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于況融背著自己,抓著繩子一點一點往山崖下降落,凝空擔憂繃緊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吱!」是于況融右腳踩空的聲音。幸好沒有出現危險!
墜落得更加小心翼翼的男人,略感慶幸的倒吸了口氣,凝空也後怕的深呼吸一下。
耳邊風聲清淺,鼻間充斥著男人身上混合著麝香和古龍水的淡冽體香。看著這具寬厚而溫意的身軀,恍惚間,凝空都要感覺背著她的,是不是去逝多年的外公了。
一樣的冷傲沉凝,一樣的不懼一切。雖然時常因為她惹生氣而語氣不耐,卻一次又一次將她收入羽翼下悉心呵護迥。
繩子在山崖下百余米突出的平地停下。平地面積不達1平方米,但恰好能容一人落下。
原來這個深不見底的懸崖下別有洞天,難怪于況融敢想也不想的帶自己跳崖。
對上凝空驚訝抬起的眸子,男人舒朗的掀唇一笑,「阿羽以前來掃一個朋友的墓時,不慎掉落發現這里有塊平地的。藜」
剛冽帥氣的臉龐上滿是爽朗的笑意,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這寒涼人世間所有的溫暖和光亮,全聚凝在他身上。
抓著繩子一點一點往下挪的後果,是于況融破皮的雙手都被磨出了血。
來不及管手和後背的傷,于況融飛快而小心翼翼的拔下頂端已松動不少的短刀。
解開刀柄綁的繩子,于況融將其重新纏綁回破洞六七處的牛仔長褲。「刀子你帶在身上防身。」
邊說著話,男人邊給後背上的凝空解綁。
「那你呢?」藥性已過,恢復力氣的凝空蹙眉搖頭。
「我還有兩把。」指著腰間的柳葉刀囊,男人不以為然的點頭。
抿了抿唇角,她愧疚而感激的輕聲道,「謝謝你救了我。」
「你以前也救過我,這次就當我還你了。」抬手擦拭臉上汗珠,卻不小心牽動背上的傷,男人頓時眉頭微皺。
「很疼嗎?我看看。」繞到他身後,凝空想也不想的便要去掀開他血跡斑斑的破爛襯衫。卻被他閃身移開,搖頭淡淡的道,「不用了,男女授受不親。」
「這里就我們兩人,管他什麼親不親,治傷要緊。」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及這些所謂禮義。
凝空有些惱,按著他欲要站起的身軀,然後手往那件血紅襯衫伸去。
盡管心里已經有所準備,但看到那些流膿結痂並有血珠不斷滲出的大小傷口,凝空還是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內疚的問,「疼嗎?」
男人頭也不回,聲音平淡無奇,「沒感覺,習慣了。」
六個簡單清淡的字,卻透露出這個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的隱忍男人,對傷痛的麻木看淡。
他一身的新傷舊痕,不僅僅是劫後余生的留跡,更是他歷盡各種苦難越挫越勇的堅強之印。
看著就覺得心里發毛,他居然說沒感覺。情不自禁,女人輕撫上他的傷處。雙手滑膩清涼,像極了暖陽下的清恬煦風,一撫撫過他的心間,帶來清意陣陣。
「傷口都被東西扎進去了,不馬上清理很麻煩。能忍嗎?」月兌去他的襯衫,凝空關切的詢問。
「嗯。」淡應一聲,男人邊將褲袋里的鑷子遞給她,邊背對著她,「給我把那些碎片夾出來。」
凝空的手有些抖,看著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聲音也緊張得抖顫,「于況融,我有點怕。」
「你只管夾,身子是我的,痛也只是我才感應到。」
听到他這樣安慰自己,凝空的心不僅沒松,反而更加緊繃。
要是她下手重,那他不是痛上加痛?想到這兒,凝空更不敢隨意下手了。
于況融卻不耐煩,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鑷子,模索著便要往後背夾去。凝空臉色驚恐,忙奪回鑷子,「還是我來,我來。你又看不到後面,會更弄傷自己的。」
回給她一個催促的眼神,男人閉上眼楮,一副任她宰割的閑適模樣。
「疼的話你就說一聲,我會下手輕點。」伸起顫顫巍巍的右手,凝空邊觀察他反應邊小聲說。
鑷子夾出一塊玻璃片時,他面色自然的應著,「嗯。」
天色越來越黑,尋著光線清除傷口里的髒物的凝空,心中越發焦急。
要是不趕快清理傷口上藥,萬一感染了細菌可怎麼辦?
先不說上不著地下不臨草,就算兩人待在市內,那楊姓女人和于況融的仇家肯定正在找他們,怎麼可能露面?
更何況,他們的錢包和卡證,全留在那兩輛被炸毀的車子里粉身碎骨了。
想到這兒,凝空心右手不在焉的一抖,男人後背隨即一凜。被她夾傷了。
「對不起…對不起…」連聲道著歉,凝空表情更加驚恐,動作卻變得輕柔。
被她因為對陌生環境的迷惘和擔憂,而時不時粗魯相待痛弄得臉色發白的于況融,見她停止動作,啞著因為口渴而干澀的聲線低低問,「完了?」
「沒有…」看著背脊正中那片飯碗般大的傷口,正血水黏糊著一塊食食指長的玻璃,凝空有些不知所措。
「那停下干什麼?還不繼續?」男人語氣平和,卻沒有一絲責備和不耐。
「傷口很深,我怕弄疼你。」看著就很觸目驚心,她實在不敢下手啊!
單是想像,凝空就已經感覺疼不可耐,寒顫得抖了抖身子,更沒有勇氣去夾。
「我來。」又是這句毫不在乎的話,凝空卻瞬間神色大變。
她剛才已經分神讓他幾處好不容易凝固的傷口再度出血,可不敢讓他隨意折騰,再弄傷自己,痛上加痛。
猛一咬牙,凝空臉露不忍的將左臂繞伸到他的嘴邊,「如果很疼,你就咬一口吧。」
男人並不回答,卻也沒有放下她的手。
感受著手上傳來他的溫熱氣息,凝空抬手抹了抹臉上緊張得如下雨般不斷涌出的汗水,抿嘴將鑷子慢慢卻又穩準的,伸向那塊淌著血水的玻璃。
快刀斬亂麻的迅速一夾,將玻璃取出,面前男人的身子一顫,她的左手隨即被重咬了一下。
「于況融你怎麼樣?」小心避過他的肩膀,凝空坐到他跟前,摟著他有些晃悠不穩的肩膀,發現他的臉色潮紅得嚇人。一模他的額頭,才發覺滾燙灼人。他正在發燒!糟糕,肯定是傷口被感染沒能及時清理導致。
雪上加霜的是,此刻陰暗深郁的天空下起了雨。
于況融整個人聾拉著腦袋,已經提不起任何力氣,軟軟的癱著身子倒在驚慌失措的凝空懷中。
「你,你怎麼樣了?起來啊!說話啊!我…我不知道怎麼做…你起來告訴我…」女人的聲音由一開始的驚恐大叫,轉變為見不到他有所動作的低迷啜泣。
見他緩慢的蠕動沒了血色的青紫雙唇,想說什麼,卻終究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凝空恐懼焦灼的神情更加迷惘。
抱著他蹲坐在雨水沖刷的漆黑空地上,女人自怨自艾的哭泣自責,「對不起,我也不想把你害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亂听信別人的話跟他們上車。如果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嗚嗚…」
印象中這個如神砥般無所不能的強勢男人,此刻卻毫無生氣的頹然昏迷不醒,自己卻無能為力。什麼懊悔內疚,都彌補不了對他的虧欠。
「嗚…要是…要是你不在我身邊…以後我出了事,還有誰會幫我…」驚嚇至極月兌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話,可惜等到她察覺到這一點,已經太遲了。
這個總是不求回報,哪怕再生氣跟她毫無瓜葛仍對她要求給予幫助的男人,這次怕是真要因為自己的無心連累而死了。
懸崖那麼高,根本爬不上去。下面又不知道有多深,跳下去等待他們的,不知是萬丈深淵,還是養惡魚的深海,抑或是長滿棘刺的凹凸之地。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敢冒險帶本就傷重發燒的他跳下去。
「怎麼辦?你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辦?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你醒來,說話啊!我還沒償還你的恩情,你怎麼能就把我獨自一人扔在這里不聞不問?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懂不懂?」
凝空慌不擇言的連搖大吼,還是起了效果。
雨聲急嘈的耳邊,突地緩緩傳來低輕如蒼蠅說話的沉啞聲音,「撥開草…進去…」
聲音被湮沒在雨中,幾乎听不見。但對已經猶如驚弓之鳥有點響動都會草木皆兵的凝空,這聲音卻異常清晰洪亮,好像仙樂一般美妙悅耳。
沒立即反應過來他的話意,仍沉浸在听到他聲音的喜悅中的凝空,頓時一愣,「啊?」
下一瞬間才領會他的話意,「草?哦哦,我這就去找。」她慌忙輕放下他的身子,起身撥開空地四周的濃密草叢。
這一找,凝空才發覺這空地左邊的草叢里另有乾坤。
「這里居然有山洞?」女人杏眸瞠大語聲驚喜的目瞪口呆。
好一會兒,才跑回于況融身邊,邊扶他進僅容兩人翻身的小山洞,她邊傻笑低語,「呵呵,原來掉下山崖必有山洞大難不死,不僅武俠小說里適用,現實生活中也真的存在啊!」
「你想得…美,是阿羽當初…等我們救援時…無聊挖的。」不受外面驟然變冷的陰雨涼空氣荼毒,于況融難得恢復一些力氣的打擊她的美好幻想。
「討厭…就不能讓人家心里美一下嘛?」因為絕處逢生和他身體狀況明顯變好的巨大欣喜,凝空不知不覺露出小女人嬌態的努嘴嗔瞪他。
男人面色平靜,眼楮一瞬不瞬的瞅著她,墨玉般的漂亮雙眼濃郁而深邃,仿佛外面暗得看見星子的漆黑天幕。
凝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微紅的低下頭小聲辯駁,「我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很可笑,只是太開心所以情緒失控了。」
男人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尷尬。直到他低輕的一句「給我將左腳鞋尾的布撕開」,凝空才如釋重負的輕舒口氣抬頭,「哦。」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叫自己去撕他的布鞋,凝空卻也沒有多嘴問,他做事一向有他自己的原因。
費了一會兒的勁,用尖長的石塊割開于況融鞋尾類似裝飾的雄形突物,凝空從里面抽出三顆膠囊,才知道鞋子大有文章。
「這是…?」將那三顆明顯是藥的膠囊抓在手中,女人微挑秀長如葉子的月眉,滿是好奇的問。
「受傷生病不能去醫院時的應急藥。把黃色的撕開,給我吞下。」說完,全身虛月兌使不出力氣的于況融,就張嘴等著她。
「哦。」凝空趕忙撕開伸到他的嘴邊,見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只得小心往他嘴里伸,手卻被他含住藥時不經意的也吮了一下。
想起曾經被他數次溫柔纏綿親吻的凝空,霎時感覺一陣電流涌向全身,轉過身,她的整張圓女敕小臉紅得可媲美關二公。
「那個…」聲音沉啞的咳了下,男人覺得有必要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聲音更輕,頭垂得更低,凝空感覺自己快無地自容了。
仿佛沒有看見她的表情,于況融繼續解釋,「你也知道的,吃藥舌頭伸上前時,難免會踫到你的手,就好像是在親你…」
「都說了我知道,你不用再解釋了!我臉皮又沒你那麼厚!」面紅耳赤的沖他大吼,女人語氣不像是怒斥反而像在撒嬌,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是不是非要她羞愧撞牆才高興?她死都不會承認,被他親住的一刻,其實她感覺好歡喜。
太可恥了,居然對一個不再喜歡自己還有伴的男人的無意一吻有感覺。這才是她不願面對他,更不想提及這個話題的緣故。
「轟隆!」一記狂猛響雷劈在洞外的空地,草都燒焦了。
想起要是再遲一步進洞,說不定兩人沒準被烤肉的凝空,霎時後怕得抖顫身子,雙手也驚懼得情不自禁的放開于況融。
男人原本需要她摟抱才能支撐直立的身子,頓時軟綿綿朝她不受控制的倒下。帶著好聞氣息的溫軟雙唇,覆住女人被這一突發狀況驚得微張的粉艷檀口。
這下子,是真的親吻了。凝空腦子嗡嗡作響,不知是該馬上推開他,還是順勢假裝迷糊驚愣享受一會兒。享受?這一變態怪異想法閃過腦海,凝空立馬目瞪口呆。
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覺得被這男人親吻,是在享受,而不是地獄式的折磨了?!
推開他,卻又怕不扶著會讓他再次跌倒,凝空盡量裝得若無其事。
「對不起,這次也還不是故意。」盯著她,男人觀察著她的神色。
「算了算了,我也沒放在心上。」故作大度的攤攤手,凝空讓自己看起來豪氣不拘小節。
只是,臉上那不斷加深的粉色,泄露了她此刻心中實則歡喜的真實想法。
幸好天色不明,沒有讓眼前的男人瞧到自己的異樣。凝空暗自慶幸的想。
將另兩粒治療外傷的藥給于況融一並吃下,心神松懈下來,凝空這才感覺到冷,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看了眼身上早已被雨淋得內衣紋色盡露的衣服,再瞧向洞右側的一小堆干柴,凝空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火機,怎麼點火?」
面對她焦急皺眉的詢問,于況容不假思索的說,「鑽木取火是可以生出火種的。只是…」
低眼看了下傷痕累累外帶無力的雙手,男人猶豫了一下,才嘆氣說接著,「我手受傷了,不能可以自己動手。」
「沒關系,我來。不就是拿一根空心干柴,再找來小木枝兩手往里面擦轉嗎?」凝空一手扶著他,一手拿過較近的木柴,開始就地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