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那里說著套話,「大人謬贊了。」驀辰卻在仔細探究著她的神色,臉上笑意淡淡的,有些不明意味。
突然,他一臉痛苦之色,捂著胸口仿佛喘氣都困難似的。她略一猶豫,已急步上前,扶住他,關切問道︰「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顯是難受至極,穩了半天心神,才緩緩道︰「這殤離劍果然厲害。」
她有些束手無策,只訥訥道,「那如何是好?」
他費力地抬起手臂,指指內殿,道︰「那床榻右側的櫥櫃之中,放有一些丹藥,你且去幫我拿些來。」
她快步走入內殿,已找到那櫥櫃,那門卻打不開。她正疑惑中,他已費了力氣,嚷道︰「用聚氣咒,將那門上羅盤,左旋三周,再右旋六周,便可打開櫃門。」
她依言做來,果然打開了那門。只見里面放了不少瓶瓶罐罐。既是這般保存,定是些上好的珍貴藥劑。
她揚聲問道︰「這些藥劑,不知拿哪個?」
他顯是已虛弱得很,聲音都有些低沉無力,只斷斷續續地,但她已豎著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第一格中皆是烈性毒藥。第一排是化功散,只一滴入口,便可化去全身法力。第二排是攝魂露,一瓶撒出去,便可使方圓幾十里之內,無論仙魔鬼怪皆失魂落魄,仿佛被人操控,再不能自己。第三行是滅絕水,若是入口,直接形魂俱散,永世不得輪回。第二格才是上好補藥。一瓶可補千年法力。那些瓶子都是一樣的,你切莫拿錯了。」
隔著層層維幔,她在那里拿藥劑,他在外殿自是看不真切。她心中爭斗了一番,才下定決心拿了一瓶藥劑出來握在手中,又藏了兩瓶在懷中,便強作鎮定走了出來。
她遞了一瓶藥過去,想是身體已支撐不住,驀辰看也未細看,便已顫抖著手,將那一整瓶子藥劑皆倒入了口中。
自他喝了藥,她便緊盯著瞧他的神色。突然,他似一攤爛泥一般,已軟軟滑倒下來,重重跌在地上。她驚魂未定,有些猶豫著是不是上前去扶,他費力地抬了眼,用手無力地指她,不可置信道︰「你,你給我喝的什麼?」
她面上已有些大喜過望,仍強壓著那喜色,只淡淡道︰「看來那化功散效力果然不錯。」
他顯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做,一時怒極攻心,已噴出一口血來。他怒道︰「胭脂,我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這般待我?!」話音剛落,他仿佛已氣力衰竭,已躺在地上直喘著粗氣。
她瞧了瞧他灰暗的面色,和那已撐不住軟在地上的身形,再無懷疑,便憤憤道︰「你待我不薄?你強要了我,又逼得我與姐姐反目,更是害了公子性命,我豈能輕易放過你!」
他費了半天勁,才又強撐了一口氣,質問道,「那你為何不直接取我性命,卻只取我全身法力?」
「先取了你法力,若再想取你性命已是易如反掌。」她不急不躁,緩緩道來,「現如今你法力盡失,已是這般半死不活的模樣。若是听我號令,我仍可念在舊情,饒你不死。」
「舊情?那我還得多謝胭脂手下留情了?」他不由嗤笑道。
「現如今我已是無用之人,你不若直接殺了我,如若不然,我若是有了翻身之機,定不會饒過你。」他顯是不堪忍受這法力盡失之態,已試圖言語激將,尋求痛快一死。
她卻突然輕笑著,蹲了下來,用手指在他胸前輕輕劃了劃,眉眼如絲,言語間甚是魅惑,「放心,若是我做了這幽冥司幕後之人,定不會虧待于你。甚至可以再還你幾十年的法力,能行動如常便可。不過咱們私份得換一換,我不再是你的寵姬,而你卻得做我的男寵。」
「這般安排可合君意?」她嬌笑道。
他顫抖地伸出手,指著她,已說不出來話,只一個勁地,「你,你」
突然她的笑容就僵住了,她低頭看去,卻是他的手指,已按在了她胸口檀中穴。
瞧他手指的力度,卻不象是無意中踫到這個位置的,顯然是有意為之。
她呆愣間已反應過來,待要用法力將他的手指移開,他已輕笑道︰「你這個大穴已被我制住,若是你擅用法力,只怕」
她驚疑未定,只不可置信道,「你休要嚇我,你已法力盡失,又豈能制住我?」
他強撐著身體,顯是已不支,胳膊竟又顫抖起來。瞧他這虛弱的樣子,她再次安心下來。輕笑道︰「你莫駭人听聞了。便安心做我的男寵,好好服侍于我,可好?」一邊已用了幾成法力,準備將他的手指移開。
他突然甚是詭異地笑了起來,一邊道著︰「不好。」手指上已有法力灌入她胸中。那法力源源不斷,瞬間洶涌而入,已讓她毫無招架還手之力。
她慌亂間,他已緩緩坐了起來,他的手指已離了她的身體,可卻換做她軟倒在地。他笑得甚是曖昧,「男人若是象方才那般有氣無力,可是無法盡心盡力做男寵的。」
她大驚失色,只訥訥問道︰「你沒有中毒?」
「你給我的那瓶,確是毒藥。我也確是喝了下去。」他不緊不慢答道。
「那是為何?」她憤恨之余又追問道。
「我早知你想給司徒瑾瑜報仇,不過是給你個機會,試探一下以你對他這番心意會將我如何處置。」他嘴角已噙了笑意,「那藥我一喝便知是什麼,卻未吞下,只壓在舌下,方才趁著吐血之機,早已吐出來了。」
她不想一場謀劃,就這般功虧一簣。那倔強之意又佔了上風,只恨恨望著他道︰「你又待如何處置我?」
「你那般絕情之人,說不得我便如昔日桑柔一般,叫你化了練功。」她不屑嗤笑道。
他搖搖頭,「不必我處置你。你已自己處置了自己。」
她疑惑萬分望著他。他已靜靜開了口,「方才我制住你的檀中穴,不過是暫時控制你法力。可你不听勸告,非要擅用法力,已被反噬。」
她已滿面驚恐之意,不由拉住了他的衣袖,「又會怎樣?」
「你的形魂原本是我幽冥密術造就,那胸口檀中,正是最薄弱之處。反噬的結果便是魔性盡除,打回原形。」他緩緩道來,聲音中听不出悲喜,「或許再不能為人。」
她仿佛力氣被瞬間抽干了,已攤在地上。臉色漸漸發白,顯是法力已開始消逝。她呆呆望著上方一片虛空,喃喃自語道︰「原來終是一場孽。」眼角已有淚輕輕滑下。
她那少有的肅穆神情,更與素素相似了幾分。他心中不由一軟,已蹲去,攬住了她。他不知該說什麼,只靜靜望著她眼楮漸漸合上,身體在他懷中漸漸虛幻,終于化作黑煙絲絲散盡,只余一粒果核在冰涼的地磚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