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邊陲,劉家村是一個寧靜,安樂不染塵世喧囂的村子,村里的人除了種田自給自足外,幾乎所有人的經濟來源都依靠村里的一個紙廠,由于鄉人本正淳樸,做出來的紙張無論色彩,質量都吸引了其他地方的經銷商踴躍購買,這成了小村百來戶人家經濟的主要來源。
劉金喜就是這個造紙廠的一名工人,十年來,他就一直在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生活雖然簡單,卻沒有感到枯燥無聊,因為他有一個溫暖的家,有善解人意的妻子,活蹦亂跳的兒子,在外人開來也許這是再簡單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卻感到無比的幸福和滿足。很多時候簡單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這天上午,他和往常一樣來到紙廠,一路上看到田間的村民們各做著自個兒手里的活,廠里的工人有的在搗秸稈,有的在清洗造紙用的材料,構成了一副祥和的溫馨畫面。今天劉金喜要去給村中櫃坊換窗紙,櫃坊的掌櫃是個很親和的老頭,他調好了一碗五味肉羹,沖在窗前忙碌著的劉金喜叫道:「金喜,吃了沒有,五味肉羹?金喜把含在口里的工具拿出來︰「不用了,吃過啦。」老頭打了個哈哈︰「對對對,你不吃肉的,我差點忘了。」他也搞不明白,劉金喜三十來歲的人,不吃肉怎麼能做得起鄉下的力氣活,可是看他的體格卻又那麼強壯,比起鄉間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也不遑多讓。他一邊喝湯一邊說道︰「村子現在都因你們紙廠富起來了,越來越多的外面人來買紙」。
這時村口出現了兩個著裝怪異的大漢,二人一身風塵,衣衫襤褸,各人背上有一個大包袱,腰間斜跨一把大刀,面目凶狠。剛一進村,在路邊戲耍的小孩見了二人,嘻嘻上前去在他們衣服上好奇地扯了一下又笑著跑開,大人們一看他們這身行頭就知道二人是常年在外走江湖的。二人來到村里的酒坊,村里的酒坊可比不得外面的,只有一個掌櫃和一個伙計,兩個家伙往座椅上大刺刺的坐下,矮個兒的那個將手中的家伙往桌子上一擲,咧開滿是黑牙的大口叫道︰「你們這里有酒嗎?」伙計從里面跑了出來應道︰「有有有,你可來對地方了,我們這兒有自家釀的‘千日春’,雖是村酒,但卻比得上老酒的味道。」矮個兒道,那先給我來四角,伸手模了下腦袋又說︰「不,來八角。」
角就是盛酒的計量工具,一角一到四兩不等,這兩個大漢飲八角酒在這種地方倒是罕見的很,伙計叫了聲︰「八角千日春。」便轉身到里面拿酒去了,掌櫃站在櫃台里一邊記著帳,一邊瞅著二人,笑嘻嘻地道:「二位是拳師嗎,這是要到縣城里去呀?」個子稍高的那位眼楮斜瞟著他,雙眉向上一挑,明顯對掌櫃的問話不悅。掌櫃的自討了個沒趣,喃喃道︰「前不久我店里來過一對父女,看樣子也是走江湖的,他們賣給我幾粒大力丸,吃了之後那感覺別提多爽了,嘻嘻。」說完閉上眼楮一副沉醉的模樣,仿佛有沉侵在大力丸給他帶來的感覺中去了。不一會酒上來了,伙計說︰「我們這酒又叫透瓶香,也叫門前倒」那意思顯然是叫兩位客人少喝點,矮個子正拿起酒杯嘖了一口,聞言不禁咳了兩聲,露出那口黑漆漆的斑點狀的牙齒︰「這酒怎麼這麼難喝」。伙計見慣了各種類型的客人,知道這家伙是雞蛋里挑骨頭的意思,轉頭向掌櫃的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那陰沉著臉的大漢忽然問道︰「小二,村里有櫃坊嗎?」那伙計忙道︰「有,有,就在那邊。」朝著前面不遠處的櫃坊指了指。
櫃坊里的伙計正在角落里的案板上剁著肉,一只蒼蠅在屋子里嗡嗡的到處亂飛,突然門「吱嘎」的一聲響,屋里走進兩個人來,掌櫃的抬頭一看,正是那兩個在酒坊喝酒的漢子。那帶頭的高大個滿臉橫肉,用眼角斜瞟著他道︰「我們過來拿銀子。」老頭「啊」了一聲,笑道︰「哦,是來買紙的吧?」敢情他看出了兩個大漢不是什麼善類,于是打起了哈哈開始忽悠。「我們過來拿銀子!」高大漢子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有陳牒嗎?」老頭臉色終于變了。陳牒就是存款之類的憑據,櫃坊是錢莊場所,相當于今天的銀行,陳牒就是現在的存折。
高個兒向矮個子掃了一眼,矮個子會意,立即把門關掉然後對老頭一字一頓的道︰「我們來是拿銀子的,听明白了嗎?」老頭輕哦了一聲,將台上幾塊大洋揣進兜里,掄起桌面下一條一尺多長的木棒,卯足了勁,「嘿」的一聲便往高個子頭上砸去,這二人幾人來這里打劫,肯定都是亡命江湖,刀頭舌忝血的主子,豈能輕易給他打中,只見他頭部一擰便將老漢的棍棒避開,老漢還沒回過神來,棒子便被矮個子抓在手里,老漢使勁往回奪棒,一個年老體衰的老頭豈是這類亡命之徒的對手,只見那小個子雙手輕輕一送,便將老漢推倒在櫃台後面,接著單手在台面上一撐,便如靈猿般越過櫃台,對蜷縮在櫃台里的老漢一陣拳打腳踢。
那在角落里剁肉的年輕伙計剛掄起菜刀哇哇沖上來,便被大個子一腳踹在肚子上橫飛出去,大個子一邊在屋子里亂砸,一邊叫道︰「銀子呢?」老漢的婆娘听到樓下動靜,尖叫著從樓上跑下來,卻被矮個子拽住左手一下摔倒在地上。劉金喜此時還沒離開,他在里屋看到外面發生的一切,頹然挨著窗欞坐下,外屋那矮個子掄著大刀在哪老婆子面上舞來舞去,並不時地肆掠大笑,其間夾雜著女人驚呼尖叫的聲音。大個子憤憤地走到老漢面前,使勁踹了他幾腳,然後一腳踩在他臉頰上,叫道︰「銀子在哪里?」老頭嘴里全是血,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高個子怒極,抬起腳使勁便往他臉上踩去,這一腳要是踩中了,老漢肯定會性命不保。
驀地斜刺里沖出一個人,還沒看清面貌,高個兒便被來人死命抱住,那人雙手從他肋下穿過,如鐵鉗般緊緊箍住他的腰肢,高個子渾身的勁兒便無處使,于是擰過身子,用肘部使勁在他背上猛擊。劉金喜若是稍有遲疑老頭便會斃命當場。這高個子名叫閆東生,是西南一帶的亡命大盜,短短幾年更是積案累累,此人功夫高強,手段殘忍,前不久被公門抓獲後還沒等到判刑,便被他從大牢中逃了出來,為了避開追捕,他結合了**的兄弟六二以後,便專挑偏僻地方作案,此次打算去鳳城義倉干完一票大的,先避風頭再圖後計,沿途經過這個小村子時二人已是囊中羞澀,準備搞點補給繼續上路,于是就挑上了這家櫃坊。
此時閆東生被劉金喜緊緊箍住腰肢,一身的勁兒無處發揮,不由狂吼連連,只听「踫踫」數響,劉金喜背部已挨了幾下肘擊,閆東生心下大駭,雖然他腰部受制,肘部力量只能發揮不到平時的三成,但這幾下也不是普通的莊稼漢子能承受得住的,腰部那雙手不但沒松懈,反而抱得更緊了。二人如螺旋般地在屋里滴溜溜轉著圈子,旁邊的劉二掄著手里的大刀,就是沒地方劈下。閆東生雙手從劉金喜背上反箍劉金喜的腰肢,想要固定住他的身形,再讓劉二從旁一刀把這個可惡的漢子結果掉,劉二大刀揮出直削劉金喜雙足,哪知劉金喜雙足一蹬,以閆東生的腰為借力點,已如鷂子般越過閆東生頭頂。
劉二一刀落空,心下暴怒,見糾纏在一起的二人已經分開,劉金喜眼冒金星,只覺得喉頭發甜,嘴角已沁出一縷血絲,閆東生怒瞪著他,恨不得將此人生吞活剝,劉金喜臉上一片驚恐之色。只听一聲怒叱,二人又糾纏在一起,閆東生的雙手按住了劉金喜的頭,用膝蓋使勁往劉金喜臉上猛撞,卻被他以雙手架開,劉二和閆東生心下了然,知道這回遇到硬茬了,二人若不合力將此人擊斃,今兒說不定便會撂在這兒了。劉二將手中的刀舞得潑風已似,此人手中刀大開大合,劉金喜一面與閆東生纏斗,一面閃避著劉二手中的刀。酣斗中,劉二的刀已堪堪掠到面門。
劉金喜身形一錯,已閃到閆東生下方,閆東生看到劉二的刀迎面而來,心下一凜,百忙中一低頭,只覺得劉金喜的右手在腦袋下輕輕一托,嘶的一聲,伴隨著劉二削過面門的刀,閆東生的一只右耳已被切下。只听閆東生一聲嘶聲竭力的狂吼,拖著劉金喜一個側身橫踢,劉二的身體飛出,啪地撞在門板上,劉金喜也被他力摜雙臂甩得橫飛出去。屋子里驟然靜了下來,只能听到三人如牛般的喘息聲,老頭夫婦和那伙計三人蜷在牆角,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劉金喜金覺得眼前金喜亂舞,搖了搖頭,劉二已經欺身而上,身子如一只大鳥般騰空而起,向劉金喜躺身的地方直劈而下。
卻听得「 」一聲悶響,劉二直挺挺跌了下來,額頭撞在了劉金喜上方的櫃角上,濃粘的血液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瞪著溜圓的眼珠沒了氣息。櫃坊的打斗已經驚動了全村的人,村民們圍在外面,卻無人敢進屋一探究竟,只能听著屋里不斷傳出的嚎叫和乒乒乓乓的打斗聲,眾人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踫」的一聲,櫃坊的門從里而外碎開,村中私塾正設在櫃坊的正對面,听到門板碎裂的聲響私塾的先生和學生全都驚得起身向發聲處望去,只見眾學生中一個小孩一下沖了過來,不停叫道︰「爹爹,爹爹」,正是劉金喜即將滿十二歲的大兒子方正。劉閆二人跌跌撞撞地扭打著出來,又滾進了門外的清水塘里。這個齊腰深的水塘池水清澈透明,池底有綠綠的水草,眾人驚叫著,駭然看著劉金喜和一個壯漢在水里撕扯扭打,激烈飛躍的水花停了,那個壯漢沉入了水底又漸漸浮了上來,隨著水紋緩緩晃動,已經氣絕身亡。屋里的那個老太婆此時才手持棍棒依依呀呀地沖了出來,劉金喜踉踉蹌蹌的爬到岸上,伏在地上喘了幾下,便昂面朝天不停地咳嗽,方正撲到跟前大叫︰「爹爹,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