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辰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芷蘭嘆了口氣︰「雖說我已墜仙成魔,與天庭正式翻了臉,一般的小仙你收了練功也就算了。但那殤離之主卻是天界要人。既在凡間,定是來歷劫的。你若動了他,只怕這三界再無寧日。」
驀辰若有所思望著她,她卻已不想再多說,只拿了瓷瓶,朝他道︰「這次來我或許會住一段時日,你若無事,便可來陪我閑話家常。」
他忙應了,一邊行禮目送母親出去。
素素在母親那里定是無事,母親方才亦暗示自己去多瞧瞧她。他不覺輕笑著搖了搖頭。
且說芷蘭帶了素素的聚魂瓶回了自己的殿內,那殿的入口,亦是設在了空客棧二樓,就似二樓的普通廂房一般,內里卻是另有乾坤。那屋子亦是設了結界的,除了自己和兒子,一般人不得其法便不能入內。
芷蘭想了想,便化出一根金絲,那是最好的結形絲,能維持一月人形。她打開瓶塞,將素素的魂靈放出,便將金絲拋了過去。
眼見一素衣女子已顯了身形立在一旁,容色清麗無方。瞧她那一身雲錦白袍,已有幾處破損,顯見是光劍所傷。便皺眉道︰「辰兒將這上好的衣裳給了你,你卻穿著去尋死麼?」
她不語,已垂了頭。芷蘭想了想,揮手間,那衣裳已被修復,同時素素已感到通體一陣清涼舒適之意,顯是昨日被光劍所傷之處,也已被修復。
素素不覺面含感激之意,朝芷蘭笑了笑。
芷蘭在她的笑中也不覺呆了呆,便溫言道︰「難怪辰兒為你大醉,你確是有天人之姿。」
素素卻又神色黯然,只淡淡道︰「這一幅皮囊,原不過是惑人眼眸的。」
「可他不止是被惑了眼,連心也被你惑了去。」芷蘭似笑非笑,探究著眼前這個女子。
這女子瞧著性子甚是清冷,應是經歷了些事情。不過她既是被殤離劍所傷,那來歷便也不簡單。卻又與自己兒子有了牽扯。這情絲纏得確是亂了些。思慮至此,芷蘭不禁眉頭鎖了起來。
但瞧著那素素只呆呆立在那里,心中微軟,便指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她才屈了膝,芷蘭已顯示了那親近之意,拉了她的手,讓她緊挨著在自己身邊坐下,已溫言道︰「你這丫頭,我才瞧便覺得合了眼緣。瞧你神色,應是凡間還有牽扯之事。方才我已為你用金絲塑了形,可保你一月身形。你若有未了之事,便趁此時機去吧。希望他日歸來之時,你已能放下那些羈絆,重展笑顏。」
見桃芝仍有困惑之意,芷蘭便又道︰「這金絲塑的人身,雖說可讓你在日光中行走,但這不用你真身恢復的身形,想保持,除了需有結形絲支撐,還得常飲鮮血維持,如若不然,即使人形得以繼續保持,但形貌卻會衰敗得厲害。」
「故而,你若想真正恢復你曾經的容貌,便需尋得你的真身。你這一段時日,便可將這些事一並辦理。屆時再讓辰兒助你重塑形魂便可。」芷蘭微笑道。
桃芝眼神中有光芒一閃即逝,芷蘭便問︰「怎麼?」
「既需飲鮮血才能保持人形,那不若便安心呆在這里。」桃芝低了頭輕聲道。
「這是為何?」芷蘭不解追問。
桃芝輕輕咬著下唇猶豫道︰「我不願再造殺業。」
芷蘭笑了笑,不由贊嘆道︰「不想你確是個心地純良之人。」她想了想又道,「倘若不想傷人,那采集牲畜之血,也勉強尚可。或者每次吸食鮮血,控制好分寸,莫吸盡,便可留其性命。」
桃芝心中感念她如此通情達理、善解人意,便起身,恭敬行了禮,答謝道︰「如此便多謝了。」
桃芝于是得以在陽光中重新回到了人世。仿佛還記得那一日清晨,自己被那光劍灼得生痛,如今那萬道光芒照在身上,卻又是久違的溫暖感覺。
桃芝很懷念這種陽光的味道,一時也不知該做什麼,便由著性子,在陽光下慢慢地走,想盡情享受一番重見天日的感覺。
可是,從了空客棧出來,原本就是方寸山崖底,雖也是鳥語花香,陽光明媚,卻人跡罕至。路旁還零星散落著幾幅骸骨,想是這些年從崖上失足跌落下來喪生的人。平素從幽冥界出來,都是夜晚,這周遭環境就著月光也看不真切,遠不如今日看的這般眩目,只感覺萬物在陽光下都是熠熠生輝的模樣。
她抬頭望了望崖頂,仿佛高聳入雲端。想著平素用銀絲結了形,那法力也足夠飛到崖上去,如今應更是沒有問題。便平心靜氣,集了法力,縱身而上。
只覺得崖下那一番世外桃園的景象,已在迷霧中漸漸虛幻,而崖頂卻慢慢顯出輪廓來。風從耳旁呼嘯而過,那霧氣的冰涼與陽光的溫熱夾雜在一起,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讓已困在暗夜中多日的桃芝心曠神怡,不覺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屏息凝氣的瞬間,她竟覺得仿佛听到了簫聲。那聲音似從崖頂傳來,若即若離,或隱或現,卻讓人心神俱震,想來卻是有些攝人心魄的法力。
她一時困惑,不覺中已升到了崖頂,才在迷霧中站穩了身形,便發現那一臉肅穆朝著自己這個方向,正坐在一塊山石上靜靜吹簫的素衣男子,便是司徒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