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芝就這樣被關了禁閉。每日除了三餐由翠兒來送之外,再無人來過。
有幾次,桃芝站在院中觀察那桃枝的長勢,隱約听到有腳步聲停在院門外,但只靜默片刻,便再次消失不見。
那截桃枝,仍是不死不活插在那里,正如桃芝如今的心態。如今這院中也沒有旁人,重喜便恢復了如山上一般的生活,幾乎賴在這院中不走了。可是一到晚上,桃芝便也趕了他出去,說沒地方給他睡覺,他便只有乖乖化了鳥身到屋檐下就寢,真真過的是非人的生活。
重喜仍是不時找了話本來給桃芝解悶。除去看書,桃芝現在經常做的就是練字。那厚厚一摞紙,皆寫滿了字。有時她會寫一首現成的詩,有時她便是自己隨感而發現作一首。有時是完整的一首詩,有時卻只有一兩句。
都道練字是靜心的,桃芝也不知道,自己已練了厚厚兩大摞紙,這心是不是真的練靜了。
當練完三摞紙的時候,春天便已悄悄到了。天氣依然寒冷,風也依舊刺骨,但桃芝卻知春天已悄悄來臨。因為院中那桃枝,在蟄伏了整整一個冬季之後,竟然在不經意間,自己發了芽。
既是已有芽,便知已早生了根。
望著枝頭那小而稚女敕的芽,桃芝心中困惑不已,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重喜知道了這件事,便面露欣喜之意,道︰「你這病總算可以治了。」
桃芝困惑道︰「我的什麼病?」
「你的毀容之癥。」重喜答道,又斜了眼瞅過來,「你莫不是已習慣了頂著這幅丑樣子吧?」
桃芝這才想起,自己竟已頂著這幅丑陋相貌過了幾個月。這幽閉的生活中,連人也見不到幾個,便根本沒有再照過鏡子,竟把毀容這件事已拋諸到了腦後。
桃芝便不解問道︰「重喜你日日看著我這幅丑樣子,竟也沒厭惡麼?」
「心慈則貌美。」重喜微微一笑,答道。
「再說了,我又豈是那種只知看人容貌的虛浮之輩?」重喜言語間頗為自得。不想卻又勾起了桃芝的心事。那日阿離說的話,雖說是在引誘自己入套,可未嘗沒有幾分道理。從自己毀容這幾個月來,再加上其間的滑胎事件,公子總共露面的次數確是屈指可數。
桃芝不願意承認,心中卻又有個聲音不住地在提醒自己,公子確有可能便是重喜口中所說的只重容貌的虛浮之輩。念及于此,神色便有些黯然。
重喜卻以為桃芝是因自己提醒她毀容之事而難過,便安慰道︰「別難過了,仙子說了,雖說駐顏簪還未找到,但是這離根存活的桃枝,開的第一朵花,碾成了汁涂抹在臉上,便可恢復容貌。」
都道女為悅已者容,桃芝如今確是不太在意容貌什麼時候恢復,恢復了又如何?難道再妄想用這絕世容貌去挽回誰的心意麼?即便真的挽回了,她也會覺得自己的情受了侮辱,心中更不會好受。
于是桃芝便淡淡道︰「這小小的桃枝才發了這一點點小芽,等它長成樹,再開出花來,不知今年還有沒有指望。」
重喜卻笑道︰「要讓這桃枝開花又有何難?」
他揮手間,便見那桃枝開始迎風瘋長。
桃芝瞪大了眼楮,忍不住嚷道︰「你瘋了?這凡間樹長這麼快,人家會以為是樹妖的。」
重喜卻玩得開心起來,一邊繼續讓那桃樹茁壯成長,一邊自得道︰「這桃樹是仙術長成,怎會有半分妖氣?任誰來了也不能說這樹是妖!」
桃芝被堵得沒話說,便只有哭笑不得眼睜睜看著那樹長到了一人高,並在皎皎月光下開出了第一朵花。
當夜,桃芝便被重喜半哄半強迫地將那花汁在手上臉上都涂抹了一遍。于是,桃芝便在自毀容貌幾個月之後,重新恢復了那幅絕世容顏。
許是重喜在催生那樹時,過于心急,不小心多用了些仙力,在重喜停止施法之後,一夜之間,那樹竟又長高了一大截。第二日清早,桃芝意外發現,那樹竟已高過了院牆。
桃芝不由擔憂道︰「這樹長得這般高,定要引起旁人懷疑。」
重喜卻不以為然道︰「說明這西院是一塊福地,這枯木才再次逢了春!」
可不是麼,在重喜眼中,有桃芝的地方,便真是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