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神秘小女孩
呂雉冷冷的開口︰「管齊,你知道該怎麼做,哀家不希望不干不淨。」
管齊沉聲道︰「請太後放心,奴才一定做得看不出一丁點痕跡。」
所有見過那具手握玉佩焦尸的人均是悄然消失,似乎從來也沒出現過。那晚所有見證椒房殿里發生的事的宮人內侍也如人間蒸發,除了呂雉身邊的心月復瑙銦和管齊,當然還有審食其。
皇後的死被徹底封鎖,他人只知皇後離宮靜養,安心待產惚。
床上的劉盈已經昏迷了四日,服下十粒救心丸卻仍是絲毫不見效,全身忽冷忽熱,雙唇微微發紫,拳頭緊握毫不松懈。地上跪了一地的太醫,冷汗涔涔,抖如篩糠。
「王宸,什麼叫盡人事听天命?!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皇帝若是有個好歹,我定將你們統統五馬分尸,株連九族……」
「請太後饒命!非臣等無能,只是這醫者治得了病,救不了心啊!皇上心脈倒流,對臣等救治有心抵制,不肯配合,若非服了稀罕的救心丸續著元氣,只怕……撐不了七日……溫」
那名名叫王宸的太醫跪爬上前,聲音驚懼發顫。
呂雉臉色冷若冰霜,令人生畏,低吼道︰「無能之輩不僅替自己狡辯,還如此詆毀天子,你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夠!!拖出去——割去舌頭……剁掉雙手!一群庸醫,給哀家滾。」
她惱恨的扭頭,眾太醫卻如臨大赦,立即起身退下,悉悉索索聲不斷,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生怕慢一步便小命不保。
呂雉握住劉盈緊撰的手,他身上炙熱的溫度就像是大漠烈日下被曬得奄奄一息的過客。她想要摳出他手心里的物事,可越是用力去掰,劉盈握住的力道也越大。
「劉盈,你以為握住了那塊玉佩就是握住了她嗎?別再自欺欺人了,你這樣子是準備氣死哀家嗎?」
呂雉剛將冰袋敷在他額頭,他全身立刻猶如跌進冰窖,蟄得呂雉的手閃電般抽走,繼而又慌亂取走他頭上的冰袋,用更加厚重的棉被蓋住他。這樣反反復復,呂雉的心也跟著一會兒刀冰山,一會兒火海,心漸漸繃緊,一個小小的冰袋在她手里卻好像很重很重似的,隨即一把將手中冰袋猛摔出去。
「劉盈,你!!!」
一股凌厲掌風伴隨一聲呼喝徑直揮向劉盈,卻在咫尺之距生生頓住,手掌微微緊握,復又張開,撫上那憔悴衰殘的臉。呂雉嘴唇抿成一條薄線,聲音放低︰「盈兒,你到底要哀家怎麼做?」
這個以權為尊統治的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生死皆是一瞬間。多少劉氏子孫一直虎虎耽視寶座,還有數不清的外族番邦,甚至平民百姓,她不允許任何人從她手中奪走!
她已經站到權力的最高峰,萬人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風光無限。可是誰知?一旦走到巔峰,便再無路可退,得到的越多,一步步失去的也越多,再無轉圜了。
回到長信殿,遣走了一室的宮人,呂雉微眯了眼,望著窗外滿地淺碎的陽光,道︰「審食其,蘇美人已經賜了斷腸紅,宛美人也圈禁起來,兩月之後待產,孩子是皇後的嫡生子。」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平靜望著審食其,眸中波瀾不興。審食其已明了她的意思,屏一屏呼吸道︰「臣……遵旨。」
月亮西沉,烏鴉啼叫,西山青翠,遠遠從寒山寺傳來沉悶的鐘聲,聲聲入耳,直入心脾。
因鴻台大火使得宮中大亂,劉恆不得已帶著張嫣游走水路,從太液池水下閘道穿過,一路向西不知游到了何處,迷蒙中,只見風平浪靜,美麗的環山點綴在其中。月光下的清江宛如鏤刻精致的白色銀盤,蒼黑墨翠的群山似美女擱置的小巧螺黛。
奮力游到岸邊,劉恆用力揉搓著張嫣冰冷的身體,本就毫無血色的蒼白小臉此刻幾近透明,心跳微弱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止般。劉恆把臉埋入張嫣的手掌,他的臉很燙,胡渣細碎地扎著張嫣的手,聲音有些含糊︰「嫣兒,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
胡亂撿回一堆柴火,身上的火折子早已濕透不能用,劉恆找到兩塊質地堅硬,砸破有鋒面的馬牙石。用大拇指尖按在有鋒口的火石邊緣,撞擊著另一塊火石,那尖銳的撞擊聲像極了被囚禁在石頭的縫隙中尖銳地喊黑喊疼喊寒冷的幽魂怨靈。只見火花飛濺,點點火星濺到干草上慢慢燃燒起來。
濕漉漉的衣裳緊貼身體,靠這點星火根本不足以烘干,除非月兌將下來搭在篝火旁慢慢烘烤。雖不是第一次月兌女孩子的衣服,可劉恆依舊緊張的模索著去探張嫣腰間的衣帶,不經意間踫著那柔軟,心便急速猛跳不息。
劉恆的身子微微發抖著,夜風吹過,身體的深處像被一塊寒冷的冰塊捂著,身子卻滾燙滾燙,燥熱難當。他含糊地微睜著眼楮,用自己滾燙的身體緊緊擁住張嫣,這場發燒來得又快又急,卻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欣慰。
至少,他可以溫暖她……
岸邊萬竿翠竹被風吹得傾斜倒伏,劉恆頭越來越重,依稀覺得有無數人影在眼前晃動,可眼皮孱弱著無力去看清,嘴里含糊地喃喃著自己也不知所雲的話。游了整整一日,還要托扶著張嫣,他早已累得全身骨骼如散架一般,無力癱軟的倒了下去,卻依舊緊緊護著懷里的張嫣,不讓冰冷硌人的碎石傷到她半毫。
春夜酣甜,此時已是旭日東升,天色迅速轉亮,劉恆舌忝著干裂的嘴唇,感覺腦子一陣陣的眩暈。他原本梳得整齊的發髻散了開來,束發的玉冠也早已不知掉在何處,偶有風吹來,墨黑發絲飛舞張揚,與張嫣根根少女絲糾結纏繞,分不清誰是誰的。
眼皮仍是沉重迷蒙著,周遭的一切在眼里都是霧蒙蒙的虛晃影子,只聞得徐風帶來的清甜竹香,好久才看得清了,卻不曉得在哪里。
火早已熄滅,兩人的衣物也干得差不多了,劉恆凝視著她,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知道張嫣的身體再也不能耽擱,遂抱著她趕緊起身。可腳下竟是這樣虛浮無力,他咬牙費力站起來,剛走一步,眼中卻是白影閃動,耳內也是嗡嗡作響,腳下一軟險些倒了下去。劉恆「嗤」地咬破舌頭,口中腥甜令他清醒不少,躡手躡腳為張嫣穿好衣裳,背上她沿著彎彎的石頭小路蜿蜒而上。
忽听頭頂「 擦」聲,劉恆下意識旋身閃開,兩只巨大的鴻雁齊齊跌落在旁,被利箭貫穿四眼早已氣絕。
他暗道︰好犀利的手法,不知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汪汪汪……」相隔幾丈處,一條健碩高大的黑背獵犬正呲牙咧嘴對他咆哮不停,背毛豎起,一個跳躍便俯沖了過來。換做以前,劉恆輕而易舉便能斬殺它,可現在不僅自己發燒頭昏,還背著張嫣,當下只能勉力一搏了。
可正當劉恆心弦緊繃,伺機待發時,那黑背獵犬卻一口咬住地上兩只鴻雁,搖頭擺尾轉身離去。
「黑煞,你又嚇到人了,還不快滾回來!」
少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林間,隨之飛快奔出一個赤著雪足的淡藍色身影,動作迅速,眨眼間便躍到劉恆跟前,一對好看的眸子骨碌碌直轉,咯咯咯笑個不停。
劉恆被她瞧得不明所以,可見到她背上的彎弓和箭矢後,微微驚嘆,不禁暗道︰難道,那對鴻雁竟是她一個小女孩所射?
「打哪兒來?」小女孩皺著鼻子問到。
「這里是什麼地方?」劉恆現下只想趕快找到大夫,不免焦急起來。
「我也不曉得,爹娘在一個地方住下不會超過三個月的。」大眼瞥向劉恆背上的張嫣,長發遮住了大半邊臉,加上林間陽光不足,看不真切。她伸手踫了踫張嫣的手,驚叫起來︰「……冷!」
「她現在急需大夫救治,你快帶我去找大夫。」言畢,劉恆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小女孩低呼一聲,趕緊點頭,扯開嗓子吼道︰「小烏鴉!」
頓時,一團黑色影子猛竄出來,到小女孩身邊時停住,輕昵的低頭蹭上她的臉。
「騎上它,我帶你們去。」她咯咯笑道。
「那你?」
「別管我,小烏鴉能找到路,你們先走,我隨後就能到。」
再不多言,劉恆懷抱張嫣上了馬,由著小烏鴉撒蹄奔跑。身後一人一狗跟著急速奔跑,偶有傳來幾聲興奮的犬吠和那小女孩銀鈴般的咯咯笑聲,一直不遠不近的在耳後響徹。
穿過這片小樹林,到處是黃鶯啼叫,葉綠花紅的初春景象。無數亭台樓閣急速向後掠去,五顏六色的酒旗在風中高高飄揚,好一座水鄉城郭!
盡管沿途風景秀麗,可劉恆根本無暇去賞,就算身臨天堂也罷,此刻心中唯有懷中人才是他整個心思所在,不禁雙腳猛一夾馬月復催促小烏鴉加快腳程。