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初五,我們結婚了,結婚的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
結婚兩個月後,我又發覺懷了孩子了,每天嘔吐得厲害,吃幾餐就一定會吐幾次,吃什麼吐什麼,家里的一頭小狗狗,因為搶吃我的嘔吐物,老是被我吐得一身飯菜。聞到女乃女乃和我婆婆在摘芹菜的氣味就會吐得一塌糊涂,更別提吃了。我每每吐完,我婆婆和女乃女乃就會重新給我燒一些點心給我吃下,很奇怪的,有時候吐完後再吃下去就不會再吐了。記得期間還幫著小姑去采茶葉,采回來晚上還得挑到三里路遠的舅媽那個村里去賣掉。我小姑還才十六歲,一般我都會搶著挑擔子,讓小姑打著手電照路。雖然不是很重,走的又是小路,那時候走一點路一停下就得反胃,何況還挑著擔子,回到家每每吐得腸子都要打結了,我女乃女乃和婆婆就會說我小姑不知道照顧我,我也總是說是我自己要挑的,不怪阿雲,她還小。
懷孕近三個月時,不再有什麼反應了,我就到城里租了一個店面開起了裁縫店,之凌除了白天上班,晚上都跟我住在一起。本來還不想要孩子的,我們準備去醫院看看要不要拿掉。在快到醫院時,我膽怯了想起了最後一次的扯心肝肺般的痛楚,我流下了眼淚。之凌看我哭了,就說不舍得就不打掉了,反正都結婚了,生活辛苦點,生下來能養活的。就這樣,我沒有因為開店而放棄生孩子。之凌很照顧我,經常給我買水果吃,枇杷從幾塊錢一斤吃到幾角錢一斤,沒有停過。我的徒弟則從老家里帶了好多水果,裝了滿滿的幾抽屜。之凌還每天早上陪我吃豆漿,說以後孩子的皮膚會白女敕點的,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晚上就陪我去附近的解放路逛街買東西吃,我最喜歡的是在街邊的小布店里稱一塊塊很沉又滑溜的漂亮花布料子,買回來做成的裙子衣服都很高檔很漂亮,小的邊角料更是便宜,給小孩拼做起來的花裙子穿幾年還是很漂亮的,既柔軟又滑溜,又不容易皺。現在都很少可以看見那麼好的料子了,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們那邊的人從哪里販賣回來的,都是一米多點的布頭,花色多料子厚,差不多都是真絲雙皺類型的料子。
在懷了六個多月時,天氣太熱了,高溫持續45度,工廠都放假了。坐在椅子上,就像坐在火爐上烤著一樣,我整天的挺著個肚子坐在縫紉機邊做衣服,對孩子也不好的。這時我帶的徒弟也差不多可以出師了,之凌就讓我歇下了,到鄉下去避暑。
我爸爸媽媽田里很忙,太陽要落山了他們還沒有回家,我常常幫他們把曬在操場上的棉花給收到籮筐里,等他們回家就可以挑回來,不會讓濕氣重新把棉花給打濕了。後來,肚子太大了,腰彎不下去,就跪著捧起棉花放到籮筐里,有一次我八十歲的爺爺來曬場看見我跪著收棉花,他看不過眼,也來幫我收。爸媽回家後被我爺爺臭罵了一頓,說他們不會心疼我,不知道早點收工回家自己收的。
我爺爺就這樣,他很寵我,既然嫁給之凌了,他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是仍然不喜歡之凌,就怕我會被他給欺負了。還說我現在孩子還沒有出世,你城里一下,鄉下一下,來來往往的,等有了孩子,看你有這麼舒服,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他後來才知道,孩子仍然是小毛頭時,我就每次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仍然自由自在。
在我預產期到的時候,之凌廠里派他去重慶出差,一去就是十天。我以為他不能在我的孩子出生以前趕回來了,誰知在他回來的那天,孩子仍然在我的肚子里躲得牢牢的。
當天晚昏,之凌到我娘家來帶我去他家,因為他的爸爸媽媽要去外地參加他弟弟的婚禮,明天動身。從我媽媽家到之凌家的路是很差的,之凌帶著我在自行車後座上抖了二十分鐘才到了他家里。我當時有些覺得不大對勁,心里有一陣陣的發慌,好象是生理所引起的。晚飯後,他爸爸要之凌仍然趕到城里去,通知他的妹妹。我怕在他離開我的這段時間里要生孩子,就不肯讓他走,我告訴之凌我人不舒服,他關切的看著我不舍得他走開的眼神,終于開口跟他爸爸說怕雨荷半夜要生孩子,就建議改讓他的三弟去了城里。那時候還沒有電話手機什麼的,連bb機也沒有,有點事情就得跑去通知,多遠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