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如夢
一覺醒來,發現居然睡在靈女廟的門前,張嫣不解的起身去拍那扇漆紅色的銅門。緊閉的門閂紋絲不動的立在那兒,任憑她怎樣推都推不開它,不可能啊,明明昨日她還在里面呆了整整一日。心里狐疑,難道是一場夢?
不對啊,那人,那簫聲,那荷塘感覺都那樣真實,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張嫣迷迷糊糊沿著來路走出去,只顧著低頭瞧地面,卻不料迎面撞上一個手托衣物的宮娥,那宮娥大驚失色的喊叫著「救命啊。」不顧地上散落的衣物她拔腿就跑。
這一撞,發上搖搖欲墜的蓮花掉了下去,滾落草叢里不見了綜影,張嫣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宮娥飄起的裙角,奈何她奔跑的力道太大,連帶著張嫣一起撲向地面。饒是沒有直接接觸地面的張嫣也被磕得暈乎乎的,一模額頭,竟被那宮娥頭上的裝飾物給刮出一條血口子,傷口雖然不大,卻仍是流了好些血。
身下的宮娥不停的顫抖著,嘴里也嗚嗚嗚的哽咽著,心里很是納悶︰她有那麼可怕嗎?
將頭湊上去問道「你是哪個宮里的?」
聞聲,宮娥抬頭看向張嫣,驚愕的雙眼仿佛快要滾出來,將張嫣用力一推,驚惶失措的爬起來卷縮在一旁,嘴里不停念叨著「戚夫人行行好,奴婢只是路過而已,求求您放過我吧。」
用袖子擦了擦從額上流下的血跡,張嫣小心翼翼的慢走向那個抖如篩糠的宮娥,生怕一不小心又驚嚇住她,放柔了聲音道「你別怕,我是知語殿的,你是哪個宮里的?你在害怕什麼?」
似乎有了成效,宮娥不再如先前那樣害怕,提著膽子看向張嫣,嘴里不確定的問道「你是人?」
張嫣無奈的張了張嘴,覺得實在好笑得很,這大白天的還能見著鬼不成,雖然她的樣子確實有些狼狽,可還不至于跟鬼神混在一起吧。
不過看這宮娥的樣子也就跟她差不多年歲,只是這膽子也忒小了點。
張嫣盡量笑容可掬的看著她「嗯,我是人。」吐了吐舌頭,這是什麼問題,什麼答案嘛,簡直就像兩個傻子對答。
見她仍有些置疑的眼神,張嫣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握住「鬼是冷冰冰的,你看我是熱乎乎的吧。」
她這才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看到張嫣額上劃出的血口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聲音小小的細細的「對不起,我以為……」
顫抖的聲音隨之被抽泣聲取代,淚眼婆娑的抬頭看張嫣「疼不疼?」
張嫣很想說疼死了,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一點都不疼,她掏出娟子仔仔細細的幫張嫣擦干淨臉上額上的血跡,再換上干淨的娟子幫張嫣包扎好系了個小小的蝴蝶結。
「我是淺析宮月良人的外殿侍婢,平時負責些掃撒的活兒,偶爾幫著端端茶水送送東西之類的細活兒。我叫長賦,你呢?」清秀的臉蛋露出絲絲羞澀的笑容,她問道。
「我剛剛說過了啊,我是知語殿的……」頓了頓,繼續說道「知語殿的百靈,是嫣主子的貼身侍婢。」原來這個膽小的宮娥是月良人宮里的啊,真是冤家路窄。
「對了,長賦,你為什麼這麼害怕?見了我像見到鬼魅一般?」
長賦謹慎的望了望四周,這才開口說道「我听其他年長的宮女姐姐說的,這里是當年戚夫人最愛來的地方,听聞戚夫人容貌艷芳,風華絕代,且舞姿濯卓,後宮無人能及,備受先帝的喜愛。可自先帝去後,戚夫人的苦日子便來了,不僅為奴為俾,還被當今太後娘娘給挖了雙眼,砍去四肢,割了舌頭扔進這靈女廟的茅廁里活活給折磨至死。之後好些人在這里失了蹤,傳言是戚夫人的冤魂回來索命了,後來這里就成了禁地,平時無人敢來。今日要不是月良人急著要那幾套趕制的新裝,我也不會急得從這里繞回去,和正路相比要快上半個時辰。」
募的,長賦一下子喊了起來「糟了。」
從地上一一捧起那些衣物,長賦慌亂的拍打著上面的塵垢,可惜依舊不如原先光鮮亮麗的模樣。她只能瞅著弄髒的衣物一個勁的掉眼淚,完全沒了主意。
「哎」張嫣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別哭了,眼淚也不會洗去衣物上的贓垢,這樣吧,我幫你將這些衣裳送去我家主子那兒,你回去告訴月良人就說是嫣主子看上了這些衣物硬要了去,你一個下人怎敢和主子去搶,她不會怪罪你的。」
說罷便伸手去拿長賦手上的衣物,可她卻拽著不放「不行,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怎能讓你替我背黑鍋,再說你家主子怎會幫我這個小小的宮婢。」她執拗的看著張嫣道。
看她那嚴肅的模樣,全然不似剛剛那個膽小如鼠的小宮娥,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
「撲哧」一聲沒憋住,張嫣笑出聲來「給我吧,別逞能了,看你先前怕成那樣,想必月良人也是不好伺候的,放心,我家主子心地很好一定會幫你的,我向你保證。」
听張嫣如是說,她這才悻悻然的放了手,感激涕零的回以一笑「謝謝你,百靈,你人真好。」
抱著衣裳和長賦分別,看她漸漸模糊的身影,心中不免失落,那月下白衣難道真的是一場燦爛煙火?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南柯一夢麼?
可不管是否如夢一場,那靈女廟的倩影終歸慘死宮中,心里悲憫戚夫人「何異浮萍寄深水」的悲哀。離去前鄭重的對著靈女廟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翩然起身裊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