之人,心中便已開始設想自己若見了那男子,該如何如何去俘獲他。
待琉璃在心中設想完,竟發現自己已被仙子化作了一顆果核,與桃芝並肩躺在仙子手中。
仙子乘風飛了片刻,眼見那迷霧之間顯出一座灰綠色的山頭來,從天上望去,便仿佛覆了青褐色苔蘚的巨大鵝卵石,就那般自然隨意地擺在蒼茫大地之上。
仙子瞧了瞧山形,確定了位置,便揮手將那兩粒果核扔了下去。
那兩顆果核已被仙術滋養過,後山落地後不久便生了根,那小樹苗,隨風生長,頂著初春的清寒,奮力伸展著自己的枝干。
待到人間四月天,芳菲將盡,原本俗語所言的「桃三李四」,不想竟是「山寺桃花始盛開」,與身旁那棵李子樹,一起迎來了自己最絢爛的時光。
兩人生根的這山,便是方寸山。後山那廟,便是菩提廟,常年香火鼎盛。寺中主持乃晦明大師,須眉慈目,是一位少有的得道高僧。
晦明大師已是八十高齡,早已不再親自授徒。只在十幾年前收了個關門弟子,據聞,那人未曾落發,算是俗家弟子,每年可回家省親一次,平素都呆在廟中。
他隨著晦明大師,不僅學了佛法,也習了詩書和武藝。這武藝便是以劍術為主,平素訓練,皆持木劍。這弟子自懂事之後,覺得師父年事已高,怕授藝時傷到師父,便只肯用木劍習武。
這晦明大師的弟子,如此善良懂事,叫人意外的是,他卻非小戶人家子弟,乃是鎮上大富鄉紳司徒老爺家的公子,名喚司徒瑾瑜。
這一日,司徒公子正在練劍,師父卻來尋了他問話。司徒公子引了晦明大師在屋前那石凳上坐下,先恭恭敬敬遞了茶,便甚是有禮地垂手立一旁,等師父訓話。
晦明大師嘆了口氣道︰「瑾兒,你知為何你父母要將你托生在這山寺之中麼?」
公子謹慎答道,「因我自小體弱多病,大師恰巧路過我府,道可尋求佛門庇護,便可一世安穩。」
大師點點頭,「正是如此。你已平安長到一十八歲。若想繼續尋求佛祖庇護,便需真正入佛門,剃度出家。你可願意?」
公子面露猶豫之色,遲疑道,「我乃家中獨子,父母還待我歸家之後娶妻生子」
晦明大師卻輕輕搖了搖頭,道,「倘若無需考慮父母呢?你自己是何意?」
公子沉思片刻,答道,「恐是我修為不夠,還未能舍棄那浮世繁華。」
晦明瞧著他掩示不住的向往之色,搖搖頭道,「既是如此,那佛祖也再護你不得。你便下山去吧。」
公子眼中有不舍之意,喚道︰「師父」
晦明知他心意,便安慰道︰「無論是劫是緣,該來的也躲不過。你便放心去吧。若真是遇到什麼難事,便與我飛鴿傳書。」
言罷,將平時已訓養好的信鴿送了一只給公子。那鴿子甚是伶俐,不用鳥籠,便乖乖歇在公子肩上。
大師又拿出一把劍來,只見那劍鞘,紋有龍身,那龍盤繞在那鞘上,張牙舞爪,形態逼真,那龍眼之上竟還瓖嵌了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待公子抽出寶劍,只見劍鋒寒光刺眼,劍氣逼人,便知,這真真是一把好劍。
大師道,這劍名曰「殤離」,現今便如沉睡之中,威力一般,只略顯鋒利。若沾染了心愛之人鮮血,便開了封,即有了闢邪護主之神效。
公子知這劍是寶物,本欲推辭,大師卻道,「你即將重返塵世,恐有諸多劫難,這劍拿著防身,為師也心安許多。」
聞言,公子只好誠心道了謝,又叩謝了師父養育和教導之恩,便收拾包袱準備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