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三也進去小解了,這個飯店他從小到大不知來過多少回,因為司機一旦認定哪個飯店就像認定了祖宗,血緣關系都印在百元大鈔的紅色印跡上。他穿過飯堂,對里面的人和飯都不屑一顧,跨過一道門檻就進了廁所,仿佛廁所是內室,飯堂是大廳,晚上人都睡在廁所里面。而且味道除了增加了一點刺鼻的尿素味之外,和飯堂里的餿飯餿菜的味道沒什麼兩樣,只是尿素可以直接運到地里當作肥料,餿飯餿菜還得經過這些人的腸胃,再次利用,方可上到地里。廁所男左女右,雖毫無標志,但因人流不斷,只要能辨別性別,便知何去何從。
「吳女乃三」。
一個刺耳的聲音穿過了人群,直達女乃三的耳朵,當然在傳播的路上也傷及到了無辜人的耳朵。本來這里就夠刺鼻的了,現在再加上刺耳,面部七孔有四孔在遭罪,情何以堪。
只見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向他走了過來,臉上的笑紋里堆滿了化妝品,睫毛上挺,像是冬天里被凍僵了的野草,眼神模糊而不是迷離,鼻子勾而不挺,還是酒糟鼻,嘴巴小卻無形。身材介于卉卉和金清照之間,打扮像是對金清照東施效顰,氣質不低卉卉一半。
女乃三真後悔了自己在汽車上與她胡亂搭訕,還向她炫耀自己的文采,以打發旅途中無聊的時間。本來猛地一看她還有兩分姿色,誰知兩句話過後,便原形畢露,對他的詩只是說好,卻說不出半點理由來,說話語速還很快,超過十個字的一句話,三句就要有兩句話必須重復一遍女乃三才能听懂。漸漸的,女乃三對這樣的浮夸也沒了興致,主要是對她沒了興致。就像牛屎蛋子一樣,表面光滑,沒想到里面卻是草包,關鍵是她表面還沒有那麼光滑,現在女乃三只得自作自受。
「你上廁所啊?」她氣喘吁吁地來到了女乃三的身邊,化妝品的香味和尿素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女乃三覺得更是刺鼻。
女乃三勉強地笑了笑說道︰「是啊」。
她又說道︰「對了,你只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好像還不知道我叫啥呢吧?我叫林鳳釵,林是林黛玉的林,鳳是王熙鳳的鳳,釵是薛寶釵的釵。」說完,就更加喜笑顏開了,仿佛日本人在美國做自我介紹,重點強調東京、富士山、北海道,以表明自己不是中國人。
女乃三假裝很欣賞的樣子,其實也沒大听清楚,也懶得再讓她重復,敷衍說道︰「哦哦,很好听的名字。」
有繼續道︰「不過我要上廁所了,待會再聊吧。」
「嗯嗯,我在外面等你。」
女乃三出來的時候,看見林鳳釵旁邊站了一個男生,正和她有說有笑的聊著天。女乃三見狀,心頭一樂,正想擺月兌她呢,現在倒好了。剛想離開時,卻被她發現了,連忙跑過去拉著他的胳膊。
對那個男生說︰「這是我男朋友,他會寫詩。」
女乃三听她這麼說,雖然前一句讓他嚇了一跳,可後一句卻讓他感覺如沐春風,畢竟得到同性和異性的夸贊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一個能增加人的脂粉氣息,一個可以增加人的英雄氣概,現在的他似乎在同時享受這兩種感覺。
卻又見她不斷地向他擠眼,眼皮上的粉狀顆粒不斷掉落,必定在她酒糟鼻上的 蟲界下起了一場大雪。女乃三很快理會了她的意思,見這個男生並沒有夸贊的意思,反而是一種嫉妒的眼神,就向他裝作一種凶神惡煞的樣子。此男身體瘦弱,見女乃三五大三粗,就憤憤離開了。仿佛動物界的獸類求偶,看似強大的身軀往往可以逼退情敵。
此男走後,女乃三就掙月兌了她的的胳膊。
「謝謝你哦,剛才那個男生想和我搭訕,也不看看自己長的什麼樣子,還出來嚇人,幸虧你來了,mygod!」說完,還閉著眼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裝作洋人的模樣,震落了鼻尖上的粉塵,連累了螞蟻界又下起了一場大雪。
對此,女乃三雖嗤之以鼻,但卻不好說什麼,也不想說些什麼,本來想在無聊的旅途中找來一些樂子,以緩解被一個女生拋棄,被另一個女生隔離的痛苦。誰知現在卻更加不爽,如同身上粘了一塊口香糖,想把它拿掉,卻粘的更緊。
期末考試草草結束之後,他就收拾好行李,直接坐上了開往上海的長途汽車,甚至都沒和東南說一聲。他已無心介意期末考試成績了,就像他的愛情一樣,草草開始,草草結束,現在只是一心想逃離這個傷心之地,希望時間可以沖淡他所謂的愛情,以及與金清照那種模糊不清的關系。
一路上他飽受身體上的擁擠之苦,再加上精神上的折磨,令他苦不堪言。最後詩興大發,就作了一首詩,用手機記錄了下來,以表近日來對感情的認識,和自己的現狀,其實莫非就是少年強說愁的東西,不過在人堆里都有如此想象力也不錯了,盡管這就是他曾最痛恨的申吟之詞。
《此行漸遠》
看窗外形形色色滿目的衰景
已夏的季節卻如此冷清
數鳥長鳴
不知其名
望那枝椏望不到樹頂
風輕輕
舊故園已荒徑
我此行
早已孤單身影
盼望著花聆听
炎熱不肯待命
原來愛情已不再年輕
听門外妙齡女子笑語盈盈
一池清水倒映著寥寥數星
歌舞升平
已是曾經
缺月的梧桐漏斷人初靜
寫完之後,讀了兩遍,就沾沾自喜地以為有現代蘇東坡的風格,心里也舒暢了許多。但是,快樂是需要和別人分享的,盡管這分享的動機並不由衷,想得到夸贊才是真的,而且得到異性的夸贊似乎比得到同性的夸贊要容易的多,于是就把詩給他前排的林鳳釵看了,沒想到結果卻是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