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鬼與愛情一樣,听說的人多,見到的人少。2005年夏天,一個關于鬧鬼的傳言,在缺少愛情又極度渴望愛情的深圳人中不脛而走。
傳言描述︰晨鐘苑每到夜半時分,就有女聲時而淒婉輕哼歌曲;時而淒厲高呼。唱的是︰「輾轉反側夜無眠,夜無眠來思家園,家園遠在大巴山,巴山遠啊魂難歸。飄泊無依夜無眠,夜無眠來思君難,君心無情棄我去,去時天地皆愴然…….」言者稱︰聞者一听此曲,如夜半賞析《胡茄十八拍》,全都毛發畢豎,冷汗淋灕。
吳海听到這個傳言,笑道︰那麼沒道行的歌詞,一听就是出自于某位網絡寫手,鬼才信。
又有傳言稱,在晨鐘苑的花園,有人大白天曾見一紅衣紅褲、身段窈窕的少女埋頭疾走,豐滿微翹的右扭右扭,黑色長發在腰際飄拂如風中弱柳,男人的眼光全都不由自主緊追不舍。終于盼得那女子驀然回首,卻見一張亂發遮蔽的臉,看不到眼楮,只有兩顆乒乓球大小的蒼白眼球異常突兀……吳海听到這里,總會打斷講述者道︰「一听就是假的,完全就是《聊齋志異》和《午夜凶鈴》的合成版嘛,編故事的人也太沒創意…….」
吳海二千年畢業于某名牌大學房地產專業。畢業時,他自恃成績優異,加之英語過了六級,計算機過了三級,長相也還擔當得起「英俊」二字,便夜郎自大地把自己看作「天之驕子」,妄想待價而沽,結果,同學都聯系好工作,他還沒著落,無奈,在支援西部大開發和南下打工兩者中,選擇了深圳。
二千年的深圳,改革的春風早已刮過。那個硝煙四起,群雄混戰,誰大膽、誰最渾,誰就掙錢的年代已經一去不復返。花三個月時間,吳海才得以到一家房地產公司做策劃。
所幸,他服務的深圳鐘成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深圳小有名氣的民營房地產開發企業。管理正規,員工待遇也還過得去。四年後,吳海的月工資從兩千元漲到五千元。另外,機靈的他利用工作之便還能撈些外快。他還了讀大學欠下的債,還資助妹妹讀完了大學,父母也于2003年底蓋了新房。另外,處處精打細算的吳海已有十五萬存款。
沒想到,吳海正打算供一套小居室,實現成為深圳人的夢想時,卻意外失業。導致吳海失業的罪魁禍首是鐘成公司2004年重點樓盤——晨鐘苑。
晨鐘苑是以中產階級為消費群體的高尚住宅小區。位于繁華商業區,旁依風景如畫的中心公園,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加上完美的配套設施,科學合理的建築設計,淳厚浪漫的文化氛圍,在深圳一直高溫的房地產行情下,晨鐘苑沒有理由不好賣,鐘成公司沒有理由不賺錢。但偏偏是晨鐘苑導致鐘成公司瀕臨破產,不得不大幅裁員。
原來,晨鐘苑所在位置,曾是深圳一個古老的墳場。地基施工時,挖出的白骨堆了幾座小山。鐘成公司低估了中國人的迷信思想,晨鐘公園竣工後,認購率不足兩成。
和晨鐘苑有關的故事,成了深圳2004年和2005年民間文學最重要的原材料。富有創意的市民敷衍出了許多晨鐘苑鬧鬼的故事,說得有鼻有眼,傳得沸沸揚揚。晨鐘苑沒有一戶入住,整個晨鐘苑空蕩蕩的,連民工和乞丐也不願棲身于此。
總裁鐘成一著急,在香港花天價請了兩個據說最有名的「陰陽家」。吃飽了燕鮑翅,喝夠了xo,「陰陽家」獻策——如果將建築外牆染成紅色,可起到鎮邪避災的作用。
幾天後,晨鐘苑猶如新娘一般披上了紅裝,從空中鳥瞰,成了僅次于地王大廈和賽格大廈的醒目建築。
陰陽家的餿主意把晨鐘苑徹底推入了火坑——紅妝的晨鐘苑等于在高聲自我宣傳——我是建在墳場上的。以前還有少量不知情者前去購買,換上紅裝後,晨鐘苑的銷售現場門可羅雀。銀行催著鐘成公司還錢,建築公司找它索帳……晨鐘苑終于入伙了,可購房者沒有一戶肯搬進去,都堵到鐘成公司要求退房,低價退也行。鐘總急火攻心,某天清晨起床時,一頭栽倒在地,中了風,半痴半傻。更為倒霉的是,他栽倒在大兒媳婦的床腳。
丑聞暴光後,大兒子帶著他手上的全部資產出國,鐘總的另一個兒子還在吃女乃。于是,原為鐘總秘書,現任鐘總第二任老婆的王悅披掛上陣,接管了鐘成公司。大學畢業不久的她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嫁給鐘總後,把時間和精力都用于討好鐘總,對公司的經營管理全不在行。因此,鐘成公司雪上加霜,不得不大幅裁員。
很不幸,吳海進入了首批裁員者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