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棵樹,不出半日就已引來了無數圍觀者。
第一個發現的自是負責來送飯的翠兒。她一看到滿樹的明媚,原本就驚得說不出話來,再一瞧桃芝已完全恢復容貌,結結巴巴了半天,連招呼也未打清楚,便放下碗盤跑了。
後來又有一個過路的小廝無意中抬頭,看到了那高高在牆頭露出的綠意。在這樣料峭的春寒中,怎會有這樣大片繁盛的綠,還有那綠中點綴的粉紅,給庭院帶來一片盎然生機的同時,也讓人感覺到了一種奇異妖嬈的美。
待有不少丫鬟小廝過來圍觀時,連府中幾個重要人物也驚動了。
最先來的便是阿離和玉纓。阿離和玉纓皆是神色黯然,眉頭緊鎖。她們皆听到了丫頭中的傳言,說那西院的桃花竟一夜之間全開了,西院那因失顏而丑陋不堪的少夫人,竟也一夜之間亦恢復了那幅絕世容貌。
這件事,在司徒府引起了轟動,轟動的結果是翠兒不敢來送飯了。那些丫頭小廝將這件事熱議了一整天。
到了黃昏時分,桃芝正坐在樹下石案上,用紅色絲線,照著重喜尋來的圖樣,學著打同心結。听見有人進來,桃芝頭也未抬,隨口道︰「如今便不怕了麼?」
等發覺沒听到翠兒的聲音,便抬了頭,卻是公子端了餐盤,立在一旁,神色復雜。
他輕輕問道︰「大好了嗎?」
桃芝淡淡笑了笑,將那一團紅線藏到了身後,答道︰「若你指的是容貌,便是大好了。」
他試探著向前走了兩步,待要瞧瞧她手中方才拿的是什麼,桃芝卻裝作無意退了兩步,一邊將眼光掠過他,望向他身後幾個在院門口探頭探腦的身影,疏遠道︰「飯菜我留下,公子請自便。」
「你,你喚我什麼?」公子有些不可置信,結結巴巴反問道。
「怎麼,這般稱呼不習慣了?」桃芝輕輕掃了他一眼,便將目光投向桃樹,面上的笑風輕雲淡,「自你們鎖我的那一天,我便已是司徒府的犯人,再不是少夫人了。」
公子容色大慟,欲急步上前,桃芝已閃身避開了他。一面飄然步向屋內,一面淡淡道︰「公子請留步,恕不遠送。」
公子神色復雜,呆呆望著她的背影,正欲去追,卻听到院外有人大喝一聲,「瑾兒!」
卻是玉纓引著夫人、老爺一行人來了。待兩人發現這院中桃樹異相,不覺也是滿面驚疑之色,更確定了心中猜測。
老爺向一旁隨侍的小廝道︰「都準備好了嗎?」
那小廝點點頭,一碗深紅的東西已端了過來。
公子指著那碗,奇道︰「這是什麼?」
老爺鄭重道︰「這樹一夜之間開花,恐是妖孽做怪,且用這狗血試一試。若是鎮不住,說不好還得去附近廟中請大師來做法。」
公子正待阻攔,老爺突然想起什麼來,又對那小廝吩咐道︰「少爺屋里那殤離劍也是闢邪之物,你速去取來。」
公子不忍看到那麼漂亮一株桃樹,被潑灑得鮮血淋灕,便遲疑道︰「父親,這似有不妥……」
「這有何不妥?」老爺微有怒意,冷哼道。
「公公豈不知,夫君這是愛屋及烏呢。」玉纓輕笑道。
聞言,公子不覺掃了一眼過去,玉纓發覺那眼光不善,便也識趣噤了聲。
阿離卻又在一旁接口道︰「听翠兒姐姐講,不但這樹甚是妖異,連那少夫人也……」
公子瞪著她,她的話便也沒有說完,可是老爺不依了,皺眉追問道︰「少夫人怎麼了?」
阿離做出一幅膽小怕事的模樣,諾諾道︰「奴婢不敢多言。」
老爺沉聲道︰「我叫你說你便說,看誰敢多言!」
阿離便又繼續道︰「想少夫人當初容貌已毀得不成樣子,現下想想還覺得有些觸目驚心,卻不想這關了些時日,又沒用藥,竟完全好了。听翠兒講,容色更勝從前。豈不很是,很是叫人稱奇……」
玉纓也大著膽子接口道︰「阿離莫要胡說八道,桃兒姐姐怎會與那妖樹有關呢?」明著是在幫桃芝說話,暗地里卻意指桃芝的恢復容貌與這妖樹亦逃不了干系。
老爺果然道︰「哪怕她是妖孽,這光天化日的,又有這闢邪聖物在此,也不怕她揭什麼大的風浪!」
公子皺了眉道︰「桃兒失顏之事原本蹊蹺,恐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這一段時日自行痊愈了也未可知。」
老爺聞言甚是不悅,只淡淡道︰「瑾兒無須多言,為父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