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去,跟著陸錚去了他下榻的酒店。
他們手牽著手,在城市的燈火中軋馬路。
他訂的酒店離這並不遠,途中,他們一起去超市買了點必備品。
素問賴在拖鞋貨架前遲遲挪不動腳,被陸錚拉走了還留戀的不得了,一遍遍強調︰「買一送一,很劃算的。」
其實就因為那個拖鞋頭是simsimi小雞的玩偶裝飾。
拗不過她,最終又調回頭去買了一大一小兩雙小雞拖。陸錚的嘴角抽了抽,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你的品位還是這麼特別啊。」
「……」(內褲事件還有人記得麼)
經過成人用品專櫃時,素問的臉上一僵,推著車子快速的走過。陸錚卻停下來,非常自然的取下兩盒扔進購物車中。
素問滿面通紅,瞪著他問︰「為什麼買兩盒?」
他眉梢一揚︰「買一送一啊。」
素問回頭,只見貨架上紅字標簽貼得醒目︰杜蕾斯驚喜價,買一送一!
哭笑不得。
他只在這里待一晚,哪里用的了兩盒。當然,也用不著兩雙拖鞋……吧?
*
半夜里醒來,陸錚一俯身,就看見她長長的睫毛安靜的覆在眼上,雙頰微紅,倒像是做了什麼美夢一般。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從外面回來晚了,看見她趴在客廳桌上就睡著了,桌上有給他留的飯菜,而她手里還握著筆,面前攤開著大英課本,上面劃滿了紅的綠的道道。她就像一只小鳥,就那樣將頭枕在翅膀上睡著了。他不知道愣在那里多久,最後才輕輕的將筆從她手里抽出來,然後將她抱到床上去,給她搭上被子。
那時候她臉頰就像是隻果一樣,帶著粉脆粉脆的光澤,仿佛有清香,讓人幾乎不忍深觸。
他遇見她的那一年,她才十八歲,洋洋得意的對他說︰「十八歲,嘎 脆。」
他無聲的將手指縮回去,起身,走到窗台前,點燃一支煙。
或許是打火機的聲音驚動了她,也或許是煙草的氣味,沒多久素問就醒了,翻了個身,有點發怔的看著他。
沒有開燈,黑暗中他也看得清她的樣子,像是小孩子睡迷了,又像是剛醒過來有幾分恍惚似的。他把煙掐熄了,對她說︰「還早呢,你再睡會。」
素問沒有說話,默默的從床上坐起來,扭亮了床頭燈。落地燈的光線似水,融融的映在人身上,那光微帶黃暈,一圈圈更似泛起漣漪。她像是被燈光刺痛了眼楮似的,慢慢將頭轉過去,然後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攀著他的胳膊,跨坐在他身上。
「別鬧,馬上天亮了。」他在她頭上拍了拍。
素問點點頭,可就是不撒手,陸錚沒辦法,只好任由她解著自己的扣子。她的吻又輕又暖,觸在他的唇上就像雪花一樣,一觸即融。陸錚抱緊了她,就像是要狠狠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去一樣。
他要不夠她,把她抵在冰涼的窗台上。有好幾次他都焦慮的想,為什麼天還不亮,可是又盼著,天要是永遠不亮就好了。
素問累極了,到了天亮的時候,連翻身都不曾,仍舊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一動未動。
陸錚想要起身,可是她像一只考拉緊緊摟著桉樹一樣,緊緊的摟著他的胳膊,整個臉就埋在他的懷里。他試了幾次都沒辦法分開她的手,最後一次大約是使力稍大,她在睡意深沉中反倒掙了一掙,將他的胳膊抱得更緊了。
陸錚于是偏過頭吻了吻她的耳朵,大約是癢,她往里縮了一下,他說︰「我去洗手間。」
她含混的拒絕︰「不行,不讓你走。」像個孩子似的纏著他耍賴。
「洗手間。」
「不行。」這一次更含糊了,但是抱著他的手卻收得更緊了。
陸錚沒辦法,只好將她抱起來,像是晃著洋女圭女圭似的晃了一下︰「那陪我去洗手間?」
素問終于翻了個身,從他胳膊里重新滾落到了床上,將背影留給他。
浴室里響起水聲,他大約洗了個澡。素問就躺在床上等他。左等他不出來,右等他不出來,後來就睡著了。
實在是累。昨夜就怕他不聲不響的走了,她一直沒敢怎麼睡。
她明白陸錚的性格。一直都是她走了,讓陸錚去送她,看著她的背影。從沒有一次,是他丟下她的。而他知道素問因為家庭緣故,最討厭被人拋棄。
所以他不會想讓她看著自己的背影。
可這一閉眼,再次醒來是什麼時候她都分不清了,更不知道陸錚是什麼時候走的。
電話鈴突兀響起,嚇得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背上都是濡濕的冷汗。
原來是服務台打電話來詢問是否要退房,她這才記起原來自己還在酒店。
掛了電話,她下床,拾起地上的衣物開始穿戴,一件件,手指滑過冰冷的衣料,那涼意順著皮膚,一直透到心里去。
沒來由的煩躁。
穿好衣服,找到手機,開機。
有一條來自小艾的未接來電。她放下手機,不去管它,走進盥洗室洗漱。
她有點強迫癥,用不慣酒店的牙刷毛巾,一不小心就把牙齦刷出血來。撓了撓亂蓬蓬的長發,在台子上七手八腳的找紙巾。
有什麼「鏘」的一聲被她掃落在地上。
很小很細微的聲音,但在一個人的寂靜空間里,顯得那麼清晰。
她含著牙刷,頓下來。
俯身,小小的白金指環躺在光可鑒人的瓷磚上,頂端璀璨的鑽石,在燈光下閃爍著銳白的光芒,仿佛昨夜浦江上最亮的那顆星被他摘了下來,此刻就在她眼底,閃爍著這世上最美麗的光芒。
素問有點怔愣。
蹲下來慢慢撿起指環,放在掌心打量。這樣不經心的放在洗手台上,會是陸錚留下來的嗎?萬一她沒有看到怎麼辦?該不會是上一任浪漫而又粗心的房客留下來的吧?
這麼一想又覺得可笑,酒店每天都會定時清理房間。
指環的樣式並不繁瑣,簡單大方,正是她喜歡的樣式。她把指環套在右手無名指的第二個指節上,大小亦正合適,抬起手,對著鏡子,在頂燈的照射下,從她無名指處仿佛有一束光耀出,愈看愈覺得喜歡。
洗漱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頓時神清氣爽。在前台等候退房的時候,她才拿出手機,回撥給小艾。
電話一接通,就听到小艾問她︰「昨晚玩得開心嗎?」
她笑笑,握著手機,目光卻落在無名指的鑽戒上。
小艾听她這笑聲就懂了,唉,戀愛中的女人啊,沒救了。不過……不遠千里只為了一頓晚餐,這樣的浪漫,真真讓人羨慕。
「你可別高興得太早,看看今天的晨報吧。」
「晨報怎麼了?」素問一邊拿著電話,一邊走到大堂一邊的閱報欄,隨手抽出一份新聞晨報。也不羅嗦,直接翻到娛樂版面,其實心里多少已經有數了,不過翻開的時候還是有點詫異。
「這記者挺敬業的啊,從咱們上商場跟到我進酒店,什麼時段的都有。」夸他敬業,還有個原因,就是所有照片涉及到陸錚的,全部都是背面或者打了馬賽克,只有她的臉是清清楚楚,分毫畢現。看來這記者事前做過功課,知道哪些能發,哪些萬不能發。
「葉姐這會還在飛機上沒開機,待會你自己打電話跟她解釋吧。」小艾的語氣頗有點幸災樂禍。
素問笑,合上報紙,想了想,從隨身背包里拿出副墨鏡套在臉上。這東西小艾老是給她準備,但她一般都不戴,總覺得自己還沒紅到出門都得遮遮掩掩的地步。不過這回她站在酒店大堂里,卻有了種危機四伏的感覺。
「唉,真不知道你是我助理,還是我是你助理。」素問一邊搖頭一邊掛上了電話。
看著手里的報紙,又看看手上戒指,無奈。
一夜纏綿後不聲不響的離開,留下這枚驚喜的同時,還丟給了她一個爛攤子,素問想到他這番舉動,懸停在手機撥出鍵上的手指就遲遲點不下去。
剛咬牙把手機上鎖,手機就響了。
是陸錚。
那一刻心髒異常的跳快了一拍,這種失控的感覺令素問遲疑了許久,平復了許久才接听。
他剛一開口就是自負而性感的低沉笑音︰「戒指還滿意嗎?」
她愣愣的盯著無名指好半晌,答不上來。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就挑了這個款式,我猜你應該會喜歡這樣的。」這個人,做什麼好像都是成竹在胸的樣子。
「你……到北京了?」
「嗯,剛下飛機。」
現在交通發達,從上海到北京不過兩個小時行程,當她還在酣然好夢的時候,他已身在異地的高空中。既是剛下飛機,想他還未看到報紙。
素問本來想問問他怎麼處理的,現在忽然不想提了。自己也不能真的什麼事都依賴著他,那跟被包養還有什麼區別?而他二十四小時內往返兩地,旅途勞頓,她也不想再讓他費心了。
正要說再見,忽听他嘆了口氣,听語氣似乎在笑︰「現在這些報紙啊,真是越做越不像話,都沒內容可寫了嗎?」
素問反應了好半晌,終于恍悟。
他既然在機場,隨處都可取到報紙。
「是我太不低調,不該拉著你上人多的外灘。」她出道得太順利,總覺得還有點不真實,到現在也沒有一點兒做明星的自覺。
他卻一本正經的糾正︰「那難道以後我們見面就關在酒店里不出來嗎?八卦小報胡編亂寫也就算了,連新聞晨報都登這些沒營養的東西,現在文化局對這些報紙、雜志的監管力度真是太差了,我看這新聞晨報就得好好整改!」
殺戮決斷,隨隨便便一句話,這家發行量很好的官報恐怕就得面臨停刊整改的命運。
她覺得有點受寵若驚︰「算了吧,人家也是混口飯吃。」
陸錚倒是笑了,笑聲有點冷︰「敢在老虎頭上拔毛,也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掛斷電話,她嘆了口氣。他賺多少錢,她從來沒問過,他能行使多大的權力,她也不在乎。也許是覺得兩人還沒到互相坦白家底的時候,也許是她生來涼薄,對這些身外物並不在意。
但就是這些她不在意的東西,一次次迅速有效的解決了她的難題。
她知道,這家報紙若被處理了,內部的知情人很快會知曉她聶素問有後台,且這後台硬得很。
照片的事算是以雷霆之勢壓了下去,沒人敢提。後作用卻是無窮無盡的。
那日,連兩個老師都私下偷偷問她︰「軍政家庭是不是跟一般的家庭都特不一樣?吃飯睡覺前是不是都得行軍令?」
她哭笑不得。她怎麼會知道他們家人是怎麼吃飯怎麼睡覺的?
可說出來人家都不信,覺得她是在自抬身價,故作神秘。
圈子里紛紛傳說,她聶素問是靠潛規則上位的,因為那報紙上的照片把男方P掉了,所以眾說紛紜,但輿論揣測的方向基本都是指向華誼的高層。即,她的背後金主,不是陸錚,就是蕭溶。
對此,素問一笑置之。別人給你憑空捏造個讓人震懾的背景,並因此對你畢恭畢敬處處關照,這是好事,她沒理由推辭不是?
連小艾都一臉夸張的追著她問︰「老板這個人談起戀愛來,和普通人一樣嗎?」
素問覺得奇怪︰「他不就是個普通人?」
小艾真是急死了︰「那怎麼能一樣?他外公是解放軍總部軍紀委書記,他姨媽是中央委員,人可是一活生生的紅三代啊,又自己創業,開創商業地產王國,**,帥氣又多金……」
素問覺得小艾跟周沫一樣,也有去寫小說的潛質了。
「你是查戶口的嗎?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公司里都傳遍了好嗎,人人都能倒背如流。倒是你,怎麼當人家女朋友的,連這個都不知道啊。」
素問理直氣壯︰「我又不是和他家人談戀愛。」
小艾唉聲嘆氣,繼而又一臉八卦︰「真不知道老板那樣的人,說起情話來是什麼樣子,表情還是那麼冷漠那麼酷呢,還是會膩死人不償命?」
素問頓時冒起一身雞皮疙瘩。
小艾會這麼積極是有原因的。陸錚並不像蕭溶時常出現在媒體報刊上,在公司也極少露臉,雖然蕭溶也是紅三代**,但那雙桃花眼在公司放了幾個月的電以後,女同事們基本也都免疫了,于是又繼續YY起不常露面的陸錚來。
小艾星星眼的想︰要是把老板在和她的藝人談戀愛這消息放出去,得轟動多久啊。估計還得碎了一地玻璃心。
在上海待了一個多月,她之前拍的那部古裝偶像劇終于在衛視正式開播,開播儀式無論如何她是得趕回去參加的。
跟兩位老師請了假,搭夜機回去,上飛機前本想給陸錚發條短信,後來想想,上回他給了自己那麼大一個驚喜,這回也嚇嚇他好了。
一下飛機,就立刻感覺到兩座城市的溫差。這個季節,北京的夜里還是有點冷的。
素問指使保姆車先把小艾送回去,自己單獨打了輛出租車往陸錚的住處去。
小艾在飛機上見她一臉喜色,就猜出了她心思,也不多問,只提醒她︰「明天的開播儀式別遲到啊。」
這次她回來時間有限,為了配合電視劇的宣傳,通告行程都排得滿滿的。也就只有今晚能抽的出時間與陸錚好好的單獨相處了。
沒事先打電話的後果就是到了後,大門緊鎖。
她泄了氣,站在昏暗的走廊里給陸錚打電話。
無人接听。
然後是轉入語音信箱。
沉默,撇嘴,最後惱怒的在老舊的鐵門上砸了一下,收起手機,下樓。
還好行李先叫小艾拿走了,不然今晚她得多淒慘啊。
肚子不合時宜的叫起來。
晚上下課就跟小艾匆匆忙忙的趕飛機了,上機以後她不小心睡過去,又誤過了飛機餐,下機後便馬不停蹄趕到陸錚這兒來。本以為會被他小心捧著,好吃好喝伺候著,結果迎接她的竟是閉門羹!
聶素問悔不當初啊。
自怨自艾的托著步子下樓,還好沒走多遠就看到半夜在店門口擺攤賣燒烤的。下半夜,生意零零星星的,老板見著素問朝這邊走過來就特熱情︰「姑娘,吃燒烤嗎?新鮮的羊肉。」
這東西素問以前可敬謝不敏。不過這次衛導見了她穿旗袍的身段,覺得她太瘦了,要再肉一點才能撐得出曲線。所以最近她也算有口福,可以跟著小艾吃點高熱量的東西,不然在平時,吃宵夜還吃這麼葷腥的東西,簡直就等同于自殺。
老板熱情的幫她拉開桌子板凳,遞給她一只小籃子。
素問點了幾串羊肉,又配了點刀豆、茄子之類的素菜,坐在板凳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油膩膩的桌子。
炭火架拿上來的響,一股香氣羶氣煙火氣鋪面而來,羊肉串的油滴在炭火上,冒出嗆人的煙。
另一張桌上有兩個剛下了夜班的工人,四十來歲的大老爺們,敲著腿,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抽煙侃大山,素問瞅著,他們喝掉的空酒瓶都比燒烤串多了。
夜里沒生意,老板手腳麻利,烤得也很快,沒一會熱騰騰直冒油的烤羊肉串就被送上來,素問嘗了一口,辣,真辣。
她不是北方人,這麼多年了還是不習慣口味重的小吃。
問老板要了個一次性塑料杯子,又點了瓶啤酒。心想今晚真是破戒了,這吃下去將來拍完戲得餓多少天。
來北京以後,素問從來沒有這麼晚了還出來吃宵夜。這個城市的夜晚,跟白天完全不一樣。鬧騰騰香火不斷的雍和宮到了晚上,就沉澱成了另一種風景。街邊巷尾的,隱在路燈下,三分陰森,七分柔靜。
寂靜的街道里響起嗡嗡的機車引擎聲。由遠極近,帶著股猖狂和不可一世的氣勢,像一只箭穿破寧靜的夜。
素問捋了捋被風帶起的頭發,這種情景並不陌生。
這個城市有一撥人,總是在別人都入睡了以後才出動,在空曠的街頭上呼嘯而過,街邊的夜景飛速的倒退,仿佛恣意揮灑的青春,誰都沒有資格留住。
第二杯啤酒倒滿的時候,那熟悉的引擎聲又回來了。車頭的燈光照的人睜不開眼,素問拿手去遮,燒烤攤老板已經熱絡的站起來招攬生意︰「吃燒烤嗎……」
話尾消散在驚愕中。
「風哥……?」顯然與來人相熟。
沒過一會親自轉身去拿袖子擦干淨兩張凳子,腆著臉說︰「瞧我這破的,沒好東西招待風哥您……」
那人一撇腿撐住車身,摘下頭盔說︰「行了,老吳,你賺點錢不容易,別招呼我了,忙你的去吧。」
那叫老吳的怪不好意思的,一直站著都不敢坐下。
秦江風月兌了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夾在機車手柄上,半眯著邪氣的眼楮︰「丫頭,這麼個吃法你累不累?」
說著,就自來熟的在素問那張桌坐下了。
素問端起的塑料杯到了嘴邊,又擱下了,抿著嘴,不由輕笑了聲,跟那老吳一樣叫他︰「風哥。」
她是舒坦日子過多了,竟然忘了這一帶是誰的地盤。
秦江風也不跟她客氣,隨手拿了個干淨杯子,拿過她的啤酒給自己倒了杯,跟喝白開水似的干下去,一只腳大咧咧的蹺在桌子底下的橫柱上︰「你都上門來了,我還能不陪你喝兩杯。」
素問舉起杯子示了示意,也一口干了下去。
猶豫了片刻,才說︰「風哥,其實前陣子我……」
「我知道,」秦江風點了根煙,舒展著修長的胳膊,懶洋洋的全身跟沒骨頭似的,不緊不慢的說,「你都叫我一聲‘風哥’,哥哥這名號還不就給你用的嘛。」
說完,自己倒先搖著頭笑起來︰「嘖嘖,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秦江風三個字說出去還有那麼點威懾。」
得,這位門兒可清著呢。倒是素問多慮了。
估計那天刀疤嚇得不輕,回頭就把這事告訴了上面的人,上面的人惶恐不安,遲早得傳到這位耳朵里。
即使他早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但秦江風這三個字在道上可不是空穴來風。
幾年前秦江風和郝海雲一塊兒攜手打天下的時候,在道上混的沒有不知道他們的名字的。秦江風夠陰,郝海雲夠狠,兩人在這座城里橫行無忌,囂張跋扈,他們說一,沒人敢說二,說敢和他們一言不合,以後別想開口講話。
秦江風常年掛著玩世不恭的笑,肚子里卻一股兒的壞水,他笑得越歡心,那損人的招兒就越狠,誰要是讓他不笑了,那離死也不遠了。
郝海雲就是座萬年冰山,沒人見過他笑,據說他砍人的時候被血濺到了連眼皮兒都不會眨一下。若有天他笑了……
咳咳,很不幸的,聶素問就見過他笑一次。雖然她現在還好好的活著。
他倆稱霸北京城的時候,就有了那句話︰半入江風半入雲。這偌大的北京城,一半是秦江風的地盤,另一半是郝海雲的。
三年前,秦江風收手開始洗白,漸漸淡出了黑道,但他的名字可沒隨著他的人一起消失在黑道。再加上這些年郝海雲仍在黑道叱 風雲,生意越做越大,旁人懾著郝海雲的威嚴,也不敢小覷了他。
其實只有素問知道實情︰這兩人的兄弟情在三年前早掰了。別人常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然而這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卻為了個女人,差點斷了對方手足。
就此橋歸橋,路歸路。
素問起身又給他倒了杯︰「和嫂子還好嗎?」
秦江風手里捏著香煙,嘴一歪,從鼻腔中呼出濃濃的煙霧︰「還不就那樣?見天的跟我鬧,婚都離了不知道還有什麼鬧頭?」
素問沒有驚訝,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答案。
事實證明,再放蕩不羈灑月兌自如的男人,總會遇到一個讓你打不得、罵不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人!正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
「嫂子還肯跟你鬧,你該萬幸了。她要跟其他女人一樣,拿了錢拍拍走人,你還上哪去再找個嫂子回來?」
秦江風滿臉不屑的打了個呵欠︰「我稀罕她?我秦江風要女人,隨便手指勾勾不得排到長城腳下去?」
素問淡淡的笑,並不拆穿他。
是誰喝得酩酊大醉,滿臉眼淚倒在路邊喊︰「任素素,別以為我沒你不行呢……」醉得像攤爛泥,素問當時不曉得費了多大勁才把他拖走。
秦江風自嘲的笑笑,掐了煙,站起來,把機車頭盔扔給她︰「喝了你的酒,我給你當回免費司機。你住哪?」
素問跟著他走到車邊,動作嫻熟的跨上機車。
「抱緊咯!」
素問剛扣上頭盔,就感覺身子猛的前傾,身下的機車好像一只箭沖了出去。素問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他背上,不由自主抱住了他的腰。車上就一只頭盔,秦江風給了她,風從耳畔掠過,他沒有戴頭盔所以耳廓都被風刮得隱隱作痛。
秦江風載著她穿過夜色正好的城市,大街小巷,飛快的被甩在身後,機車在空曠的街頭好像一條飛速穿梭的魚,凌厲的風把偷窺下她的劉海都吹亂了,扎進眼楮里,他速度太快,絲毫不理由紅綠燈和交通規則,轉彎的時候車身幾乎貼到地上。
從城市的一端到另一端,他只用了二十分鐘,就飆到了她家樓下。
秦江風把車剎在了小區幽靜的路燈下,素問摘掉頭盔,跳下車,臉上被風灌的,現在還冰冰的僵僵的。
她看看表︰「風哥車技又進步了,從雍和宮到東四環,才用了二十二分。」
秦江風接過頭盔,隨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丫頭越來越鬼靈。你這房子挺好啊,看來這兩年你過得不錯。」
素問隨口應道︰「還行吧,就那樣。」
「別貧了,趕緊上去吧。」秦江風沖她擺擺手。
她跑了兩步,一邊笑一邊回頭︰「風哥你也是,加油早點跟嫂子和好啊!」
然後一溜煙跑進樓道里,身後傳來他咬牙切齒的「鬼丫頭」。
素問開門的時候,向茹就醒了。披上外套出來看,素問正開了玄關燈,彎著腰在地上換鞋。
「怎麼這個點回來了?」向茹揉揉眼楮,看著牆上掛鐘。都快凌晨三點了。
「趕夜班飛機,沒法子。」素問打了個呵欠,表示自己很累了。
什麼夜班飛機也不至于這個點落地啊。向茹雖然有疑問,但見她累了,半夜的也不好拉著她追問。
素問見母親沒話,就趕緊閃進浴室洗澡去了。等她洗完出來,向茹已經回房睡了,她松了口氣,去廚房倒了杯熱水,抱著坐在沙發里慢慢的喝。
翻出包包里的手機,陸錚還沒給她回電話。他還不知道自己回北京了吧?他在忙什麼呢?是不是應酬喝多了呢?
抬頭正望見窗外星空,這個城市的污染太嚴重,到了晚上基本看不見星子,只有模糊而暗紅的一片天。
好想他。
思念瘋漲。
*
下午的開播儀式和一檔綜藝節目在一起錄。
素問大概中午趕過去,小艾已經在現場等她。到後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準備完成了,只有寥寥幾個還在化妝,其中就有周曉川。
他現在是國內古裝片的當紅小生,才接了個新戲在橫店開機,這不飛機晚點,一下機就趕過來了。
見素問也是將將才到,頗有點幸災樂禍︰「丫頭也遲到了?」
「唉,別提,路上堵的。」她自己不開車,對北京這交通真沒什麼概念。為了省事,就沒叫保姆車來接,結果出租車在路上堵個半死。
「吃過飯了麼?」趁著造型師再給他吹頭發,周曉川從助理手中接過個漢堡。
看這樣子就是沒吃飯一路趕場子,素問聳聳肩,表示自己同病相憐。
周小川隨手把自己漢堡遞給她︰「先墊墊吧,待會訪問完還要錄節目,一直到晚上都沒機會再吃東西了。」
素問也沒跟他客氣,抓起漢堡就咬了一大口。
周曉川眼楮都直了,跟看外星人似的︰「真難得,丫頭敢放開胃吃東西了。你說吧,你是不是被公司雪藏了,所以才化悲憤為食量,這麼個吃法?」
他還記得一起拍戲時,素問成天抱著花花綠綠的蔬菜汁當飯的情景。
素問一口差點嗆住︰「哪里啊,衛導嫌我太瘦了,要我吃胖點。」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漢堡也不啃了,一言不發的捂著嘴巴。
小艾瞪了她一眼︰「別吃了,妝都花了。」
竊竊私語。
素問看著好幾個人在角落對她指指點點。
衛導要拍新戲,這早上了報的,不稀奇。但女主角的人選,一直是外界最關注的話題,到現在,衛導也沒給出媒體一個準確的答案。大家都在猜著,但怎麼著,也猜不到聶素問頭上去。
趁著化妝的間隙,周曉川偷偷拉過素問︰「丫頭,你真拍了衛導的電影?」
素問知道這回否認就太假了,而且周曉川平時挺照顧自己的,她不想跟他撒謊,就含糊其辭︰「我就是去試了個鏡,還沒最終確定呢。」
「哦,」他若有所思,然後又逗她,「你要是將來走上了國際影展的紅毯,可別忘了我這國內的哥哥啊。」
周曉川在戲里演她哥哥,戲外又是她同校的師兄,這話其實一語雙關。
素問夸張的笑︰「我忘了誰也不敢忘了您啊。」
周小川一拍巴掌︰「成,待會訪問就這麼夸夸我。」
她跟周曉川相處得自在,確實好像親兄妹一樣。
化妝師給她化了個淡妝,長發盤起,顯得優雅而成熟,小艾在旁邊,時不時給意見︰「她不走成熟路線,盤這個頭不好吧?」
畢竟不是小嘉哥,不能像對自家人那樣盡職盡心。
素問看差不多了也就不為難人化妝師了。劇組給準備的衣服小艾也看不上眼,還好她們在上海有血拼,買了幾套行頭,小艾都給帶過來了,素問挑了套素淨不搶風頭的,正好配她這盤發和素面妝容。
小艾看著她直搖頭︰「你再白點就能去當布景了。」
素問笑笑︰「沒什麼不好。本來我就不是主角。」
她還沒見過不想搶鏡的藝人。
但事實證明,素問是對的。
開播儀式上,群芳爭艷,刑曼姿一襲低胸透視禮服,謀殺無數菲林,另一位新晉小花穿一身絳紫色曳地長裙,加上她在劇中飾演一位仙女,整個人都仙氣飄飄。
要比身材,素問肯定沒曼姿胸前擠出來的那一道馬里亞納海溝,論美貌,定比不上那位國內公認的仙女小花,在這一片爭奇斗艷的名花中,她這一朵清新淡雅的小白菊,倒也格外搶眼。
無關身材外貌,氣質使然。
那一股子從眼梢眉間透出來的超越年齡的淡定,讓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剛剛出道第一部片的新人。
底下記者叫拍照,她就老老實實的擺POSE,有其他演員過來,她就客氣的讓位,低調得再找不出一點瑕疵了,可偏偏這樣,麻煩還是自己找上門。
訪問的時候,本來話題都好好的圍繞電視劇,後來話筒傳到素問手中,不知是誰又提起當初的拍攝事故。
「年糕,听說你當時摔下來,傷得很嚴重,是誰送你去的醫院呢?」
「現場的工作人員。」素問保持著微笑,但明顯的嘴角已僵硬。
「上個月你在上海,有傳出你和男友同游外灘,外界揣測那位神秘男友就是華誼的公司老總,這是真的嗎?」記者趕緊問道。
「我和公司簽約的時候里面就包含了一條︰合約期內不可以談戀愛。當然更不可能和我們老板談戀愛了。」素問搖頭苦笑,算是否認。
「那對于你們老板與融鑫集團千金訂婚的消息,你有什麼看法呢?」另一個娛記緊追不舍。
「……啊?」素問愣了一下,表示茫然。
旁邊有記者給她解釋︰「就是華誼的名譽董事,同時也是閏華地產的董事長陸錚先生與融鑫集團大小姐蕭媛……」
素問臉色一變,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小艾,小艾趕忙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素問眉心微蹙,寒了臉色︰「對不起,我沒看法。」
「為什麼?」這記者真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啊。
「沒什麼為什麼。公司這麼多藝人,你采訪每個,都會問他對老板的婚事有什麼看法嗎?今天是片子的開播儀式,不是我一個人的新聞發布會,希望大家的話題能圍繞這部戲,也不枉費劇里其他優秀演員的出色表現。」
素問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客氣了。
周曉川趕緊接過話茬︰「就是啊,我在這部戲里可是有犧牲表演呢,大家看過電視就會知道了。還有我和素素合唱的片尾曲,非常好听啊,大家今晚看完劇情可不要急著轉台,一定要听完片尾曲哦。」
「也就是說,你跟陸少已經和平分手了?」
這記者還真是抓著不放了,唯恐天下不亂。素問現在要是擺冷臉給他,閉口不談,估計明天報紙還得變成她「遭遇情傷,絕口不提舊愛」。
其他演員都有點面色不虞了,這戲是大家一起拍的,她聶素問還不是主角,憑什麼所有問題都圍著她一個人啊。
「咳,」那邊,刑曼姿接過話筒,輕咳了一聲,「既是分手了,還有什麼好問的,你們非得在人家傷口上撒鹽麼?」
記者們敏銳的嗅到什麼,紛紛把話筒遞過去︰「曼姿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嗎?」
素問擰起眉,刑曼姿想干什麼?她這麼意味不明的一句,不等于把她被甩了這事給坐實了麼?她們還不是一個公司的,她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開口啊,弄的她們好像閨蜜情深,她很有第一手內幕似的。
刑曼姿笑著說︰「演戲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這次劇里合作的老師,他們的敬業程度讓我驚訝。三伏天穿著棉襖站在太陽底下,說了半天台詞喝不上一口水,他們為這行付出了半輩子,扎扎實實的帶給觀眾一部又一部精彩的好劇。這些都是我們這些年輕演員應該學習的,現在這行有很多浮躁的風氣,炒緋聞、搏版面上位,但真正的演員,靠的都是實力讓觀眾認同。」
刑曼姿這一番話,義正言辭,深情肺腑,劇里好幾個老戲骨在旁邊頻頻點頭。這樣的年輕人難得啊,已經演了女一號,才這麼謙虛有上進心,跟某些炒緋聞博眼球的就是不一樣。
有人感慨︰「是啊,雯姐被蚊子蟄的整條腿都浮腫了,也沒叫過休息。」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都說起拍戲時的辛苦來,倒是通力合作,成功把聶素問那樁事給揭過,把記者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戲上來。
連導演都對刑曼姿的臨場反應表示滿意。
只有素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平白無故給人當靶子堵槍眼了,還得被人明里暗里的諷刺,那不踏實演戲,靠炒緋聞博眼球的不就指的是她麼?
大家訴完苦,又開始說拍攝中的趣味花絮,樂呵呵的笑成一團,頗有一家人苦中作樂的味道。素問坐在一邊,僵硬的陪笑,周曉川私下里遞過來一只手,在她背後拍了拍。
到底是同門師兄,跟那些明槍暗箭的,情誼是不一樣。
開播儀式「圓滿」結束,等到了後台,素問的臉一下子就垮了,直接看向小艾︰「到底怎麼回事?」
小艾也是剛在前面听到記者提問,立刻去找來了今天的報紙,這時候也灰著張臉,直接翻到娛樂版面,遞給她看。
蕭媛第一次正面接受記者采訪,聲明,請娛記們不要再揣測編纂自己未婚夫和娛樂圈任何女明星的事跡,陸家是正統的軍政家庭,不會接納一個娛樂圈出身的女星。並表示自己早在多年前就與陸錚訂婚,陸錚在感情方面一直很干淨,並且不曾與任何一個女明星有過瓜葛,算是正面回應了上回報上登出的素問與神秘男友同游外灘的新聞中,關于那個男人是陸錚的猜測。並且放出狠話,如果媒體再不負責任的傳出有損兩家名譽的謠言,蕭家和陸家都會追究發布者的法律責任。
雖然**時不時上個花邊新聞的也不少,但這種家庭,一向懶于回復這種無聊的八卦,如果稍微過火了,也會采取暗中鎮壓的手段,很少有像蕭媛這樣,正面通過記者回應的。
外人麼,恐怕就看個熱鬧,大約只當現今的娛樂記者想象力越來越豐富,把人好好的高門子弟都逼急了。但是放在圈內人眼里就不一樣了。蕭媛這些話明顯就是說給素問听的,讓她絕了攀高枝的心,告訴她︰任你怎麼攀附,都不可能進陸家的。
于是原先那些羨慕嫉妒恨的小明星們瞬間就心理平衡了。還以為她睡到個了金主?不過是被人白睡了,人家還特地發聲明告訴你,你是沒機會的。
而陸家在這則新聞後一直沒有公開發表任何言論,大家也就當作是默認了。名門聯姻,在外人看來是理所當然,也沒什麼談資,反倒是讓她這個一沒背景二沒本事的小明星攀到了高枝,大家才覺得不可思議,于是紛紛要去猜測,去質疑,她是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大家總是不能接受與自己條件差不多的人忽然間比自己好了去,非得要生出許多抹黑的猜測,這樣心里才能平衡些。
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小艾拿出手機,試探的問︰「要不要給陸先生打個電話?」
素問盯著那手機屏幕,突然覺得有什麼一下子堵在了喉嚨里,上下不得,讓她連氣都喘不上了。
「還是不打了。」她扭頭卸妝。
小艾收起手機,巴巴的坐到她身後︰「嗯,不打也對。現在鬧得滿城風雨,打過去也是火上澆油。」
小艾也以為素問跟陸錚不過是金主與被包養的關系。就算老板一時高興了,千里迢迢從北京飛到上海去看素問,那也是因為現在正情到濃時,她其實也不相信陸錚會真的娶一個女明星進門。
演藝圈女星最好的歸宿,不是嫁富商,就是嫁業內同行。能嫁給高官的那都是鳳毛麟角。大多數公子哥都是玩玩罷了,有的玩完了連個影都沒了,老板還算有情有義的。
她生怕素問因為這事生氣著,打電話過去吵起來,這種有錢的紈褲子弟一般脾氣都不怎麼好,萬一鬧崩了,無論是封殺還是雪藏,對素問來說都是得不償失。
小艾哪懂素問憂愁的是什麼。
後來的綜藝節目,素問一直板著張撲克臉,只有鏡頭對著她的時候,她才扯開嘴角笑笑,小艾在後台都看得揪心。
補妝的時候,小艾試探著問她︰「要不我讓人去打听打听?」
素問抬頭看她︰「打听什麼?」
「我听人說老板今晚在Amour應酬,你要不要親自去問問他?」這話也是小艾糾結了好久才說出來的,「畢竟感情的事,還是早點面對的好,我看你連工作都心不在焉的,這樣一直拖下去,對你也沒好處……」
那些個公子,有良心有責任心的沒幾個,萬一真的對素問膩了,就這麼拖著,到最後只會讓素問更痛苦,想不開尋死自殺的她也見過。雖然她也不想素問錯過陸錚這棵大樹,但不管怎麼說,素問能跨過這一頁,對她將來的星途終歸是好的。
想到這,小艾的表情已經稱的上悲壯了。
素問看她表情就想笑︰「現在去問,不是等著被人拍嗎?」自己這邊死命的澄清跟自己無關,那邊又心急火燎的趕去質問,明天報上就得當笑話說了。
「那也沒辦法,下了節目,我叫司機開著空保姆車引開記者,你從後門走。」小艾絞盡腦汁。
「逃避也不是辦法。」周曉川忽然從簾子後面走出,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素問和小艾互相瞪眼,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那的,听到了多少。
周曉川遞給她一杯熱牛女乃,拍拍她的肩︰「往好了想,現在出事,總比將來你成了國際明星再出事好,到時候娛記就沒這麼好打發了。而且有些事提前看清真面目,受的傷也會小很多。」
說完,見素問一直怔怔的盯著自己,于是眯起眼楮笑道︰「放心吧,我什麼不該听的都沒听到。」
「所以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你一樣,就會收回另一樣。」素問喝了口牛女乃,疲憊的閉上眼。她出道的是太順利了,現在有點花邊新聞,在旁人看來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周曉川在一旁笑道︰「你要這麼想,上帝為了給你一個更好的,所以才讓你先受回傷。」
素問沒回她,閉著眼,卻在悶悶的想︰怎麼人人都把她當失戀了一樣安慰,本來她沒覺得受傷的,現在都有點內傷了!
後半場是做游戲,一堆大人跟孩子似的蹲在地上追個球,幼稚又可笑,偏偏藝人這職業,就是為了博觀眾一笑。
最後是以素問和周曉川合唱的片尾曲結束節目。素問之前參加過歌唱比賽,十強賽鍛煉下來,唱現場的功底自然不在話下。周曉川雖然不擅唱歌,但平常商演什麼的總要唱上兩首,因此現場發揮也十分出色,音準音階什麼的都把握得很好,基本上是原音重現。底下的觀眾掀起了一波狂潮,趁著節目錄制結束,還有沖上台來要求和偶像擁抱握手的。
好不容易月兌身回到後台,小艾早幫她打點好一切。司機開著她的空保姆車從正門大搖大擺的開走,素問則戴上帽子圍巾低調從後門出去,半路上正好踫到周曉川換了衣服出來。
她禮貌上跟他打了一個招呼就要走,被周曉川叫住︰「你剛跟你那助理說待會要去哪?我送你。」
「啊?」她指指自己,一頭霧水。
「你的車不被開走了麼,還是你打算從這打車去?」他說的有理有據。
還說什麼都沒听到,連小艾給她想的主意都被他听去了。
他已經替她作主︰「你等等我,我拿個鑰匙咱們就能走了。」
等周曉川再出來,頭上跟她一樣,也戴了個鴨舌帽,臉上是寬墨鏡。大晚上的戴墨鏡,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是明星。難怪現在藝人走到哪都能被狗仔偷拍,喬裝得太沒創意了啊,不是帽子墨鏡,就是圍巾口罩。
上車的時候,周曉川從儲物格里翻出一疊照片遞給她,素問隨手翻看,都是他的簽名照。
「給我送人?」
「你上回不是說你的同學們都特別喜歡我,還想要我的簽名照嗎?」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笑道。
素問才想起來。拍戲的時候因為就這位一個肯跟她接近,她為了搞好關系,于是信口胡諏,說全班同學都特迷他的古裝,沒想到這位還記得。
不過周沫是真的喜歡他。基本上長得好看的男明星,沒有周沫不喜歡的。何況周曉川還和她是本家。周沫就曾經當著素問的面,YY過找周曉川來演她小說的男一號,現在可好了,YY要成真了,上回素問追問葉子男演員的事,其實就想向葉子推薦周曉川的。一來他古裝口碑好,二來兩人合作過,配合也不錯。不過周曉川和她不是一個公司的,這點有些難辦。
素問當著他的面,認認真真把照片收進包里,笑著說了聲︰「謝謝你。」
周曉川送她到Amour門口,也沒多問,就放她下車了。其實和這樣的人交朋友是很舒心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會互相過問深刻**的問題,但在需要時,總會伸出一把手。就像他總是飾演的古代大俠。
Amour在圈內一直負有盛名,京城里的太子黨,富豪二代,圈內名人都常常出入這里。明星和時尚人士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前者常在這玩,女明星多半是跟男伴一塊兒來的,還有一半是慕名而來渴求艷遇的。
聶素問剛進了大門就覺得心悶得慌,以前她為了個廣告合約曾在這蹲點好幾個晚上,還費盡心力勾搭了個石油小開。陸錚就從不會帶她來這種地方應酬,如今,她星途已走上正軌,也不想來這種地方被人看見。
她熟門熟路的朝吧台走去,隨手拉過來一個服務生,問︰「陸少在哪間包房?」
這里的服務生都是訓練有素,但凡訂過V包的客人,沒有記不住的。一提陸少,那服務生便了然,猶豫著打量了下素問。
她剛從錄影棚出來,卸了妝就隨便套了件肥大寬松的衛衣,扎馬尾,戴一頂寬沿的帽子。是挺不像陸錚那一票人的。
她想了想,摘掉帽子墨鏡,射燈的霓彩剛剛掃過來,照得她臉上一片明亮。她听見那服務生好像倒抽了口冷氣似的,然後迅速的低下頭,說︰「您請這邊。」
她重新戴好帽子,跟在那服務生身後。
穿過人群,一路上能看見妖冶的女郎和酗酒的醉漢,越往走廊深處,裝修越典雅高貴,環境也越幽靜。
素問知道差不多快到了。
走廊一轉彎,服務生就停了下來。V包的私密性極佳,每個轉角只得一間。
然後,她便瞧見了陸錚。
陸錚,還有……蕭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