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聶素問在片場出盡了風頭。
人人都知道有個富二代在追求他們的女主演聶小姐。戲里飾演易先生原配的陳老師是百花獎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後,算是骨灰級老戲骨了,有一回素問在化妝室外頭,听見陳老師與助理談到自己︰「一個十八線的小藝人,也好意思天天讓人豪車鮮花的接送?」
素問石像般僵在了門口,透過鏡子看著其中的自己。十八線的小藝人,還真是諷刺啊……
素問的感情戲是越來越駕輕就熟,一場閨房哭別,戲中的佳芝是在演戲誘騙易先生,戲外的工作人員,也被她眼中的淚擄獲了。
一對男女站在窗邊痴纏糾結,戲外導演一聲「 」,素問立刻收了淚,抿著嘴跳開,笑著對薛紹峰說︰「峰哥辛苦了。」
導演對她的狀態非常滿意,拍攝進度接近尾聲,衛導心情大好,拍著手揚言要請大家吃飯,素問正猶疑著掏出手機,那邊,陸錚的車已經準時到了——
一干人停在片場外頭,陳老師正從後面走來,不無驚訝的問︰「怎麼,小聶,今天沒有車來接?」
話音剛落,陳老師的目光呆住。素問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也愣了——
她的車來了。
不是不奢侈。素問真沒想到他到上海來了還能弄到輛這麼好的車。炫目的銀色保時捷卡宴,百萬級小跑,陸錚姿態閑逸的靠在車門上,視線捕捉到她,已拿起放在引擎蓋上的花。
今天是一束白百合。昨天是郁金香,前天呢?好象是藍色睡蓮吧。這個男人,連送花都是每天不重樣的。
當所有人都只顧著看車的時候,只有衛導,一副了然的看著聶素問疾步向車旁的男人走去。
素問走到車邊,陸錚已替她拉開車門,後座上的車窗忽然被搖開,一個男人腦袋冒出來︰「弟妹,你可越來越大牌了,讓我和陸錚好等啊。」
看著她驚疑到瞪大的眸子,陸錚笑著解釋︰「燕北來上海做活動,生意上的事。」
既是生意上的事,就不該她多過問了。
她點點頭,回頭對陸錚說︰「衛導今晚請客,我一個人不去恐怕不太好。」
話一說完,燕北就皺著眉抗議起來︰「別介啊,弟妹,我們都等了你兩個小時了。」
他如今「弟妹」、「弟妹」倒是叫得順口。陸錚武力糾正了幾次,見糾不過來,也就隨他去了。于他,雖然吃了點虧,對素問來說,卻是多了一個照應的人。
素問正糾結苦惱,那邊,衛導已經踱步過來,很是開明的說︰「小聶啊,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吃飯下回也是一樣的。」
「這怎麼好……」一群人明眼看著呢,前輩大咖們在,她一個後輩怎麼好搞特殊。
衛導把她拉到一邊,悄聲說︰「車里頭那個,是燕氏珠寶的少東吧?」
「啊……」素問莫名其妙的點點頭。問這個干嗎?
衛導的眼里轉出一種耐人尋味的光芒來。起初她用聶素問,一方面是因為她扮相佳,又是新面孔,觀眾不易審美疲勞,另一方面,當然也是她和薛紹峰之間若有似無的互動,他覺得借這部戲肯定能擦出點火花,到時戲假情真,也是一樁美談。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聶素問就像那一根榆木,怎麼點也點不著。
直到陸少來了,衛導才擦亮了那雙精明的眼,發覺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麼回事兒。不過跟陸少有曖昧,比跟男主演更有噱頭,起碼陸少能為這部戲提供許多便利。如今又叫他看到車里的燕少,衛燎心里頭那小算盤早就打得 里啪啦響。
「小聶啊,你還記得咱們戲里有一幕在珠寶店瓖戒指的場景嗎?」
衛導循循善誘。
素問點點頭。那一幕在全劇收尾時起到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原著中,佳芝正是戴上了那顆「光頭極足,亮閃閃的,異星一樣,紅得有種神秘感」的六克拉粉紅鑽,才恍惚意識到「這個人是真愛我的」,于是「心下轟然一聲,若有所失」,道出了那句出賣自己也出賣了戰友的「快走」。
那一幕遲遲未拍,或許是戲份重要,另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就是一直借不到合心意的道具。衛導為此奔波了許多次卡地亞總部,而對方以粉紅鑽太珍貴,六克拉光投保就要上百萬為由拒絕,多大的面子都不賣。
此時此刻,珠寶商的少東家就在他面前。
燕氏珠寶近年來發展極快,尤其在亞洲,迅速佔領市場份額,已攀登到亞洲區排行第三的寶座。而衛導打听到,燕家就有一顆瓖好的粉紅鑽戒指,足足有八克拉,無數碎鑽眾星拱月的瓖嵌方式,正恰合了他心中對原著「鴿子蛋」的描述。
衛導沒再說下去,而是心情很好的看著素問手里那束花,直夸白百合漂亮,末了又說︰「燕先生和陸先生是多年的好友吧?陸先生這花,送的真勤。」
素問終于意識到衛導拐彎抹角的殷勤是為了哪般。
一個陸錚就足以讓全劇組對她刮目相看,何況現在還來一個珠寶商的少東?
雖說她也在劇組,劇組的事就是她的事,不過麻煩陸錚她尚能開的了口,麻煩陸錚的朋友?她恐怕還沒那個臉。
「燕先生就在車里,不如我為您引薦,您自己跟他說吧?」素問佯裝不懂,一臉天真的看著導演。
衛導卻不死心,還在旁敲側擊的試探︰「咱們這部戲是走的國際路線,先在國外上映,然後才是國內。弄不好在國際影展上捧個獎,你就是國際一線,到時候國內的大大小小頒獎典禮,最佳女主角還不任你拿?」
她注定要教導演失望了。
回到車上,素問一直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燕北孤身一人被甩在後座上,忿忿不平的操著一口京腔跟駕駛位上的陸錚貧起來。從他倆只言片語,素問才知,車是燕北的,陸錚的車早扔在外灘茂悅的停車場了。
在路上他又接了個電話,隔著一段距離,素問都听得出電話里那一口京腔。其實陸錚的普通話算很標準的,口齒間稍微帶著點所謂的大院音,清洌低沉,字字充滿了分量。
掛了電話陸錚又將車子調頭開去茂悅,燕北在後座上彈了起來︰「不是說好了哥們去新天地喝兩杯嗎?」
陸錚一個漂亮的甩尾,將車穩穩插進停車位︰「溶子來了,聚了一幫混小子。」
素問眉心一顫,蕭溶也來了?
陸錚牽著她的手感覺到她的僵硬,于是偏過頭問她︰「怎麼了,從剛才在車上就一直不說話?」
她搖搖頭︰「大概是拍戲太累了。」
他安撫的拍拍她的頭︰「那等會就多吃菜,少說話。」
燕北跟在他們後面下車,琢磨著問出口︰「你說這蕭溶是不是你的尾巴啊,你到哪他跟到哪,要不是你現在有了弟妹,那家伙又片刻女人不離身,我真以為你倆之間有什麼……」
「咳……」話沒說完,素問猛地咳了一聲。看不出,這燕北沉靜的面孔下是一顆悶騷的心啊,陸錚和蕭溶?這麼重口味的CP,真虧他想的出來……
陸錚拖著素問的另一只手,骨節已經攥得咯吱吱響,燕北還油然不知︰「你說是不是?你跨行搞娛樂那是一擲千金為博紅顏一笑,他蕭溶為了什麼呀,也得跟進來摻一腳?」
這話還真是燕北冤枉了蕭溶。真正跟過來摻一腳的是陸錚。
不過平日里蕭溶是挺愛往陸錚那兒跑的,沒事就到他辦公室去蹭杯咖啡,再打打秋風。
素問悶不吭聲,陸錚只是笑︰「燕北,華山路的練習場你是不是好一陣沒去了?有空咱哥倆再去練練?」這笑怎麼听都有種陰風陣陣的感覺。
燕北愣神片刻,霍霍揮拳︰「練就練,誰怕誰啊?」
華山路的練習場是練啥的?自由搏擊唄!
陸錚一路牽著素問的手走進電梯來到貴賓區的一間包房,還沒到門口就听見里面的喧鬧,素問拉住他︰「都是你朋友,要不我就……」
陸錚拖緊她的手,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都是我們大院孩子,蕭溶就喜歡來這一套,時不時要在一塊兒聚一聚,我跟他們也不熟,有人說話不著調你就甭跟他們一般見識,想說什麼就說,百無禁忌。」
說完,又在她柔女敕細膩的小手心捏了捏︰「聶素問,知道我現在牽著誰的手嗎?」
這不明知故問嗎?
她莫名的眨巴眨巴大眼楮,抬起頭看他︰「我呀。」
陸錚眯起眼楮,低頭啄了下她的唇︰「那就記住了。」
陸錚牽著素問推開包間的門,里面的聲音在瞬間停止,不管坐著的,站著的,男人,女人,都齊刷刷把視線聚集在陸錚身上,片刻,又齊刷刷的立正站好敬軍禮。
「陸政委好!」
這開頭,跟陸錚上回在北京帶她見蕭溶和燕北時一樣,但這過程,可著實南轅北轍。看著這些人穿得各色各樣,卻在這個時候一本正經似模似樣的行著軍禮,逗得素問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一笑讓大家將注意力都集中到陸錚身邊這個精靈般美麗的女人身上,不禁詫異的挑眉。陸錚閉著眼都能猜出他們下一句要吐出什麼,不耐煩的擺擺手,擋開這些人討厭的視線︰「還愣著干什麼,樓下集合五千米越野。」
話音剛落一屋子人都準備往外走,就在素問瞪大眼楮真以為他們要去跑五千米時,領頭的幾個男人呼啦一下子涌過來和陸錚嬉笑著拳腳相向。
「把我們當特種兵訓呢,一上來就五千米!」
「老實說,這妞兒是誰?」
「你先出去,組織要秘密審核這位女同志一小時,一致通過你倆才能見面!」
說著就要把陸錚往包廂外拖。
陸錚輕易甩開身上掛著的幾個男人,一人賞了一拳再拉過一邊局促不安的素問往懷里一帶,臉上笑著︰「叫嫂子,以後街上見了記得讓路,誰敢不敬開除組織。」
雖然說的是玩笑話,卻是人人听出幾分認真。
有男人模著下巴玩味的打量素問︰「這嫂子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話沒落就挨了一拳︰「什麼這嫂子那嫂子的,你有幾個嫂子?」
「就是啊,連嫂子都想勾搭,你活膩歪了吧?」
「不過我好像真的在哪見過嫂子……」
最後是燕北真相了︰「芒果台八點檔的電視劇,回頭自己去看唄。」
眾人一致驚呆了,半晌磕磕巴巴的笑道︰「原來是大明星啊,幸會幸會。」有人嬉皮笑臉的過去和她握手,還有人上前問東問西的。
素問頭都大了,緊張的手心出汗,心里頭 跳。
蘇墨染從洗手間回來,看到陸錚燕北,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有人拉住她︰「小染過來,陸錚帶過來的。」
蘇墨染被人推了一把,正好和素問打了個照面,寶石般湛亮的美目一轉,揚著嗓音道︰「陸啊錚,怎麼著,新女朋友啊。」
陸錚眉頭一凝。小時候軍區大院的孩子一塊兒玩,幾乎各個都有個諢名,比如蕭溶,大家都溶子溶子叫慣了。但陸錚從小性子就挺冷僻的,大家都是連名帶姓的叫他,自小便是,除了蘇家大小姐成天沒心沒肺的「陸啊錚」「陸啊錚」的叫喚,一般人還真不敢這麼叫。
素問也尷尬的看著陸錚,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更是惹惱了陸錚。他回頭沖著燕北撥撥袖子︰「你趕緊管管你女人。」
素問一臉驚訝。也是這才知道蘇墨染是燕北的女朋友。
可看燕北好像事前一點都不知道她會來,從蘇墨染進門到現在,他的反應也太過沉默了些,和他們在一塊兒的時候燕北倒有說有笑還能開幾句玩笑,這會簡直就是張冷面撲克臉。
「上回給你打電話怎麼沒听說你最近要回國?」
「有點手續要臨時回國辦一下,只在上海待幾天,我也不知你會過來,就沒通知你了。」
在燕北面前,蘇墨染咋呼的性子才有所收斂,聲音柔柔低低的,分外好听。
「呵,我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了。」
燕北緊繃的臉色微有緩解,嘴角扯起一抹笑,走上前去習慣性的攬她的腰,像以前久別重逢一樣,照例蜻蜓點水式輕啄她的唇,卻被蘇墨染順勢推開了︰「別,這麼多人看著呢。」
這一句話惹得在場多少人意會的偷笑起來。
燕北便握住她的手,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動作里不由自主就帶了絲寵溺。
蘇墨染反握住他的手,不著痕跡的從他手心抽出來。
雖然大伙兒都在當笑話似的看著兩人的親密互動,但素問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不像是久別重逢的一對情侶。燕北就不用說了,壓根不知道女朋友回國,蘇墨染的表情,更是絲毫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這兩人是怎麼了?
素問不是八卦的人,但此時也不得不向陸錚投去疑問的目光。
這時,幾個嘴貧的男人已經閑不住一人一句唱起戲來。
「呦,這可不行啊燕北,這才哪到哪啊就吃起醋來了。」
「就是啊,你和小染撐死了最多三年,咱們跟小染可是二十幾年的感情啊,哥們穿的模樣都叫你女人看了,你是不是得替你女人負個責?」
燕北黑眸逡深,揉了揉掌心,仍是笑︰「行啊,那你想怎麼負責?」
素問眼明,已看出他眼中的那一簇火苗。
幾個口沒遮攔的還沒察覺︰「說這話可傷了哥們感情了,再怎麼著也會把你家小染完璧歸趙了啊,除非早就不是完璧之身,那哥們可沒轍了。」
另一人立刻附和︰「嘿,這不可能,別忘了咱小染十八歲就把成人禮行了……」
話音未落,燕北已經不知何時站到那說話人的面前,被他撞翻的椅子 一聲倒在地上。
包廂里瞬間鴉雀無聲。這幫人口無遮攔慣了,老拿蘇墨染當年追某人追上床的那點破事找樂子,加上蘇墨染也是大咧咧的男人樣爽朗性子,並不介意,所以誰也不覺得有什麼。可燕北不同,他本來就不是京城這幫人一個圈子的,也是通過陸錚和蕭溶才認識了蘇墨染。
蘇墨染這個女人,在外人看來,真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擱哪兒都是能讓人一眼看到發呆的美貌,學歷一等,家世顯赫,現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深造。燕北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她,兩人相識的時間不長,不像跟其他大院里的孩子二十年的感情,但就憑著燕北一腔摯情,不溫不火卻鍥而不舍的追求,也把蘇墨染拿下了。
關于小染的那段往事,他也听陸錚和蕭溶提過,不過不要緊,他愛這個女人,就能包容她的一切過去,做男人沒點肚量怎麼行。
燕北真的太寵她太縱容她了,用蕭溶的一句話說︰蘇墨染在你心里,已經不是女人,是女神了。以致交往不到兩個月,蘇墨染說要出國念書,他就允了,蘇墨染說學習太忙沒空回國,他就三天老頭的飛美國去看她,蘇墨染說越洋電話不好打,他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半個月不聯系。
這次可好,她回國三兩天了,連蕭溶都知道,把她請來飯局了,他燕北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男人只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心甘情願的做傻子。燕北是心里什麼都不知道嗎?這會他肚子里不知積攢了多少怒氣,怨氣,正沒處撒呢,這幾個撩虎須的小子,瞬間成了他的出氣孔。
燕北撩起袖子,一把揪住那人領子,惡狠狠的︰「你他媽說什麼呢?」
那碎嘴的男人也被燕北這一出給怔住了,但好歹都是軍區大院出來的,誰也不比誰身份低,這幫子人,平常走哪兒也都是眼楮長在腦門頂上的,哪受的了這口氣。
當場火氣就 上來,推了燕北一把︰「我是踩著你尾巴了還是怎麼的?」
燕北冷冷一笑︰「我他媽就是看你不順眼。」
「燕北……」蘇墨染趕緊上前,拉住燕北的衣角。
陸錚朝素問遞了個眼色,不著痕跡的插在摩拳擦掌的兩人中間︰「你們差不多得了,陳年往事就不要提了,回頭讓你家老爺子知道,又是一頓竹筍炒肉。」
半開玩笑似的勸架,引起一陣哄笑,終于緩和了氣氛的冷凝。蘇墨染把燕北又往後拖了拖,語氣略帶嗔怪︰「你怎麼了你,吃火藥了?」
燕北臉色還沒緩過來,「哼」了一聲沒再作聲。
素問走上前,拉住陸錚的手,陸錚反手握了握她的掌心,把她帶進懷里,唇邊勾起一抹讓人安心的淺笑。
「瞧瞧這一對兒,真真讓人眼紅。」有人故意岔著話題去打趣陸錚。
素問偎在他胸口,想起剛才在門口陸錚問她的話,心里不禁溫暖起來,卻是忽然感覺和他之間的那道鴻溝似乎比她想象的更難跨越。
陸錚當然沒留心她這些小心思,隨手從果盤里拿了一粒提子喂到素問嘴邊,寵溺之意溢于言表。在座都是聰明人,聶素問在他心里的地位通過這個小小舉動讓大家心照不宣。
「都盯著我做啥?今天這局不是溶子撮的嗎,他人呢?」
正說著,又推門進來一個男人。
除了陸錚燕北和素問,其他人猶如先前似的再一次齊刷刷立正站好敬軍禮︰「蕭司令好!」
陸錚和蕭溶從小就玩在一起,不同于蕭溶樂呵呵跟誰都能打成一片的性子,陸錚屬于孤僻型的就蕭溶這麼一個哥們,同一個軍區大院,蕭溶是那撥玩劣不堪的孩子們的頭頭,他爺爺是司令,他也自稱「司令」,還把一旁從小就面癱的陸錚拉過來,稱為「政委」。于是乎,每回干壞事都少不了拖陸錚下水,但是陸錚面癱不腦癱,「政委」是干啥的?用的著他親自動手參與嗎?所以真正挨板子的孩子往往並不是他們倆,他們只做幕後策劃的那個。最後家長們慢慢總結出一條經驗︰即便矛盾的根本原因與蕭溶和陸錚無關,也是他們兩個在一旁煽風點火攛掇大家動的手,然後蹲在牆頭看熱鬧。
誰都說蕭溶是個小壞胚,但只有他們倆自己心里清楚,蕭溶那是明騷,陸錚才是真正的悶騷,他肚子里整人的壞水一點不比蕭溶少。或許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對方底細的就是他們彼此,如果有一天他們站到了對立面……?不敢想象。
素問看到蕭溶,不由的心中咯 一下。陸錚在主座,位置非常明顯,蕭溶進門一眼就看到他,還有他懷里的聶素問。
大家都在等蕭溶說話,從他身後驀地又冒出來一位窈窕淑女。
「三哥……」
蕭媛喏喏的從門後走出來,大家頓時唏噓,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壞壞的玩味表情。
陸錚的小尾巴來了,這下熱鬧了。
大院里的人,幾乎人人知道蕭媛倒追陸錚那一岔,就剛才,蘇墨染還月兌口而出指著素問說是「新女朋友」,這下好了,新舊到齊,所有人擦亮了眼楮等好戲。
素問眨眨眼,看看蕭媛,笑得活月兌月兌一大尾巴狼︰「蕭小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蕭媛看見素問,眼神凌厲了幾分,她又不傻,拘留了幾個小時,還想不通是誰陷害她麼。不過也是一閃而逝,看向陸錚的時候又乖覺起來︰「三哥,我難得跟我哥出來一趟,不要趕我走。」
蕭溶向大家攤攤手,表示他很無辜。
陸錚沉吟片刻,一笑︰「當然不會,媛媛過來坐我邊上。」
那天陸錚喝了很多很多酒,連帶著素問也被他們起哄灌了不少杯。大伙兒起初覺得陸錚把蕭媛叫到自己旁邊那是自掘墳墓,結果兩個女人一左一右,規規矩矩的相安無事,于是又有人敬酒,說他艷福不淺。大家深知他酒量好,輪番和他拼酒,起初素問還能幫他擋一點,後來自己也渾渾噩噩的趴下了。
倒在桌上昏睡的時候,無意間捕捉到蕭溶頭來的眼神,桃花眼魅惑依舊,只是那眼神太過復雜難解。和這種人打交道是真的很累的,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會讓你不由自主的覺得藏著什麼深意。素問還來不及去深究,眼皮啪搭下,就睡著了,後來怎麼被送回酒店的都不知道。
散場的時候大家三三兩兩的,陸錚下榻的酒店就在茂悅,素問卻和劇組住在一起。
蕭媛看著陸錚逐漸消失的車尾燈,眼里寫滿了不甘心。身後傳來一聲不屑的嗤笑,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蕭溶叼著煙似笑非笑︰「知道陸錚為什麼讓你坐他邊上?」
「……」
夜色流光,照得蕭溶臉上忽明忽暗。
「他想讓你知道,你那點道行不足為懼,他壓根不放在眼里,讓你知難而退趁早該干嘛干嘛去。」
蕭媛忿忿然回頭瞪著他︰「那你接近姓聶的那女人是為了什麼?你別告訴我,你也看上她了,那種破鞋!」
蕭溶不以為然的吐了口煙圈,雙手插在褲兜里譏誚一笑︰「蕭媛,你還不夠火候!我接近誰關你屁事?陸錚這三年獨身的時候你沒機會,現在更沒機會。老大不小了,勾男人的本事沒見漲,丟人現眼倒越發熟練了。」
蕭媛被戳中痛點,眼楮有些泛紅︰「她憑什麼得到三哥?姓聶的只是運氣好,如果三哥離家出走的時候我跟他一起……」
話說到這突然打住,兩個人的臉色都不約而同的一變,蕭溶是笑得愈發陰磣磣,蕭媛卻白了臉色。
「陸錚離家出走那一年,你在干嗎?怎麼不說下去了?」蕭溶掐了煙隨手拋著車鑰匙玩,「別我一天不提醒你,你就忘了自己是個什麼貨色。陸錚不對你說這些話,是念在你對他的一片情,想讓你自己看清楚形勢,給你一個姑娘家留點顏面,別得寸進尺。」
蕭溶說完就走了,蕭媛在原地杵了好久,揚起頭倔強的把眼淚鎖在眼眶里。她又何嘗不知陸錚從來沒給過她半點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可她真的沒辦法了,能救她出這個火坑的人只有陸錚了,也許剛開始纏著他並不是因為愛,可越是接近,越是不由自主的陷了下去。
愛情這東西從來半點由不得人。這三年,他的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而她的心在他身上。他對聶素問越是執著,她越是 著一股氣的愛他。比執著,誰怕誰?
可在愛情里執著的從來不只是那麼一兩個人。當她執拗的望著陸錚時,從來沒想過蕭溶為何一定要執拗的折磨她。
*
夜深,陸錚明明酒勁未退卻怎麼都睡不著,身體越來越熱。素問清淺的呼吸就在他耳邊,她被酒精折騰的在被窩里翻來覆去。
聶素問酒量淺,酒品差。具體表現在,剛才在車里她就不停的在陸錚身上翻來滾去的亂模,陸錚也沒少喝,被她一簇簇的早把火給逗出來了。要不是有代駕司機在場,真想直接吃了她,車震,他還沒試過呢,哼哼。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被她無心的舉動輕易挑起,陸錚忽的坐起來,從飲水機接了一大杯涼水灌下肚去。點了根煙試圖借此轉移注意力平復體內流竄涌動的欲火。
然而等他重新躺下的時候,素問一個翻身,手腳就那麼壓在他身上,小腦袋在他頸窩蹭來蹭去。熱熱的呼吸一下下吹在他頸間,最重要的,女人那只柔弱無骨的小手,正好落在他下月復。
關于她的睡相,他真不想置評了。以前他倆住在一起,她就總像只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他也樂得把她當寵物似的揉著哄著抱著。可今天特殊情況,素問又喝了酒,迷迷愣愣的鬧騰得更厲害了。
無意的邊緣的挑逗,陸錚唇線緊抿,理智和**開始前所未有的激烈斗爭。
考慮到她這兩天拍戲辛苦,今天又喝多了,吃和不吃之間,陸錚最終選擇後者,把她的手輕輕拿開。沒想到素問抗議的嗚咽,重新搭在他身上。陸錚無奈只得把她的手再拿開,她又放回來。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被她無心的舉動輕易挑起,陸錚眸色漸深,再第三次把她甩開之後,素問不耐的哼了聲,抓了抓耳朵,然後……
大腿一敲,橫跨過他身子,整個人呈騎乘的姿勢駕在他身上,陸錚整裝備戰的小戰士正好雄赳赳抵在她腿間。
陸錚的腦子頓時就炸開,理智瞬間無影無蹤,一個利落的翻身覆到她身上捏著她的小下巴咬牙切齒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或許是他力道一時間沒控制住,素問痛的皺眉,下意識的「啊」了聲,听在陸錚耳里分明就是種邀請。
「你就是故意的!」什麼理智自制,早丟到腦後了,陸錚不管不顧的吻下去,貼著她的唇廝磨起來。
素問其實早就醒了,在他有些躁意和矛盾的把她扔到酒店的大床上的時候。
「陸錚。」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頓了頓,躲開他的吻,「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陸錚似有錯愕,唇懸停在她唇峰上半寸,遲遲沒動。
素問看看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沉了沉氣,問道︰「你會原諒我嗎?」
她的眼楮像暗夜里的星辰,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凝神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他屈指在她額頭上一彈。她冷不防「哎呦」了一聲,陸錚已尋著她的唇俯身而來︰「壞丫頭,你又犯了什麼錯還不如實交代?」
玩笑的口吻,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還在賣力的開墾。
素問卻很認真的望著他︰「我……」
「今晚伺候好了,不管什麼大錯,朕饒你不死。」他逗趣的吻住她,沒讓她說下去。
壁燈折射出昏暗柔和的光,將床上交頸纏綿的二人影子反射在牆壁上,看上去,就好象一個人。
這一刻,素問覺得很滿足。
「陸錚。」
她氣喘吁吁的探出腦袋來。
「嗯?」他有點不耐,再次撥過去尋她的唇。
「我有沒有對你說我愛你?」
「……」
「……」
*
第二天還要拍戲,素問怕宿醉的疲態顯在臉上,到劇組又落了閑話,所以一早起來就自己化了個淡妝,沒有叫醒陸錚。
陸錚听到聲響,迷迷糊糊睜開眼時,身旁已經空了,床上還殘留一絲暖意。听著洗手間里的聲響,他微微勾唇,起身,睡袍的帶子松松墜在兩旁,露出一整片蜜色的胸膛和緊實的月復肌。
素問正彎腰對著鏡子,拿深色的眼影往眼窩里蓋,眼底下一圈黛青,遮瑕膏怎麼也遮不掉,只好試圖用濃重的眼妝來分擔視覺。她平常私下里都是素面朝天,陸錚很少見她自己一個人化妝,于是也不吭聲,就這樣敞著睡衣領子,抱臂靠在洗手間門外,饒有興致的看著。
腰上突然一緊,嚇得素問手一抖,小棉棒不知掉到地上哪塊瓷磚的縫里了。
「別煩我,忙著呢。」起得太早,她還有點起床氣。
環摟在她腰間的雙手適時的空出一只來,替她從眼影盒里又拿出一只棉棒,遞到她手里。
「鄙人這廂向聶小姐賠罪了,不知聶小姐可否原諒?」
素問這才回頭看他,見到陸錚那張微微含笑的臉,她也終于笑起來︰「怎麼起來了?還早,你可以再睡一會。」
他親親她的唇︰「不睡了,陪你下去吃早飯。」
素問以為她跟陸錚算早了,沒想到還有比她更早的。一進餐廳,就看到燕北朝他們招手,而跟他坐一張桌的竟然是衛導!
衛導見了他們,眉開眼笑︰「陸先生,小聶,過來一起坐。」
素問琢磨著這是怎麼一個情況,陸錚已經拍她的肩,說︰「你去坐吧,想吃什麼,我幫你拿。」
素問走到餐桌前時,衛導甚至殷勤的幫她拉開了椅子,然後在她坐下的同時,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替我謝謝陸先生。」
素問一怔,卻見衛燎精明的臉上露出一絲「大家都懂」的深明笑意來。看看燕北,又回頭看正幫她取餐的陸錚,他到底做了什麼,衛導要謝他?
正納悶著,衛導又說︰「小聶啊,你也該好好謝謝燕少。燕少這次開給你的代言費,可是上了八位數,光你在電影里戴的那只鴿子蛋,就價值千萬。代言這樣一線的品牌,也能拉抬你的身價地位。」
一旦開了這個頭,以後再有找她代言的商家,開出的代言費只會高于這個價格。
代言費……?
八位數……?
上千萬……?
好吧,比起這個事實,她確實對數字更敏感一些。
素問囧囧有神的望著餐桌對面明顯還沒睡醒的燕北,這是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把自己給賣了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燕北眼皮都快撐不開了,他昨晚也喝得醉醺醺的,還不跟他們住一個酒店。大清早被某人一個電話叫下來簽合約,討好美人也不帶這麼損友的吧,有異性沒人性啊沒人性!
這時,陸錚已經回來,遞給她一盤金槍魚色拉和一杯酸女乃。素問趕緊拉著他,把衛導的話重復了一遍,問他是怎麼回事。
陸錚一看她那星星眼,就知道她關心的是哪方面,直接澆滅了她的小星星︰「戒指又不是給你的,只不過讓你戴著拍戲。」
「那八位數的代言費,也太……」一年八位數,對素問這種新人來說已經是破天的驚喜,但對陸錚來說,絕對是劃得來的。
首先,他的女人,難道還不值八位數?
況且,衛燎執導的口碑在那兒,只要這部電影一出來,素問手上戴的那枚戒指絕對是焦點,到時國內國外,電影節上紅毯秀,少不了珠寶陪襯,到時,燕家的珠寶便能跟著素問輕松的登上世界各大報刊雜志,所以八位數絕對劃得來。
燕北無聲的橫了陸錚一眼。兄弟親自開口,都說了給弟妹的,他還能往少了給?
素問還有點犯迷糊︰「我啥時簽的代言約,我怎麼一點都沒印象?」
陸錚淡定微笑,一言不發。燕北只能絞盡腦汁的解釋︰「弟妹你昨晚喝太多啦,我只好把合約拿給陸錚看。他看過覺得沒問題,就幫你簽了。」
素問不信的轉過臉去看陸錚,他卻伸手幫她攏了攏頭發︰「你昨晚一直欲言又止的,是想說這事吧?」
衛導懸在心頭的關鍵道具,終于解決了。
而她也能獲得一年八位數的天價酬勞。
她能告訴陸錚,她要說的不是這個嗎?
在這樣皆大歡喜的局面下,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