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熟悉晨鐘苑,知道小區有個側門,從來不鎖,也沒有看管。吳海一人趁著夜深,一個來回奔波了二十幾趟,三晚後,吳海在靠近晨鐘苑小區正大門,一棟叫「天福閣」的二樓一套兩居室中,安頓好了他的「家」。
去年,鐘成公司為鬧鬼的傳言專門向公安局報案,說鐘成公司的競爭者暗地謠言惑眾,誹謗鐘成公司,進行不正當競爭。吳海當時還在鐘成公司任職,他清楚,公安機關偵察了好幾個月,「謠言」源頭無跡可尋,卻有人說公安人員在晨鐘苑也听到了鬼唱歌。
那些傳言說得有鼻子有眼,說吳海完全不相信這些,那是假的。吳海搬到晨鐘苑後,在客廳正對門牆上,掛上了一面小鏡子,在枕頭下,壓了幾段特意購買的紅絲線,在手腕上也戴一條紅色緞帶編織的平安結。(這個平安結是大學時一個哥們的女朋友送給他的,被吳海珍藏多年。他一進大學就暗戀著她,但她卻愛上了他的哥們,只因她嫌棄吳海是農村人。)
吳海在晨鐘苑的第一晚,因搬家太累,沖過涼後就睡覺了。醒來時,太陽公公已在窗外慈祥地笑,房間中一切正常,一切都平靜祥和,他回憶,夜半的確沒有听到女聲唱歌。看著慘白陽光,他心想︰「得去買個窗簾才行,最好買個黑色的,可以遮蔽陽光和燈光,不能讓鐘成公司的保安發現他住在這里,否則,五百元錢可就省不成了。」
搬進晨鐘苑的第二晚,吳海吃了一大碗自己煮的清湯面條,掛好新買的黑色窗簾布,就無事可干了。
失業後,因為自卑,更為了省錢,吳海便與不多的幾個朋友基本斷絕了聯系。住在這里,沒有閉路電視,也沒有網絡,百無聊賴。打算到花園溜達幾圈,一看手機,已經八點多,花園里黑咕隆咚的,還是不去為好。他禁不住想念起下沙的那個小屋來,那里雖然同樣艱苦,但還必竟有人氣,一個人,最害怕的還是孤寂。
他拿出《許國璋英語》第四冊,打開電腦,借助著電腦中的「超級詞霸」,專心致志學習英語。學得累了,他習慣性地想往上網放松一下,順便看看「人才熱線」上有沒有新的招聘信息。下意識地雙擊了「ie」瀏覽器後,才想到這里根本不通網絡。不料,屏幕上赫然跳出了首頁——「新浪網」的完整頁面。
他驚駭不已,壯膽隨手點了幾個鏈接,竟然都跳出了新頁面。他俯身細察,主機後面的網線插孔空空如也,他後背上滲出了一層冷汗,左手不由自住捏向右手腕上的平安結。
剛想關掉電腦,卻突然發現「msn」也自動登錄了。吳海急著關機,但手卻不听使喚地雙擊「msn」的圖標。
所有的好友中只有一人在線,是一個叫艷紅的陌生人,還給他發了新信息。吳海按著鼠標的右手顫抖不已,但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卻促使他點開了與艷紅的對話窗口。
吳海的目光一下就被窗口右上側的圖片吸引住了,一張無比嫵媚的少女臉龐,沖吳海無聲嬌笑。吳海覺得這張臉異常熟悉,像高中時與同班的那個局長千金,不,不像;像大學時那個暗戀多年的同學,不,也不像……這張臉是那樣親切,除了母親,沒有人曾經這麼親切地注視過吳海。
「我是你老鄉,大巴山的,我從你同事那里得知你的msn賬號,冒昧加了你,你不會見怪吧?」艷紅大方地自我介紹。
「哦,哪個同事,他叫什麼名字?」吳海十指顫栗。
「以後再告訴你,可以嗎?」艷紅順帶發送了那個拋媚眼的小頭像。
「你在哪里?這總可說吧?」
「我在你身後!」
吳海心頭一緊,身上冒出一身細汗,壯著膽子朝後一看,除了那個呼呼響的破風扇,空空如也。
「我在網上,騙你玩呢。剛才是不是嚇著你了,呵呵!」艷紅又發出一行信息。隨即窗口上的照片一換︰一位身穿紅色三點式泳衣的少女站在藍海白浪中,妖艷無比。
圖片很小,看不真切,但吳海一眼看過,卻禁不住口干心熱。
他定定神,起身關了風扇,回到屏幕前,窗口上的照片又變了,這次竟然是︰一**少女躺在金銀花叢中,關鍵部位被盛開的金銀花叢掩蓋,卻更顯朦朧調戲。
「我好看嗎?你說我美不美?」艷紅問。
吳海雖是處男,但在網上可沒少看黃圖、黃片,對異性的愛慕和向往壓倒了他心頭的恐懼,他鎮定地敲出一行字——「好看,但是,還沒有舒淇性感!」
「呵呵!」艷紅敲出這行字,隨即,窗口上又換回了第一張照片。
「我還想看,還有別的嗎?」吳海急切地敲出。
「沒有了,不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到你的房間,月兌光了讓你看,你喜不喜歡看我當著你的面一件件月兌?」
吳海艱難地吞了口唾液,剛想打出「想」字,猛然聯想到「小姐、色誘…」等字眼,隨即又想到他無比珍視的銀行存款,還有他未來的漂亮、純潔的妻。
他掙扎著打下「不想」兩個字!發送畢,吳海猛地拔掉了計算機插座。
可是,計算機並沒有關機,屏幕上靜靜地顯示著「超級解霸」的主窗口,書桌上是攤開的《許國璋英語》,台燈昏黃的光靜靜籠罩著這一切,破舊的風扇在吳海身後沉重卻均勻的喘息。
「難道我做了一個夢?」吳海又驚又怕又納悶。
雙擊ie,網頁顯示為「月兌機狀態」,登錄「msn」,也不成功。低頭一瞧
老二卻實實在在充血腫大了,它從穿了三年的破沙灘褲的一個窟窿眼歪歪扭扭擠出頭來,頂上還掛著滴「眼淚」,仿佛為自己又一次上當而痛心。
吳海苦笑著搖搖頭。看看電腦上顯示的時間——十點半,該睡了。躺在床上,萬籟俱寂,房間如同一座被人遺忘的墳墓,「假若自己死在這里,恐怕爛成一堆白骨,也無人知曉。」一想到這里,一股悲涼情愫猶如黑夜一般兜頭向吳海罩下。
「不行,我不能這樣消極。」他拼命鼓勵自己︰「曼德拉在羅賓島的監獄中度過了二十七年,始終斗志昂揚,自己一個人住在晨鐘苑還不到兩天,算得了什麼?再說了,還可以省下房租,這樣的好事,幾人能攤到……」最終,吳海睡著了。
深圳夜晚十一時,華燈璀璨,車流如織,多彩的夜生活剛剛登場,正是**賣笑、依紅偎翠的好時光。大家都關心著自己的**,又有誰理會那個鬧鬼的晨鐘苑呢?夜半,淒慘的歌聲在晨鐘苑的黑暗中煙一般游蕩。一個黑影,在花廊中蝶影般飄忽翻飛。
「輾轉反側夜無眠,夜無眠來思家園,家園遠在大巴山,巴山遠啊魂難歸。飄泊無依夜無眠,夜無眠來思君難,君心無情棄我去,去時天地皆愴然…….」
忽然,歌聲戛然而止,淒厲的女聲撕扯著晨鐘苑的黑暗︰「妹妹,出來,來,來陪我玩。妹妹……」
奔波一天的吳海躺在小床上,安寧的鼾聲伴隨著他。在夢中,他夢到自己找到了工作,夢到他買了房子,然後,娶到了嬌美能干的妻……沉浸于美夢中的他,臉上露出舒心的微笑。
吳海怕鬼,但他更怕找不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