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剛過,人已經到齊了,師父領大家都來到我躺著這屋,溫柔的對我說道︰「馬上開始了,別緊張,現在這屋讓你韓叔他們布置一下,做下準備工作,你跟我到里屋來。」
我跟著師父來到里屋,師父打開昨天師哥背來的那個雙肩背包,拿出了一包衣服。是一套藍色的唐裝風格的衣服,還有一個白色的里衣和一件做工粗劣的薄夾襖。
「你先把這些換上,換好了叫我。只許穿這四件,多余的不要在身上。上衣的順序先是這個白色的里衣,然後是夾襖,最後穿外套,別穿錯了。」師父仔細的囑咐著,我又不傻,就這麼幾件,一眼就看出來應該怎麼穿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這衣服應該是成人服裝的小號,因為能看到寫了「150/76a」的標簽。于是我穿著都是有點兒大的,不過還好,也不至于大的往下掉。整理好之後,就把師父叫了進來。
「師父,這衣服有什麼說道啊。」我問。
「傻孩子,都到這份上了你還猜不出來嗎?這是壽衣啊。」師父輕柔的彈了我一個爆栗,過來給我梳頭發。我在那里呆掉了。雖然魂魄離體基本就屬于死了,可是壽衣這種死了時候穿的東西真的穿在了自己身上,還是覺得怪怪的。
「壽衣這東西,一般來說是五領三腰,就是五件上衣三件褲子,那種漢服類型的也有可能是裙子。最多的是十一件上衣九件褲子,不過上下的數目都是差兩件的。歲數越大,就可以穿的越多,證明有福壽。你這嘛,屬于夭折,歲數實在太小,放過去都沒資格有墳地,用涼席卷卷就扔了,昨晚師父連夜去醫院門口壽衣店給你買了這身兒,意思意思得了。」說完,師父麻利的給我梳了兩個發髻,遞給我一面小鏡子。
我一看,鏡中活月兌月兌一個要死了的米老鼠啊,果然師父這種打鬼聖斗士不能做什麼細活。我惡狠狠的看著師父說︰「這發型去死,還穿什麼壽衣啊,直接搭配涼席多好啊。」
師父笑了笑說︰「那你自己弄吧,就這樣一邊一個就行。」
頭發弄好了,師父拿了一個長長的白布,疊了兩下,給我圍在腰上,然後往里面塞了一張疊好了的符。
「這類型的壽衣都不配腰帶,師父給你配的這個,就為了藏這張符,別給弄壞了。」師父小聲跟我說。
「藏符?什麼符?你沒告訴韓叔他們是吧。」我見師父這麼神神秘秘的,很是緊張。
「這符叫五更符。都說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他到五更。這個符可以讓死人多活些日子,所以叫五更符。其實也不是延了人的壽,而是人咽氣的那一剎那,它可以立刻代替人的命魂,讓人還有生機,只不過那個人事實上已經死了。不過這玩意也是一種法術,用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東西佔一下位置而已,多說三個時辰就會失效,那時候就真的是死透了。這個符一個人只能用一次,用多了有變成僵尸的危險。我怕你如果有點什麼萬一,靠這玩意還能多延長點時間,好給我們想辦法的余地。」師父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解釋道。
「那為什麼不能告訴韓叔他們?」我不解的問道。
「哎……其實,這玩意大概是一種民間左道,我年輕的時候在南方見過好多次。一些神棍,打著能續命的名號,用這種方法先拖延時間,然後招來一只橫死的,陽壽未盡徘徊人間的魂,用特殊的方法讓它冒名頂替。人活了之後,神棍大把的要了錢,拍拍走人了。之後那個活過來的人,語氣啊性格啊都變了,其實根本就不是原來的人了。不過即使這樣活過來了,體質也會差的不行,過不多久就會再死一次。不是原本的魂,那些人就算有能讓外魂入體的秘法,法力也沒高到讓那個人的機體和七魄完全不排斥外魂。這種方法當時我看著好奇,以為真的能起死回生,就用其他法術跟一個老太太交換學習了。研究完了才發現其中貓膩的。用這個東西,太不符合我風格了,不好意思告訴別人,也免得麻煩了。」師父居然不好意思了。他在怕破壞他在韓叔和師哥心中的光輝形象吧,別看他不著調,可是很愛面子的。他一直以來用的都是最正宗,有傳承的法術,對那些旁門左道和不光明磊落的東西都嗤之以鼻的,如今為了我,居然撿起了年輕時候亂學的東西,只為多給我爭取一些生存的機會。
「那啥,蘇淼,你也別告訴別人哦。」半晌,師父弱弱的丟來這一句,我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答應了。
我跟師父回到外面的臥室。只見床上被鋪了白床單,旁邊桌上擺了香燭、花果、米飯,床下鋪了幾塊磚頭,上面放了個火盆,嬌媚也顯了形正在房門口點長明燈。
「來,蘇淼過來。」圖哥招呼我。
我乖乖的過去,圖哥示意我坐下,然後跟我說︰「我現在給你畫個妝,你閉眼楮就行了。」
我听話的閉眼楮了,也沒問為什麼要化妝。從剛才穿壽衣的經歷來看,她肯定是要給我畫個死人妝。這次,明顯是把我弄的越像真死了越好。
她用濕巾給我擦了臉,然後涂了友誼雪花膏,然後用粉撲輕輕的給我涂了粉底液,軟軟的涼絲絲的好舒服,最後撲了一層冷香小兒爽身粉。別問我閉著眼楮怎麼知道的,我小時候耳聰目明鼻子靈。
「陳叔這罐痱子粉都快過期七年了,想不到還挺好用。」圖哥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睜開眼楮,圖哥仔細端詳了我一下,然後說︰「行了,趴著去吧。」于是我果斷躺回床上,閉上了眼楮,沒有興趣看我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行了,差不多了,大家準備準備開始吧。」師父平靜的說。
大家沉默了幾秒,師哥突然扯著嗓子哭喊道︰「妹啊~我的妹子啊!」這一聲似乎把小徐哥哥和圖哥喚醒了,于是一時間只听三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喊著︰「妹啊!妹啊!」
這三個人,全都非常投入,真情實意,悲悲戚戚的,不過為什麼我躺在那里有點想笑……大家為了我都這麼努力,我現在這種情緒實在該殺啊。
只听一聲鈴響,哭聲停止了,師父開始低沉的念道︰「香花散漫寶燭燦,雲侶朝會玉仙班。
在舉華幡追魂魄,承次筵拜九重天。」
然後韓叔應道︰「太乙救苦天尊。」
師父又念道︰「一炷返魂香,徑通三界路。惟願大悲慈,宣揚秘密語。拔度薦亡靈,出離地獄三途苦。人生百歲如在夢中游,一旦無常歸何處?靈魂從此一去上南宮,朝禮無上虛皇尊。無上願亡靈,上願亡靈早超升。」
我听不對啊,照著這麼發展下去,別沒咋地呢,我先被師父給超度了。想著想著,感覺師父走了過來,我也沒敢睜眼楮看他在干啥。
沒一會兒,師父離開,然後又念道︰「雨露吹青草,春風動白萍。孤雁空或叫,驚醒夢中魂。」
隨著一聲鈴響,我猛然睜開了眼楮,完全是條件反射一樣。這時,我看到床邊坐了個小伙子,十七八歲模樣,穿著一身黑色對襟盤扣的衣服,敞著懷,里面是一件運動背心,還有著大大的「adidiaos」的標志。他正在好奇的看著我,見我睜眼楮了,笑容滿面的向我揮手,他的笑容看起來跟小徐哥哥的差不多,很討喜,很溫暖。
我看看他,看看師父他們,終于明白了,大概我的魂已經出來了,這小伙應該就是那位鬼差。
師父沒繼續往下念,因為這個是傳統殯葬里面要走的引魂儀式,接下來就真超度。現在引魂入道場成功了,雖然正常來說是把魂從幽冥引來,而我是從身體里引來,不過目的達到了就行,何必在意那些細微的東西。
看師哥正在往火盆里丟紙錢和一些紙扎,坐起來又看了看躺在那里的被圖哥畫成死人臉的自己,突然覺得很恍惚,感覺自己真的死了一樣。
「喂喂~那個老道士,我要個自行車!」鬼差沖師父說道。
師父沒反應,繼續念一些祝文。
「哎……這麼厲害的老道士居然沒有通陰,真可惜。」鬼差自言自語的說著,然後轉過頭來沖我說︰「一會兒哥哥騎自行車帶你走,你听話啊,我是韓叔找來幫你的,別害怕。」
說完,他走到桌前,吹動了蠟燭的火焰。師父見了,趕忙念完了咒文,若有所失的看著那蠟燭,然後拿了塊木板放在上面,又拿了一碗水。
只見鬼差走過去,完全不注意自己踩在師父的腳里,用手指頭沾了水,在木板上寫起了字。師父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挪開了腳。鬼差寫完之後,又吹了吹蠟燭。
木板上清清楚楚的寫了「自行車」三個字,不過師父似乎看不到。他用手指頭沾水,也沒沾到真正的水。
只見師父搓熱了手,慢慢的在木板上撫模,良久,開口道︰「故人想要自行車,速速燒來。」
師哥一愣,顯然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不過還是麻利的翻了一張師父的符出來,然後燒成灰,跟墨水調到一起,在白紙上畫了一個,然後燒掉了。
不一會兒,火盆邊上出現了一輛自行車,看著跟師哥的一模一樣。看來這個符畫出來的東西,最後顯出的應該是畫畫的人意念中的樣子。
「別愣神了,走吧。」鬼差推著自行車就非常自然的穿牆而出。我則遲疑了一下,走到門口,發現無論如何也不能開門,于是也閉著眼楮穿出去了。
出了門,那位鬼差把自行車立在旁邊,拿出條繩子把我手給綁上了。
「這是什麼?」我驚訝的問。
鬼差笑容滿面的回答道︰「鎖魂鏈。不管多厲害的惡鬼,只要給綁上,就掙不開了,小姑娘就乖乖跟我走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